这部作品是我目前最欣赏的乡土文学长篇小说。大概是空前可能也是绝后了。
刚接触这部作品大约是2000年前后，【橄榄树】与【盐田儿女】一起看，不过
2015年出版的【星星都在说话】，我到最近才知道。也就是说，这部小说在我
的记忆里存封将近20年。但经过20年的时间，重看旧事的感觉又不一样了，作
者的心丝细腻我得累积了十几年以上的感受才能体会。当然，第一书的名家推
荐里有赞赏故事内容精致完整，第三书的作者自述则是说，故事里有些地方留
白，这些空白的细节由读者的人生经验自行填补。那么，我的感想也只是个人
推测。但，还是希望故事里这些很写实的角色，最后都能幸福。
此三部曲的读后感不以书为界，每个人的故事在三本书里有不同的纠结，而纠
结的动机又源于过去的琐事。作者在第一书的自序提过以人情为主，透过人物
的感情表现俗世生活的点点滴滴，成全整个风土人情的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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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阿舍。整部小说环绕着明月的痛苦，而明月的痛苦因于阿舍的坚持招赘。
阿舍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她天生体弱多病，青春都耗在病床上，怨天之后怨人
，对人对事相当刻薄。但她始终对孩子还是有一点情份，流产时的悲伤，在之
后大女儿明心病死时，哭着说不孝女去陪那无缘的孩子了，而这些丧子的悲痛
进一步累积成她想把明月留在家里的动机，既可以帮忙持家又可以让眼前的一
切维持不变，她继续占著一手抓的位子，以为这样对家里都好。却不知这样的
打算，反而更让人想离开她的控制。
招赘收的庆生不是好人，庆生喜欢赌博，赌到家里没钱就得借钱，欠债也得借
钱，家里没钱遇上意外开销还是借钱，而庆生没钱不高兴就会打明月，这些事
一家人都看在眼里。阿舍嘴上刻薄但心里还是惦记，之后庆生想搬出去时，阿
舍也说现在都住老家还有家人可以护明月，搬出去后怕明月只有一个人面对庆
生的各种问题会扛不住。
后来她知道祥浩是私生女时，确实觉悟自己误了明月一生，并知道明月会死守
这个秘密，阿舍私下交待祥春这个可靠的大孙，将来某一天也许需要祥春为妹
妹主持她的公道。
阿舍后来有机会反省，与大方也是有关系的。大方因为失去明月而非常努力工
作，成为最有出头的青年，明月一开始就反对招赘，而且祥浩就是明月心里有
打算的证明，那只能证明明月没有错，反而自己坚持招赘结果来的是一个彻头
彻尾的废物，每天只会赌还会家暴又偷钱，比阿舍那个只会读书的老公知先还
不如，只是后悔也无用，交待完不久后逝世了。明月不知祥春已经知情，以为
阿舍是全天下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这个人却又是造成她悲剧人生的人，明月
陷入更深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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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祥春。
虽然是庆生的儿子，但还没感受过父亲的温暖，先感受父亲的残暴。刚学会走
路不久，庆生就已经在赌间流留，庆生还因为缺钱，把义姐秀莹（大姐夫再娶
）送给祥春的金锁片硬是抢去，并从小看庆生打明月打到大。明月对庆生的认
命让祥春跟着有再大的不满也是沉默以对，并放弃他心中的升学梦，想早点工
作养家，帮明月撑起一家六口甚至包含台南老家的生活。祥春还没当兵，就已
经取代庆生的地位，让明月对这个长子有一辈子的实质愧疚。
祥春的心里，爸爸不是爸爸，妈妈作了爸爸该承担的工作与家庭教育的意义，
祥春与祥鸿在明月忍不住提过那么一次离婚时，不约而同的选择妈妈。他讨厌
爸爸但妈妈会保护爸爸，祥春只能忍耐著回家，只是一回家看到这样的爸爸又
会让他心生厌恶。
祥浩不只一次的问过明月为何不离婚，比祥浩更清楚明月的痛苦的祥春、曾经
在离婚争执时表态站在明月这边的祥春，大概已经想像过“没有爸爸之后的我
们会过什么生活”。后来被阿舍交待如此隐密又重大的道德任务时，他应该是
很错愕的。他心中神圣的妈妈，他可爱的妹妹，原来都跟老家那个最有成就的
