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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欢欣鼓舞，将他们留在主屋吃晚饭，准备了一大桌拿手好菜，几乎摆满了整张大
长桌。
　　傍晚时分，社长莱斯利忙完员工的工作安排，走出房间到厨房找东西喝，没过几分钟
，就传来了扼腕的惊呼，“天啊！我错过了什么？”
　　正在摆餐具的罗里万分尴尬，假装没有听见厨房那边热络的讨论声，过没多久，拿着
啤酒的莱斯利就晃了过来。
　　“他把自己家的人力送你？”补完进度的莱斯利开口，神情前所未有地笃定，伸手搭
著罗里的肩膀，“相信我，这是真爱。嫁给他。”
　　罗里挥开那只手，翻了个大白眼，暗自希望坐在一旁沙发区用手机回讯息的瓦尔特没
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连同决定多住一天的莱斯利，这顿饭温馨热闹，是属于家庭的亲密聚餐。
　　晚餐的焦点显然是瓦尔特和罗里，大家对于他们的关系十分关心，罗里一开始非常不
自在，这种仿佛带着男友第一次回老家的吃饭氛围令他感到非常古怪。
　　可是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金发男人，对方显然乐在其中，游刃有余地接受拷问，回答的
内容听起来也都相当得体，知道瓦尔特处于体面的社交模式，罗里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
地方。
　　好不容易出现在饭桌上的琼安显得很安静，鲜少开口加入话题，就连听到他们的牧场
会获得专业的保镖人士和饭店从业人员，都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开口发表任何意见。
　　以充满工作热忱的琼安来说，这种反应非常不寻常，但母亲忙着和瓦尔特聊天，态度
比前几天都还要热络，完全没有察觉异状。
　　餐桌上只有乔伊丝也发现了，她一脸担心地望着琼安，可是琼安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的视线。
　　琼安不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看向罗里，偶尔罗里抬头正好对到眼，还会立刻
撇开目光。
　　这种仿佛作贼心虚的态度，让罗里毛骨悚然。
　　他们刚认识时，罗里是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琼安则是个干练的中阶主管，头几
年相处时留下来的印象与相处模式很强烈，所以他们之间始终有种琼安是姐姐的氛围，这
个女人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显得弱势。
　
　　“怎么回事？”晚餐过后，大家决定在二楼的小客厅看电影，正分头准备水果、甜点
和饮料时，罗里在二楼的走廊逮住想要直接回房间的琼安。
　　琼安停下脚步，演技拙劣地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妳整个下午都没有回讯息，刚刚也没追问人力的细节，现在还想在聚会中直接离席
。”罗里挑眉，“有什么事情是我需要知道的吗？”
　　走廊上陷入安静，琼安瞄了一眼隐约传来声音的小客厅方向，莱斯利正在热络地和瓦
尔特聊娱乐电影，挑选待会要看的片子，气氛听起来已经把那个男人纳入朋友圈。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琼安清了清嗓子，环起胸来，下巴抬高地问道，
“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罗里毫无迟疑。
　　“……你必须先听好消息，才能知道为什么我当下会有那种反应。”
　　“好，听起来更吓人了。”罗里保持耐心说道。
　　“那个男人说要给我们一大笔钱。”琼安语气不自然地高昂，比起之前野心勃勃想要
