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闻】国民党栽赃反对运动执行人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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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羿葶
“你如果有参与过的,我保证到现在一票都不会给国民党。”说话的中年男子
,语气是如此笃定,“事情做完没多久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觉得我们好像被
利用了。”
小黄自远方缓缓驶来。打开车门,迎面而来的不只是沁凉的冷空气,还可看到
凌乱的“今天拆大埔,明天拆政府”贴纸布满塑胶车座套还有车上的零散空间
。驾驶是外貌并不特别起眼的中年人,他叫做阿文(化名)。
便衣宪兵,混在人群里搧风点火
原以为是载到参与抗议的客人贴的,谁知跟阿文聊起这场抗议,他话匣子一开
,开始侃侃而谈自己的子女如何热血参与抗议,仿佛与有荣焉。他激动地说:
“这政府早该拆了!”并大力数落国民党的不是。
这其实是搭出租车很稀松平常的场景,殊不知话锋一转,阿文说:“中坜事件
,是我带兵去放火的。”
一九七六年,当时的阿文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子。他家世背景清白,父亲是
公务员与国民党党员,他就读当时的台中二中,毕业后,他就被公所拣选,进
入了当时的警备总部。“我是警备总部的便衣宪兵,我们如果穿军服就是镇暴
部队。”
“我们不用理头发,就像一般老百姓一样,混在里面搞破坏,群众聚众我们会
去搧风点火。”阿文的任务就是混在群众里面听讲、蒐集资料,“要盯这些带
头的面孔,当镇暴宪兵过来就不让你跑,因为我们外观看起来是同一国的,群
众也不会晓得。”
他回忆,当时警备总部还有其他的任务编组,像是有的人是负责调各种颜色的
药水,一旦水车喷到抗议群众时,颜色会着色在皮肤上,要一阵子才会自行消
失,方便警方抓人。
当时的阿文满脑子爱国理念,对当时的政府说词深信不疑:“中坜事件那时许
信良要选桃园县长,国家说,这个人很偏激、有反动倾向,会玷污政府,那时
候觉得那群人很可恶。”
团体转籍,国民党还是输许信良
中坜事件发生的一九七七年,当年的桃园县选举几乎都是国民党的天下,戒严
背景之下,媒体都被党国掌控而封口,然而其实人民都心照不宣,每到选举时
期国民党就是做票、买票大行其道。据说,当时做票之泛滥,到了即使拿着他
人的身分证也可以成功投票的程度,因为真正的重头戏并非“投票”,而是“
开票”过程。
当年国民党派出欧宪瑜应战党外人士许信良,许信良凭著创意的选战打法与个
人魅力,炒热整个选举气氛,获得大好声势,也引起当时国民党政府的戒慎恐
惧。
选举投票前,进入警总第二年的阿文做为教育班长,带兵南下:“我带兵到云
林、嘉义荣民之家把资料抄过来入籍桃园县,团体迁移、领票,投票当天都会
有兵代替他们投好票。那时候调了二十几万人的资料,结果最后还是输掉。”
阿文说,他只是负责调眷村资料,之后怎么做票就不是他的任务。只是当时调
资料时,他印象很深刻,有些户籍资料上的人都已经九十好几,当时他和去调
资料的阿兵哥们看到资料都面面相觑,就连他们也怀疑资料上的人是否还活着
;而且就算活着,会不会根本就“老到手抖得连投票章都盖不好”。
年轻气盛的阿文,也曾基于好奇心,偷偷摸到许信良身边,就站在许信良身边
听着他发表政见:“听他讲政治,我心里想的是:‘你不是好东西,等下你就
有好戏看了。’”阿文叹道:“那时候真的是听不进去,因为被洗脑。长官跟
你说,这个人在海外就有不当行为,如果让他当选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动乱危机
。”
回到开票的当时,许信良为了防止做票,动员许多群众到现在站岗,最后被眼
尖的民众抓包中坜国小有开票人员做票,导致民众愤而包围投开票所。结果邻
近的中坜分局居然出动警察,将校长范姜新林带至警局“保护”起来。
愤怒的群众一路跟到中坜分局,在警方围出的封锁线外聚众不散,到晚上已超
过数百人,将干道塞得水泄不通。警方近傍晚时,甚至打出好几波的催泪瓦斯
弹来驱离群众,但就像是游击战一般,只要瓦斯一散,群众又会马上跑回现场
。
