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临洛城那地狱般的景象终于被抛在身后,但空气中残留
的腥臭,仍旧提醒着我刚才经历的一切。
“小姐,”李护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稳稳地驾驭著马匹,“城外西北方有个渡口,我
们去那里碰碰运气,看是否有船只可用。”
我的心头一震。在这茫茫乱世,他心中竟早已有了方向,甚至连离开的路线都规划得如此
周详。李护卫的沉着与远见,让我在恐惧之中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可转念一想,自己除了
给他添麻烦,什么也做不了,不禁又感到一阵无能为力。我身上还披着他给的外衣,脸上
蒙着他给的布,连脚下的路,都全靠他指引。
“李护卫……”我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感激,“多谢李护卫费心。婉儿……一切
都听李护卫的安排。”
李墨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始终是这样,话不多,却总能给人最踏实的安心。
我闭上眼,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只愿这匹马能载着我们,去往一个没有战火,没有
死亡的地方。
**
骑行约莫半个时辰,远方水光隐约,渡口的轮廓渐渐清晰。临近河岸,果真看到一个简陋
的渡口,十几个难民或坐或站,聚在一处,面带焦虑地争执著什么。他们有老有少,有男
有女,个个衣衫褴褛,神情疲惫。
李护卫勒住马,将马匹栓在岸边一棵枯树上,示意我在原地等候,随后便径直步行过去。
他将马绳塞进我冰冷的手心,低声说了句“在此等我”,便转身朝渡口那群人走去。
只是短短的几十步距离,我却觉得他像是走向了另一个世界。那是我第一次,在逃出临洛
城后,离开他身边超过一臂的距离。四面八方的风,仿佛都变成了无数双冰冷的手,肆无
忌惮地触碰着我,让我止不住地发抖。
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带着我一个女子,只会让他束手束脚。理智上我明白,
可心底那份被抛下的恐惧,却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着我的喉咙,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只
能死死地攥著马绳,将脸埋在马鬃里,仿佛这样,就能从这匹同样属于他的战马身上,汲
取到一丝残存的、属于他的气息与温度。
李护卫走到人群前,他身上还穿着带血的盔甲,尽管已经过简单擦拭,但在普通百姓眼中
,这身装扮无疑是威胁。他双手抱拳,语气沉稳而有礼:“各位乡亲,在下有要事需往西
而去,恳请诸位行个方便。”说著,他从怀中取出几块碎银,略表心意地递了过去。
他温和的态度似乎打消了一些人的戒备。人群中,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见李护卫好说
话,便仗着人多势众,挺身而出,嗓门洪亮地喊道:“你以为只有你要用船?这里十几口
子人,就两艘小船根本不够!我们可都是先来的,你哪儿来哪儿凉快去!”中年人一边说
著,还不屑地瞥了李护卫一眼。
李护卫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缓缓将腰间的佩刀抽出半截。刀身
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刀刃的锋芒昭示著持有者的杀伐果断。那中年男子见状,脸上的
嚣张瞬间凝固,他瞳孔骤缩,吓得身子一颤,立即闭上嘴,再不敢吭声。原本喧闹的渡口
,霎时鸦雀无声,所有难民都噤若寒蝉。
李护卫收回佩刀,空气中的寒意却久久不散。他转身,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轻唤:“小姐,
过来。”
我点点头,尽管双腿仍有些发软,但还是努力稳住身形,朝他走去。难民们见状,纷纷让
出一条路,看向我和李护卫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惧怕。
就在我们准备登船时,一个妇人突然带着两个瘦小的孩子冲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军爷!军爷行行好,求您带我们母子三人一块儿走吧!我们……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妇人满脸泪痕,两个孩子则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怯生生地望着李护卫,眼中满是恐惧与
乞求。
我的心头一软,看着那两个孩子,仿佛看到了曾经无助的自己。她们的哀求像针一般刺痛
了我的心。我忍不住拉了拉李护卫的衣袖,低声央求道:“李护卫……她们母子三人,实
在可怜,不如就……就带上她们吧。”
李护卫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随后,他面向那妇人,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冷峻,语气
森然:“要上船,可以。但若敢有丝毫拖累,或是生出半点事端,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你们
丢入水中,喂鱼!”