赞助时的气焰，听起来更像是装出来的正向积极，“我们可以做马术治疗、更大的水疗馆
，也可以整顿一下景观，所以我要写企划书……”
　　琼安指了指自己的房门，仿佛非常想立刻躲进去。
　　“妳把我卖掉了？”罗里担心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琼安惊呼，随即又改口说道，“呃，具体说来，是把过去的你卖掉
……”
　　琼安叹了口气，垂下肩膀，“我中了那个男人的圈套。他先说愿意给钱，可是……”
　　瓦尔特挑明知道罗里以前替从事违法性招待的男人工作，暗示对于罗里的人品与道德
感不置可否，还在说会给支票之后，一副理所当然要和罗里维持关系的样子，让琼安十分
焦急。
　　这笔钱有很多用处，但她不想让朋友落入同样的困境。
　　“总之，我很快就发现他的目的，只是想要知道以前公司发生过的事。他可能很在意
我为什么会跟着你来到这里，也好奇你当时的生活吧。”
　　尽管琼安没有说出口瓦尔特误导她的那一段，听到瓦尔特知道了以前的职场发生过的
事，罗里霎时脸色发白。
　　“呃，我事后想想，他应该只是担心你。”琼安犹豫地说道，“他知道你以前的直属
上司是查德，还有，查德他……”
　　“是个他妈的罪犯。”罗里接口道。
　　“你知道？”琼安有些惊讶。
　　“我没有刻意去搜寻他，只是刚好在新闻看到。”罗里淡淡说道。
　　然而，那种刻意摒除所有情绪，面无表情的模样，反而让琼安面露担忧。
　　“抱歉，我不应该擅作主张。”琼安说道。
　　“他大概早就想找妳谈谈了。”罗里摇摇头，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毕竟我们两个传
过蛮久的绯闻。”
　　“呕。”琼安反射性地做出厌恶脸，随即又想起来自己是在道歉的立场。
　　“恶。”罗里也回敬了个小小的呕吐声，两个人对上眼，不约而同大笑出来。
　　“好了，我是真的想要把企划书写完。”琼安指了指房间，随即又用征询同意的口吻
说道，“我想削他一大笔。”
　　“去吧。”罗里难得没有阻止，“我会再跟他谈谈。”
　　“他正式上任第一个月，就惹毛了他的上司。”
　　当时在别墅，琼安极力保持冷静地说道，“那个混球根本不相信罗里，当然不会让他
参与那些非法的勾当。”
　　瓦尔特慢条斯理地用餐，没有发表太多意见，而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十分气恼，似乎在
挣扎应该向他这个外人透露多少隐私。
　　“大学时来实习的罗里，原本是在行销部门当实习生，因为做事细心，反应又很快，
很受大家欢迎。尤其当时社群网站刚兴起，很多老员工未必比年轻人擅长，他能做很多事
，所以实习评比分数很高。”
　　然而，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很多事情讲求机运。
　　“你也记得那时的景气吧？行销部门都在缩编了，公司很多人被裁员，根本不可能多
养一个社会新鲜人。”琼安说道，“同期的实习生公司只留下他，但他必须去业务部。”
　　罗里的上司是公司里的王牌业务，在那个不少资深业务同事月底业绩都常常挂零的景
气寒冬，依然为公司带进源源不绝的订单。
　　“那个男人油嘴滑舌、擅长交际，就是那种会在群体里表现得跟所有人都是至亲好友
，异常热心亲切，实际上所有的心力都花在算计的类型。”琼安板著脸说道，“可以说和
罗里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吧。”
　　罗里是那种会把一件事百分之百默默做好，顺便帮其他人完成工作的人，而他的上司
是事情只做百分之十，就到处吹捧功劳，强调自己多么辛苦，是多有能力才能完成目前的
进度，然后把剩下的事情找遍借口推给别人完成，自己跑去和高层喝咖啡的类型。
　　琼安和那个业务主管是同期的同事，早年一起工作时也吃过不少闷亏。
　　“罗里第一个月替他工作时，就发现一些数据不太对劲，工作的时程也乱七八糟，合