大方伯有关系，但他没有对母亲失望，当庆生不断的帮外人欺负自家人，他就
更厌恶这个失格的爸爸，明月早该离婚的，没有离婚都是为了这些孩子，所以
祥春认为更应该帮明月摆脱困境，更沉默的努力工作，以及维护明月心中的秘
密。
这使得他后来看到祥浩与大方伯接触时感到警惕，妹妹对她的身世是知道了还
是不知道，知道的话还好，不知道就不得了，但这件事又不方便开口，他想保
护祥浩，也必需保护祥浩，如果祥浩出事，明月生活的信仰，大方与大方的私
生女，这两人如果瓦解，明月的心会崩溃。祥春希望两人不要接触是最好的，
但就算有接触也不要太亲密，也怕祥浩是否真会离开他们，这对明月都是打击
。他曾经试探的问“你原来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过得清冷也是一种考验是不
是？”，被祥浩取笑他昏了脑子，但这样含蓄的问法也是祥春打从心里想保护
这个妹妹。而且，一向被明月所依赖的祥春，也被明月交待要好好照顾好妹妹
。祥浩的安全，因为是妹妹，因为是明月的秘密，是祥春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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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祥浩。
表面上祥浩像明月，但眉宇间像大方。眉宇泛指眼神心思，祥浩的外貌遗传明
月的美，气质则显露大方的温柔。父女情深，大方总觉得祥浩让他很想接近，
因为那是她，也是他。明月无法掌握自己的幸福，对世界唯一的反抗是生下爱
人的女儿，祥浩是明月生活中唯一的支柱。大方成为想见而不能见的人，祥浩
那酷似大方的眼神，是明月每每受到无能丈夫与阿舍多方磨刻后的救赎。
在祥浩的记忆里，因为庆生的无能，受制于现实又残酷的经济压力，从她有明
确记忆开始就经常搬家以及寄人篱下，等一家真正安顿下来时她已经高中，课
业压力让她常常早出晚归，她也是幼年时被寄居在娘家的唯一一个孙子，长时
间的习惯迁移，深深刻入她的灵魂，人也漂流，心也漂流。
祥浩有很好的音乐特质，除了大方遗传的好歌喉，对音乐的概念也是从大方的
口琴所启发。大方对祥浩演奏了本来只想给明月欣赏的口琴音乐，这次经验经
由父女间的连系成为她心中不可抹灭的根，自然而然的生命中的一部份。长大
之后有了真正的家，祥浩帮明月整理行李时，发现了明月藏在深处的秘密，一
件洋装与口琴。看到口琴，没有理由的爱不释手，明月看着祥浩想到当时与大
方偷情的自己，把洋装收好，口琴传承给祥浩，口琴成为祥浩回忆往事的印记
。只是祥浩不知道，口琴不只是乐器，更是大方与明月的定情物，明月把不可
得的爱情寄望给女儿，希望祥浩未来能幸福。祥浩果真是大方的女儿，她给晋
思的定情物是两个一样的玉石印章，在知道身世之前作了与大方一样的事。
从祥浩出生到浩祥知道身世，大约20年过去了。祥浩知道生世的同时，也与晋
思分离，各自在尘海漂浮，等两人奇蹟般的错身、晋思努力的寻与相认，已经
过了22年。祥浩知道身世后选择留在台湾，一直与大方保持很好的联络，她想
回应家人的爱。她满怀希望想让晋思参与这一段22年，因为她也曾让大方参与
他缺席的那20年空白。
明月大约40多近50岁的时候，因为一场误会而让祥浩的身世曝光，祥浩离开现
场，给父母留下追忆的时间与空间，让他们重新对感情坦白。晋思找到浩祥，
两人也都40多岁了，正要好好重新面对彼此的真心。
祥浩就像她的名字，虽然明月希望浩的意思是广大自由，但祥浩觉得自己是映
照着天上的月圆，她像大方一样映照着明月的本心，以守护明月的方式同时也
被明月守护。物质方面祥春取代庆生的地位，精神方面与明月相映相守的是浩
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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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与明月。
大方与明月本来各自有互许终身的意愿，无奈阿舍的庸人自扰，破坏了一对良
缘。
两个都是有志气的人，结果因为无法结合，太相似的个性反而成为竞逐关系。
明月被阿舍毁去人生，眼前的良人是狼人，庆生看上明月的美貌，家暴完后不
缺毛手毛脚，让明月一胎又一胎。明月百般无奈，但始终是名义上的丈夫，不
可以拒绝，习惯了粗暴手段之后只能遥想窗外。明月本来是村里人见人爱的快