阿文回忆,被交派任务是非常临时,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思考,也不会去思考对
错。投票日当天一度发生群众掀翻警车与宪兵队座车,导致疑似有警察在黑暗
中开枪造成民众死亡的悲剧,不过阿文指证历历说:“把车子翻倒,那个都是
阿兵哥搞的。”
当时甚至还有传闻,翻车当时蒋经国就坐着直升机在上空查看,并指示“放任
”让民众去宣泄怒气。
火烧分局,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当晚约宵禁时间,阿文被命令摸黑带着六个兵,“我是烧中坜分局跟中坜消防
局。时间都算很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泼下汽油,不用几分钟火势就漫烧
,纵火完阿文又摸回人群里继续“假扮群众”叫嚣,最后群众开始帮忙灭火时
,他甚至还加入群众的灭火行列。
“他们(警察)都知道啦!(武器)大概都用车子运走了,长管枪都拿出来了
。”“因为先前有通知(建筑物里的人员),你看也没有死人,而且分局里面
的枪也没有烧掉,因为警察都带出去了。”阿文说,之所以连消防局一起烧,
是希望营造群众想要阻止消防水车出场喷水镇压的氛围,所以才要连消防局都
烧掉。
据当时许信良的助选大将张富忠回忆,当日大约下午两、三点时,他有突破封
锁线进到警局里,当时就看到警察们兵荒马乱在“收拾细软”,各个非常慌乱
的模样,鱼贯从后门溜走,整个中坜分局几乎呈现弃守状态,就算有留下来也
只剩小猫两、三只。
分局与消防局被烧得漆黑的隔日,消息透过口耳相传扩散至全台,但当时的三
家报社却只字未登。直到事件一周后,联合报才小小登了一栏,报导“暴民”
如何烧了建筑物一事,而这起事件也因为许信良的高票当选,就这样渐渐平息
,似乎也没有后续的“缉凶”行动。
隔一阵子,阿文收到了一笔不小的加给金,“加了三千块,那时候我一个月才
领七百五十块,其他一起去的阿兵哥也有。”然而时间渐渐过去,阿文的内心
却开始起疑,隐约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搞那么多票还输掉?难道全民都是笨
蛋傻瓜,都不知道他是反动分子吗?假如许信良是反动分子,应该不会全民都
拥戴吧?”
岩湾监狱,配枪的班长就是老大
阿文把感觉与同行的阿兵哥讨论,却无疾而终:“不对劲又怎样,我的任务就
是做这些事。”
中坜事件隔年,阿文就被调到台东的岩湾监狱去管训犯人,管理许多一清专案
被抓进去的甲级流氓。他印象很深刻,当时的莒光日电视教学节目就是在岩湾
监狱拍摄的:“我们当时还会穿上共产党红卫兵的衣服,要拍教育片给台湾兵
看,说那些犯人如何被共产党不人道对待。”
“在我们那边拍的片,就真的是枪毙了,有没有违规都是我们讲了算数。”阿
文说,印象最深刻的是有犯人被发现是同性恋,“隔天我们有一个朝会在广场
,我亲眼看两个兵押著犯人走到五十公尺处,叫他向后转,他还没转过来,那
个卡宾枪拿起来,他的头就开花了,脑浆喷得满身都是。”阿文说,那个枪毙
的当下,节目就在拍摄中。
阿文叹道,当时在监狱里被杀掉的人就是被白白杀了。班长身上就配戴着短枪
,如果枪毙了犯人,理由就是犯人反动、违反条例,连解释都不用给家属,只
会问家属要来领大体,还是骨灰直接送回去。
也因为看过太多矛盾而不合理的事情,阿文退伍后转为支持党外。他甚至在苏
贞昌选屏东县长时,跑去找苏贞昌,提醒他要当心。阿文说,在说完自己曾做
过的事后,苏贞昌用台语惊吓地说了句:“夭寿骨喔!”
告别过往,乐见孩子成热血青年
如今的阿文,是最称职的出租车司机,客人只要载过一次就记得住处。他也是
四个孩子的父亲,从小他就告诉孩子们自己的故事,而四个孩子现在也成为了
热血关心社会议题的青年。
除了参与大埔事件后续在行政院的拆政府抗议,今年太阳花学运行政院血腥镇
压当晚,他的四个孩子都冲去第一线,在行政院前被水车喷得乱七八糟。
阿文笑着说,他的老婆很担心希望孩子不要去,他却是鼓励孩子去现场,一点
都不担心。事后一周,国安局人员协同管区与里长到家里关切,还被他的儿子
轰回去,一步都没能踏进家门。讲到这些,阿文笑得好骄傲。
曾参与过台湾最黑暗的历史,阿文谈到过去的自己,不停重复说著“坏事干尽
”。现在的他,笃信佛教,且认真工作。告别了阿文,只见他笑着挥挥手,热
切的一声再见之后,车子一眨眼就隐没于车阵中。
一个觉醒者的真情告白
虽然时代进步事过境迁
但是KMT的统治者心态并无改变
制造对立与清算的手法更是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