约和专案的内容也常常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修改。”琼安说道，“他发现一些没有签约
的案子已经在进行了，可是向上司提问时，总是会被嗤笑那个不重要。”
　　当时的罗里刚开始接触新业务，很多东西都还不上手，也不明白所谓的业界常识，因
此在茶水间和同事闲话家常时，向关心他适应得怎么样的同事请教了。
　　“他没有透露案子细节，只是问一般这种流程会怎么跑。”琼安说道，“可是他的上
司是个交友广阔的人，消息很快就传到上司耳里，罗里立刻被叫去他的办公室责骂，说他
一个才刚大学毕业的菜鸟真是了不起，这么快就会指手画脚上司的工作了。”
　　如果拉开一段距离，很后设的去看这段经历，会觉得那位上司用这种力道教训一个新
人并不合理，然而，处在那个环境里时，竟然没有人察觉不对劲。
　　搞不清楚状况的小朋友、奇葩白目的年轻人、工作能力差劲却自以为了不起的屁孩，
每个职场人多多少少都遇过让人血压升高的新进同事，因此一听到罗里和王牌业务起冲突
，部门里的同事们第一时间就套入了自己的经历，认为罗里是个说前辈闲话的傲慢新人。
　　“虽然以前和罗里一起工作过的同事没这么想，可是他也就只是一个小实习生，他的
上司很资深，常常上班时间和公司高层和董事去打高尔夫球，参加私人聚会，没有人会想
要得罪有望成为公司合伙人的主管。”琼安说道。
　　虽然原本行销部的同事都说他是好孩子，但罗里新部门的同事都知道上司不喜欢这个
新人，即使没有相信流言蜚语，也明白和他扯上关系不会有好事。
　　“他在那间公司受到不好的对待了。”瓦尔特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从那时候起，他的上司就对罗里很防备，时常用言语暴力打压他，重要的工作
都故意让他坐冷板凳，快要下班时又派一些没有必要的工作给他，要他加班做报告，整理
根本派不上用场的资料。”琼安沉默片刻，“那时他常常一周工作超过八十小时，每隔几
天就睡在公司。”
　　他们公司是采弹性打卡制，总有几个部门会习惯晚进公司，也一同留到比较晚，久而
久之这些晚上工作的同事都发现平常早早离开公司应酬的业务部，总是会有一个漂亮的年
轻男生在加班。
　　因为罗里常被派去处理没有电子归档的资料，常常窝在带有霉味的档案室，其他部门
的人进去找资料时，罗里都会顺手帮忙。
　　“他只用几个月就成了我们的图书馆电脑，能在三秒内说出我们需要的档案位置。”
琼安说道，“那时我的部门大家都常下午进公司，工作到晚上，所以和他也变得熟稔。”
　　琼安也是这个时期和罗里建立交情的，时常会一起点外送，有时也会一起喝咖啡。
　　这起到了一点制约的效果，他的上司发现罗里渐渐跟其他主管熟识，工作能力和性格
也受到好评，因此欺负和针对的行为并没有继续升级。
　　“可是他还是做了超出必要范围的工作。”瓦尔特说道，“他遇到我的时候状况并不
好。”
　　瓦尔特也记得那时的罗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充满疲惫和迷茫，瘦得要命，那个年
代在大都市里打拼的年轻人有那种混乱的精神状态并不罕见，当时瓦尔特并没有多问。
　　当时的罗里就和那些疯狂节食的小模一样纤瘦，但住在一起，瓦尔特很快就发现他并
不忌口，会吃鲜奶油和甜腻的饼干，和瓦尔特一同用餐时，也会很开心地把美食吃得一干
二净。
　　只养了一两个月，罗里的气色就好了很多。
　　当初真的该带出国的。
　　罗里应该很快就能学会法语。
　　“他的上司恐怕是想逼他辞职，没想到罗里撑了下来。”琼安耸耸肩，“当时可是就
职冰河期，罗里半数以上的同学都没有找到工作，不是勉强打零工，就是背着庞大的学贷
却只能回老家。”
　　罗里出社会时，金融风暴余波尚存，当时数以万计的企业和金融机构倒闭，经济萧条
，景气还未复苏。
　　那时有不少坐领高薪的高阶主管遭到资遣，或是随着公司倒闭而失业，过了几年糟糕
的日子，正是他们放下身段寻求温饱的时期。
　　他们大学毕业的求职期，一份薪水不怎么样的助理工作，都会有上百位有双硕士双博
士学历又有十数年职场经验的高阶主管来争抢，愿意只拿过往三分之一的薪水，以求至少
有办法付房贷帐单。
