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温度很低的人,只是一直依靠钟宁的热情维持一定的热度,再多,就没有了。
所以她可以看着钟宁从欣喜慢慢掉到疑惑,望着钟宁日渐尝到痛苦的味道,在以为握住了
什么可是张开手却什么也没有的似有若无间挣扎而无动于衷。
很残忍,但是她在尽了身为女朋友的义务后,无法再多做什么了。
“我爱妳,不要否认这一点。”
“我知道的,只是那不是我想要的形式。”钟宁笑着轻抚蓝岁晴的脸颊。“好了,别哭了
,妆都掉了。”
“还不都妳害的。”
“谈分手总是要有一个人负责掉泪嘛。”
无法再注视钟宁笑得柔软的神情,那会令她想再试着伸手留住钟宁。
“我去一下洗手间。”蓝岁晴说完,匆匆起身离开座位。
走向洗手间的路途模糊难辨,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般不停掉落,大珠小珠落衣襟,衣物纤
维承接不住深刻的伤心与不舍,让泪水渗透皮肤重新回到身体里。
血管里流着的都是舍不得。
蓝岁晴努力眨眼想看清楚眼前的路,不让自己露出跌跌撞撞的糗态。
钟宁要离开她了,真正地离开,她想好好对钟宁告别,想谢谢钟宁一路陪伴她、温暖她,
想笑着对钟宁挥手说再见,想再告诉钟宁一次她真的爱她,无论那是不是爱情。
但是,谁可以先告诉她洗手间究竟在哪里?她得先止住眼泪才能完成所有她想做的事情…
…
“这边走。”
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蓝岁晴点点头,低声道谢。“谢谢。”
没想到的是,突然有只手拉住了她的,带领她走往某个方向。轻柔但坚定的力量透过对方
的手掌传到她的手心,让她莫名有种被抚慰了却更想哭的冲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时而绕过聚在一起的人群,时而闪避正在走动的人,然而拉住她的
那只手始终没有放开,牢牢地,握住她。
“这里。”
随着低哑声嗓音一同传来的是推门的声音,冰山小姐站在门边抵住木门,侧身让开通道,
松开两人交握的手,示意要蓝岁晴进去。
“谢谢。”
当蓝岁晴踏入洗手间转身准备关门时,意外看见冰山小姐跟着踏进来,在她尚未来得及提
出任何疑问前,冰山小姐关上门,向后靠着门板,伸手递出一块折得方正的方巾。
“先擦脸。”
蓝岁晴泪眼朦胧望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冰山小姐,从对方毫无温度的语调中听不出是否带有
关心的意味,她依言接过方巾,再次感到意外,她原本以为冰山小姐只是随意拿着一块方
巾而已,然而入手的溼热让她明白那是特地预热过,专程准备的。
“擦完脸以后就不要哭了。”
“谢谢……”蓝岁晴有点尴尬,自己的失态被仅有两面之缘的人尽收眼底,她努力想挽回
一点形象。“我平常不会这样的。”
“无所谓。”冰山小姐的低温特报持续发送。“哭泣有益身心健康。”
从经营酒馆的人口中听见关于健康的字眼似乎有些突兀,蓝岁晴发觉微小的笑意仿佛点点
星火洒落在她的心间,让她慢慢感觉到微弱的温度以十分缓慢的速度蔓延开来。
她想起刚刚握住她的那只手十分炙热,宛如夏日艳阳。
“我也这么想。”蓝岁晴嫣然一笑,眼梢残存的泪水滑落。“谢谢妳。”
“我见不得女人哭。”冰山小姐以清澈的眼神直视蓝岁晴。“如果对方不值得,哭完这次
以后就不要有下次了。”
蓝岁晴直到此刻才听出冰山小姐隐匿在海平面下的关怀,很轻、很浅、很冷,可是很清楚
。
“她值得,可是也不会有下次了。”
难得地,蓝岁晴对着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说出太贴近真心的回应,而,冰山小姐的反应
让她在今晚第三次感觉意外。
冰山小姐笑了。
不是大剌剌、毫不收敛的热烈笑容,也不是轻扯嘴角流露淡淡笑意的微笑,而是眼眉齐弯
,嘴唇翘起的弧度几近完美让人忍不住也想跟着一起笑开的笑容。虽然冰山小姐的气质并
未因为笑容而有任何改变,并没有让人瞬间感觉如沐春风、春暖花开,依旧冰冷得仿佛天
生的雪女王,可是,是个眼神流露赞许,带笑的雪女王。
一个冷得令人感觉温暖的人,好神奇。
蓝岁晴愣怔望着冰山小姐的笑脸,直到听见门板响起敲门声。
“请问里面有人吗?”
“稍等。”冰山小姐扬声回应完,低声叮咛蓝岁晴:“我先出去,妳整理好再出去。”
“好。”
“我会在门口放置清洁中的牌子。”
“……谢谢。”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对冰山小姐道谢了。
没有再回应,冰山小姐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蓝岁晴隔着门板都能听见冰山小姐以毫无
情绪起伏的语调跟等候在外的人说明目前洗手间清洁中,若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使用男士洗
手间等等的话语,随着声音越离越远,不难推测外头的人都已经走开,窄小的空间只剩下
她一个人。
以后,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蓝岁晴摊开方巾,对着镜子仔细擦拭脸上凌乱的痕迹,眼泪在与冰山小姐说话的时刻不知
不觉止住了,残留红通通的鼻头和眼睛。
“哭得真惨。”她对镜中的自己笑了。
泪水洗过的双眼荡漾一层水光,在她笑起的时候随着眼尾勾翘而流转波光,波光闪烁出碎
裂的依依不舍,每块碎片都是她珍贵的记忆。
她打开水龙头清洗方巾,将接触冷水而跟着降温的方巾覆蓋在闭起的双眼上,安静让情绪
冷却下来。
冬天是离别的季节,尤其是今年,尚未迎接隆冬,她的身边已经接连失去许多温暖。
这个冬季会非常、非常难熬吧……
当眼前一片黑暗时,脑中的画面越显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