乐美人，庆生的不成材与暴力对待，明月渐渐失去往日的光彩，无颜面对亲属
众多的村人。
时间一久会渐渐习惯，原本庆生赌赢的钱不屑收，但不先收钱以后就无法应付
更多的赌债。人开始脏只会更脏，本来洁身自爱的明月因为气急，开始会跟庆
生互打互骂，起初会气恼自己变得好糟糕，接着搬到高雄后与庆生兄弟相处不
合遭到刻意刁难，更学会诅咒与羞辱别人。从来不作这种事的明月几乎精神崩
溃，但只要看到祥浩那酷似大方的眼神，总会想到家乡的单纯，想到她曾经拥
有的盐田人生，她就会冷静下来，展现旁人难以理解的宽容与坚忍。
因为心里有大方，她总是尽力维持能跟大方匹配的样子，她心里把自己当成是
他的人，不能因为庆生而随便自己变脏。招赘已经无法避免，但至少大方还是
村子里的大方，明月还是村子里的明月，每天都看得到大方，就是明月最大的
安慰。当大方失意而留在台南放荡的时候，明月除了伤心，也知道大方可能随
时会走，她要尽力表现自己的魅力，那是过去她没想过的，她想把自己还保有
的最美样子映在大方的心中，所以有机会进佳里镇时，就顺便参考女装流行，
自己裁剪适合的洋装并成为村子里一时的讨论焦点，让大方倾心，后来找机会
半自愿的与大方偷情，生下明月往后人生最重要的精神寄托。
大方不知道明月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只觉得明月一直为庆生生孩子，两人越
不可能在一起，而伤心的接受娶亲的安排并远走他乡，努力成为村子最发达的
人。不过他不是爱钱，他与明月一样，因为爱对方却不能爱对方，那就爱这块
地方，只要让村子荣耀，明月就会开心。这件事他的妻子婉惠不会懂，婉惠只
觉得这个丈夫始终摸不着心思，花钱很阔绰但姿态不张狂，那他为何这么努力
要衣锦还乡呢？因为这是隔了一层的关系，因为没人知道大方与明月的迷恋。
大方觉得庆生是糟踏明月，他让明月每生一个孩子就是对明月的污辱，但他深
深对祥浩着迷，把祥浩当成明月的影子，最后救了祥浩时说，幸好保全了她的
女儿，其实也为著无法保住明月的遗憾。
大方结婚也只是给父母一个交待，婉惠后来病逝，大方也没想要再娶，他的心
思都放在追查明月的生活状况，但不能干涉，因为明月会躲。明月受制于庆生
的无能与滥赌，再多的财富也无法累积，长期贫穷让明月常常处于精神恍忽的
状态，使她更依赖祥浩的贴心。不管明月已经变得再怎么配不上大方，至少她
有大方的孩子，这是大方永远无法追过她的，也因此这是绝对不能让大方知道
的，深怕大方会来夺走祥浩，明月就什么也没有了。而祥浩又太像大方，明月
常看着祥浩的脸，想像如果是自由恋爱的她们，会有什么可能。这股盼望反复
的让明月有生活的力量，并且支持祥浩对于自己的人生大事，如果要结婚就要
找自己最爱的人，人生要无憾才无怨。
但明月的纠结，始终是大方。发现大方是董事长时，明月一时手足无措，但也
有一部份的坦然面对了，也发现了自己心中另一个秘密，她因为大方而慌，因
为大方而安定，只要对方好好的就好了，只要对方也在这里就好了。在盐田家
乡是这样，在高雄港都也是这样。发现对方不见了就会慌，发现对方始终在那
里就会安心。只是明月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在大方面前应该更好看一点，在家洗
洗刷刷，把印象里那些工作带回家的油污努力清干净。也辞去工作，她想在大
方的印象里维持一点尊严。不过知道彼此都在城市的一角生活，这样的满足也
得以让明月更从容的生活着。
两人很难有太大的交集，很难有正当的接触，家乡的庙会活动就是彼此的默契
，大方把活动炒热，明月也参与活动成为人潮的一份子，他们一起在这片刻回
到过去的日子，活在老家的这些事。而他们的女儿，用相机记录这一切，一张
偶然的照片，大方与明月两两对望的神采，如神蹟一般成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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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非常契合的两个人，因为身不由己的悲哀，谱出绵长悠远的情诗。
时代不一样了，现在是能说能作的社会，相信人们可以更自由的追求。
这故事应该有相当的读者年龄区隔，有些深沉的东西，难以透过言语，像大海
一波一波，都是风土人情，都是时间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