　　而那些没有倒闭，却大受景气牵连影响而营业额锐减的公司，自然乐得请到有经验的
员工，用更少的人力来做更多的事情。
　　那时罗里的同辈都面临困难的就业市场，十分羡慕他把握住机会，大四的实习就确保
了高薪饭碗，夸他不愧是跳级了两年的优秀天才。
　　罗里偶尔跟同学联系，试着谈论自己在职场上的烦恼时，都会得到带着嫉妒的批判。
朋友们纷纷在他身上找起了理由，是不是不自觉表露出无礼、是不是不够圆融、有没有好
好和上司沟通，一定是有什么地方罗里没有做好，自己却不知道，才没有得到认同与接纳
。　　
　　听闻上司时常言语暴力，有时也会开些有威胁性的性骚扰玩笑，罗里的同学表露出不
以为然，“只是骂你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那个大学时期和他很要好的同学，毕业后在三个月里遭到五十间公司拒绝，在聚餐里
当面笑着问罗里能不能介绍一下上司给他认识，他很乐意去取代罗里。
　　人们过得不好时，是很难滋长出同理心的，罗里得到了很多带着隐晦怨毒的回应，而
他那时身处其中，面对比自己大了两岁、还在努力求职的同学们，罗里没有办法分辨出，
问题其实并不是出在自己身上，而是同学们也处在自身的痛苦与烦恼之中。
　　“罗里这几年才和我坦承，他当时有去其他公司面试。”琼安说道，“其中有间公司
的面试官告诉他，他在待遇那么好的公司都待不下去，不值得信任。”
　　像他这样拿着三、五个月工作经验的履历，似乎反而比起那些从毕业就碰壁的同学还
要糟糕。
　　因此，罗里想着必须在这间公司累积一段资历，才有机会换到更好的工作。
　　“就在他快撑满两年时，他的上司被合作很久的老厂商赖账了，而且没有用印合约。
”
　　广告媒体业在景气不好时，也是首当其冲的，没有公司有预算在这时期下广告，就算
下了也成效不彰，大家都没钱买东西。
　　他的上司本来会趁著月底将这些没有卖出去的字段，和认识的老客户进行利益交换。
用公司资源做人情给老客户，培养交情后再谈合作，进行的案子再发给认识的厂商，从中
收取回扣，赚取油水，而这些东西自然无法印在合约上。
　　然而，当正常发包的大案子也出于默契没有照着流程来时，上司突然被老客户摆了一
道，客户坚持没有签约，没答应买下这么昂贵的案型。
　　“闯了这种大祸，他的上司主张罗里的职位理应要处理行政工作，他应该确认合约有
确实用印。”琼安说道，“两年前罗里才因为追合约问题而被盯上，被整得很惨，两年后
，他被他们部门指责为什么没有确认合约，上司那么忙当然会忘记。”
　　他们必须付给制作公司费用，却没有从客户那里收到款项，一来一往，公司损失了上
百万。
　　“罗里的上司想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甚至还主张罗里必须赔偿公司损失。”琼安面
露不悦，“他甚至还恐吓罗里，说公司如果追究起来，认真调查他这几年以来工作中的疏
失，他可能要坐牢。”
　　当时处理这个事件的高层也和罗里的上司是好朋友，他们想逼罗里接受惩处。
　　“罗里坚持不肯退让，不愿意揹锅。他向人事部和来问话的高层主张有留存各种档案
纪录，证实包含这次的事件在内，都是上司的行事风格和指示，很多流程他并未经手。”
　　调查期间，上司一再施压，罗里度过了很糟糕的一个月，最后，罗里将好几段录音投
诉到人事部。
　　“内容非常……”琼安皱起脸，难掩厌恶，“是那个上司趁著四下无人，要求罗里扛
下来，他会再想办法，不然他没办法想像罗里这种跟小女孩一样漂亮的男人进了监牢，会
爽到多少罪犯。”
　　除了恐吓之外，还有奇怪的威逼利诱，上司暗示他只要能跟一个喜好男色的商界大亨
客户睡几次，很快就能填补这次的损失，还能从此平步青云，分到大笔报酬。
　　罗里告诉人事部主管，他刚进公司那一年，上司就曾经在他连续加班了三十天后，趁
著四下无人找他谈话，提出只要他愿意提供客户性服务，就愿意跟他“和好”。
　　“那时正好有一家大企业因为权势性侵问题闹上新闻，法院判赔受害者上亿的赔偿金
，公司拿到这个录音档吓坏了，立刻停止追究。”
　　最终，罗里并不是因为他从进公司以来，每一天都勤奋工作，就算经历言语暴力、超