那妇人吓得连连磕头,忙不迭地应道:“是是是!军爷说的是,我们绝不敢给军爷添麻烦
!只求活命,只求活命啊!”两个孩子也跟着点头如捣蒜,泪眼婆娑地重复著:“我们听
话……我们听话……”
李护卫见状,才收敛了脸上的凶相。他示意妇人带着孩子上船。就这样,我们五人,两艘
小船,在黎明前的微光中,缓缓驶离了渡口,向着西边那未知而充满希望的远方驶去。
**
小船在水面行驶了一上午,河道渐渐开阔,两岸开始出现零星的村庄,只是大多都已成断
壁残垣。空气中依然带着淡淡的腐臭,提醒着我们战火的痕迹。正午时分,天空中偶尔盘
旋著几只乌鸦,发出沙哑的叫声,让这份静谧显得格外不安。
“李护卫,前面……”我正想开口询问,却见李护卫的神情忽然变得警惕。他猛地压低身
体,示意我们也都伏下。
“有船,小心。”他的声音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河道的一个转弯处,两艘体型较小的船只缓缓驶出。它们船身
低矮,涂著暗色,上面站着数个身形彪悍的男子,个个手持刀枪,面目狰狞。他们腰间系
著颜色鲜艳的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水匪!这个词瞬间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想往李护卫身后缩去。两个孩子吓得哇哇
大哭,妇人赶紧摀住他们的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别哭!闭嘴!”李护卫低声呵斥,语气虽凶,却带着一丝焦急。他抽出身后的佩刀,刀
身在阳光下闪烁著寒光。
水匪的船只速度很快,转眼便已逼近。其中一艘船上,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发出粗犷的笑
声:“哈哈哈,想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小鱼自己送上门来!”
李护卫脸色凝重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河道不宽不窄,没有可以躲避的浅滩,也
没有可供登岸的密林。他深知自己不擅水性,这些流民、散兵组成的水匪,虽然水上功夫
不见得精湛,但在晃动的小船上与他们缠斗,无异于自寻死路。此刻,唯有出奇制胜,方
有一线生机。
“坐稳了!”李护卫猛地大喝一声,他没有选择回避,反而猛地一划桨,让我们的船头直
冲向最近的水匪船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水匪们也愣了一下。
“要撞上了!”我惊呼出声。
就在两船即将相撞的瞬间,李护卫猛地将船桨插入水中,借力一撑,我们的船身在水上划
过一道急促的弧线,堪堪避开了水匪船只的正面冲撞,却以船舷狠狠地擦过了对方的船头
。
“妈咧什么狗东西!”水匪头目咒骂一声,其中一人反应极快,挥刀朝我们的船身砍来,
试图勾住。
李护卫藉著两船擦身而过、短暂并行的机会,如猛虎般跃起,他没有直接跳上水匪的船,
而是以一个半蹲的姿势,将手中的佩刀,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朝水匪船上那只伸出的桨
柄狠狠劈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只粗壮的船桨应声而断!水匪的船身顿时失去平衡,在水面上
猛地打了一个转,几名水匪重心不稳,险些跌入水中,口中骂骂咧咧。
“他妈的!敢坏爷的桨!”水匪头目暴怒,另一艘水匪船已趁机加速追了上来。
李护卫没有恋战,他迅速回到船桨位置,将短了半截的桨柄猛地插入水中,拼尽全力向后
一划。我们的船只如同离弦之箭般,乘着这混乱的空档,奋力向前冲去。身后传来水匪们
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以及他们再次划桨追赶的声音。
我紧紧抓着船舷,回头望去。那艘被毁了桨的水匪船在原地打转,而另一艘则穷追不舍。
李护卫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但他的目光依然坚定,手中的桨柄虽然短了一截,却被他舞得
虎虎生风,带动船只飞速前进。
身后的水匪船只穷追不舍,桨声急促,夹杂着粗野的叫骂。李护卫咬紧牙关,手中的桨柄
几乎要被他握断,额头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流淌。我知道他已拼尽全力,只恨自己无
法替他分担。
就在这紧张的追逐中,我眼尖地发现一个水匪突然从领头的船上跃入水中!他水性极好,
身形如鱼,快速地朝我们的小船游来,手中竟还握著一把短刀。他显然是想从水下接近,
凿穿我们的船底!
“李护卫!水下有人!”我惊恐地大喊。
李护卫闻言,来不及回头,只是猛地向船舷边靠去。他一个侧身,将佩刀插入水中。那水
匪显然没料到李护卫如此警觉,在水下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水面溅起一抹血花,那水匪
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后便无力地沉入了河中。
然而,我们的船身也猛地一震!虽然李护卫反应迅速,但那水匪在最后一刻,手中的短刀
还是狠狠地在船舷下划过。一股冰冷的河水立刻从船底的裂缝中涌入,瞬间打湿了我的脚
。
“船……船漏了!”我发出惊呼,恐惧再次攫住了我。
李护卫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迅速涌入的河水,当机立断:“快!小姐,妳和夫人用手和
鞋子舀水!把船头调向岸边!”
他不再顾及另一艘水匪船,只拼命地将短桨插入水中,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最近的河岸划
去。船只在急速下沉,河水不断涌入,很快就淹没了我们的脚踝。
那妇人反应也快,她迅速脱下外衣,一边用力堵住船底的破洞,一边焦急地催促两个孩子
:“快!舀水!都动起来!”
我和妇人、两个孩子,顾不得形象,手忙脚乱地用鞋子和手掌拼命舀水,将涌入船舱的水
泼出去。冰冷的河水打湿了我们的脸庞和衣衫,但谁也顾不上这些。耳边是“哗哗”的水
声,是李护卫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身后水匪们愈发嚣张的叫骂声。
船身缓缓倾斜,速度也慢了下来。眼看着我们离岸边越来越近,而水匪们也越来越近。就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船底的泥沙传来了轻微的摩擦感——我们终于触底了!
“下船!”李护卫大喝一声,他第一个跳入齐膝深的河水中,随后将船上的我和妇人、孩
子一一拉上岸。我们跌跌撞撞地爬上岸边的泥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总算逃出了水
匪的魔爪。
望着河面上那艘已经几乎被河水淹没,缓缓沉入水中的小船,以及远处不敢再追近岸边的
水匪们,我们五人瘫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气。水路显然不再安全,接下来的路,只能转走
陆路了。
湿漉漉的衣物紧贴著皮肤,晚风一吹,彻骨的寒意便渗入骨髓。我们五人从河岸边的泥泞
地里爬起来,如同刚从水里捞出的落汤鸡。李护卫没有耽搁,迅速牵着我们钻入附近一片
较为茂密的树林。
江水冰冷刺骨,劫后余生我们瘫坐在岸边的泥泞上,浑身湿透,不住地颤抖。夜风一吹,
更是寒意彻骨。那对母子中的小女孩冷得嘴唇发紫,依偎在母亲怀中,发出微弱的呜咽。
李护卫没有休息,他拧干上衣的水,便立刻转身走入漆黑的林中。不多时,他抱着一捆枯
枝回来。我不知他是如何挑选的,只觉得那些树枝看起来与别的并无不同。他从怀中取出
一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火折子——那是他在临洛城密室中找到的物件。
我不懂那物事的用法,只见他拔开一端的盖子,对着凑近的枯叶吹了几口气,那潮湿的林
间,竟真的被他点起了一簇橘红色的火苗。
篝火是此刻唯一的暖源,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照亮了众人苍白的脸。
李护卫从唯一幸免于难的行囊中,小心翼翼地捧出那袋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面粉。他沉默地
走到江边,用破旧的头盔舀了水,将面粉和成一个粗糙的面团。他又寻来一块看似寻常的
石板,架在火上。我心中还在担心那石头会不会被烤裂开来,他却已胸有成竹地将面团一
个个分成小块,压成饼状,再放到石板上。
面团在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一股朴素的麦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对孩子眼巴巴
地望着,连哭泣都忘了。
可我,却在那跳动的火光中,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那火光,像极了那夜酒楼里,将一切都染成猩红的地狱之火。而那面饼被炙烤时发出的“
滋滋”声,更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我的耳中——我想起了莲儿,想起了她被架在
火上时,皮肉下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中,也是发出这样令人作呕的声响。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用手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吐出来。那股朴实的麦香,此刻在我
鼻尖,竟也混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烧焦皮肉的甜腥气。我不敢再看那块石板,只能将脸
转向黑暗的林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气,试图将那份足以将人逼疯的记忆,重新
压回心底。
饼烤好了,焦黄而坚硬,一共九块。
李护卫没有犹豫,将三块递给了我,自己留下三块。剩下的三块,则分给了那对母子三人
,一人一块。
那母亲接过干饼,眼中满是感激的泪水,不住地向李护卫道谢。我接过那温热的干饼,饼
身粗糙,甚至还带着些许炭灰,却是我此生尝过最安心的滋味。我小口地咬著,目光却始
终没有离开过眼前这个男人。心中那份因舟沉而起的巨大恐惧,竟被这朴实的麦香,一点
点地抚平了。
待到身体稍稍回暖,衣物也烤得半干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
“走吧。”李护卫熄灭了火堆,语气低沉。
我点点头,虽然对黑暗本能地感到恐惧,但比起白天路上无处不在的杀戮与绝望,夜晚的
掩护似乎给予了我们更大的生存机会。
李护卫走在最前面。夜色浓得化不开,我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好几次险些被树根绊倒,
只能死死地盯着他模糊的背影轮廓,将那当作我在这片黑暗中唯一的灯火。他走得不快,
却很稳,仿佛这吞噬一切的黑暗在他眼中并不存在。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只能亦步
亦趋地跟着,生怕一步踏错,便会被这无边的夜色彻底吞没。
林子里静得可怕,静得让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周遭任何一丝声响,都被这
份死寂放大了无数倍,然后在我心中化作最恐怖的记忆。
风吹过树叶,那“沙沙”的声音,在我听来,却像是无数羯人的皮靴正踩着枯叶,从四面
八方悄悄围拢;远处一根枯枝被什么东西踩断的“啪”的一声脆响,会让我瞬间想起那夜
酒楼里骨头被钝器砸断时,那令人牙酸的声音。每一次,我都必须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
才不至于惊叫出声。
李护卫时不时会停下脚步,他一停,我整颗心也跟着悬到了嗓子眼。他会像一头真正的孤
狼,侧耳倾听着什么,然后沉默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不知道他在躲避什么,或许是
野兽,或许是比野兽更可怕的人。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将所有的信任与恐惧,都寄托在他身上。
当他再次迈步时,我便拖着早已发软的双腿,寸步不离地跟上,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明天
。
夜色如墨,我们在李护卫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林间穿梭。平常都是华轿代
步的我,双腿早已酸痛麻木,每抬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然而,最让我心疼的,是身
边的两个孩子。他们年幼体弱,却也咬紧牙关,只是默默地流着泪,从未哭闹出声,那小
小的身躯在黑暗中倔强地跟随。
我心里清楚,这一路上最辛苦的,莫过于李护卫。他刚在河上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又使
尽全力划船脱险,而后又马不停蹄地带我们夜行。他的肩膀始终挺直,步伐坚定,但透过
那身形,我能感受到他身上巨大的压力和疲惫。他不仅要应对周遭无处不在的危险,更要
时刻保持警惕,为我们这些毫无自保能力的弱小生命开辟生路。身体上的劳累,加上心理
上的重压,足以将任何一个凡人击垮,但他却依然是我们最坚实的依靠。
终于,当东方天空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预示著新的一天即将来临之际,李护卫在一处
乱石堆中停了下来。他拨开层层藤蔓,露出一个隐蔽的山洞。
“都进来,暂避一时。”他沙哑地说道,声音中透著深深的疲惫。
我们如释重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入山洞。虽然洞内阴暗潮湿,但总算有了片刻的喘息
之机。李护卫走到洞口,背对着我们,目光警惕地望向洞外,用自己的身躯为我们筑起最
后一道屏障。
李护卫将我们藏身于乱石堆中的山洞后,没有片刻歇息。他走到洞内深处,凭借著多年的
野外经验,很快便寻到一些相对干燥的枯枝。他小心翼翼地引燃了火折子,一簇微弱的火
苗便在黑暗中跳动起来,带来一丝温暖与光亮。
“可以休息到黄昏再走。”他沙哑著嗓子说道,声音中透著显而易见的疲惫,却又强撑著
冷静。
我心中一沉。原本循水路再有一天便能抵达安全地带,如今转为陆路,变量陡增。“那…
…我们要走多久才能脱险?”我忍不住问道。
李护卫将燃著的枯枝添入火堆,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侧脸。“陆路难行,况且只能夜间赶
路……”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约莫,还要两天半到三天。”
两天半到三天……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被我们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的饼。李护卫和我各
三块,而那妇人与两个孩子,合起来也只有三块。原本就不多的粮食,此刻更是显得捉襟
见肘,几乎是杯水车薪。在这漫长而充满未知的旅途中,这点粮食如何支撑我们熬过难关
?想到这里,我的心口便是一阵紧缩,焦虑如影随形地攀附而上。
顾不了那么多了,在这乱世中,能有片刻的安宁已是奢求。众人寻了山洞里相对平坦干燥
的地方,裹紧身上的衣服,不一会儿便纷纷沉入梦乡。疲惫像潮水般将我们淹没,将所有
的恐惧与饥饿暂时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