时加班也从未气馁，保持积极心态达成绩效的表现而受到认可，也不是因为仔细整理来自
保的工作纪录与资料而脱困。
　　高层只怕他是一个玉石俱焚爆料想要钱的小婊子，所以不敢找他麻烦。
　　这个举动遏止了上司将其他不清的帐目问题也赖到他头上，让上司受到停职调查，给
了本来风光的王牌业务一记重击。
　　“罗里没有被究责，可是一个月后，他的上司若无其事地复职了。”琼安神色复杂地
说道，“而他被几个高层约谈，那些老男人表示为了罗里的工作情绪着想，也许能帮他换
到一个新环境。”
　　言下之意，是委婉地威胁他，要是他继续留在原来的岗位，上司回来会毫不留情地报
复他。
　　“这和罗里的个人能力无关，当时公司有很大一部分营业额是那个业务的贡献，而企
业组织一大，有人中饱私囊是很常见的情况，趁机捞油水的，不只有那个男人。”琼安叹
了口气，“可是这对罗里造成很大的打击。”
　　比起实际上捅出各种篓子，有不法行为的上司，高层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罗里无法理解吗？”瓦尔特沉吟道，“他应该明白上司经手多少业务，和多少人打
好关系吧？”
　　“他当时才几岁，只会认为是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受到否定。”琼安摇摇头，“一家体
质正常的公司，应该要有正直聪慧的新人发挥的空间，每年聘雇优秀的新血培养人才，但
以当时的公司营运来说，没什么余力做这件事。”
　　除了前几年的金融风暴，另一大打击是产业外移，当时没有倒闭的公司也纷纷转移重
心到人力更便宜的国家设厂，让国内失业人口又攀上新高，不景气更是雪上加霜。
　　就算知道上司带钱回来的手段并不干净，当时公司并没有打算处理。
　　“我遇到他时，他刚从那家公司离开吧。”瓦尔特说道，“怪不得他的履历就中断在
这里。”
　　“当时他因为长期过劳，身体出了状况，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我本来打算等他出去散
散心，好好放个假，再替他介绍工作的。”琼安瞪着面前的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想到罗里那段时间，居然是去了这个男人的公寓。
　　“他成年了，有权利自己选择生活方式。”瓦尔特平静地说道。
　　“你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乡下孩子，要走到那一步有多困难。他的堂兄弟们都十三岁就
开始酗酒，就连高中学历都有一半的人没有拿到。”
　　琼安气愤地说道，“他小时候甚至会因为晚上读书写功课而挨骂，认为他无法四点起
床工作很懒惰，被父亲撕烂书本痛打，是海伦连夜开车载他回娘家，威胁再动她的儿子就
离婚，罗里才有办法继续唸书。”
　　罗里也证明了自己是聪明的孩子，跳级了两次，还考上附近城镇的居民只在电视影集
看过校名的好大学，取得实习机会，进入人人称羡的知名企业。
　　打从有意识起，罗里在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总是被讪笑是个自视甚高的书呆子娘娘腔
，有天会离开这里的白领混蛋，和他这些脚踏实地老实辛勤工作的亲戚都不一样。
　　“这里和运动场相似，是崇尚阳刚的环境，罗里从小就被周遭排斥，认为他不适合这
里。”琼安说道，“结果他终于取得一份好工作，在大都市里拥有新生活时，却遇到那种
人渣说他不够格待在那里。”
　　超时工作换来的是栽赃、威胁和调派边疆，罗里没有力气再重复一次抵抗挣扎，黯然
地辞职离开。
　　“总之，对精神状况不好的年轻孩子提议性交易，我认为是很不恰当的行为。”琼安
板著脸，终于正色说道，“在他终于拥有稳定生活时，又来打扰他更是糟糕。”
　　瓦尔特注视著面前摆出严厉姿态的干练女性，徐缓地开口，“这个故事听起来，妳放
任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承受罪犯压迫了整整两年，却在将近十年之后，想要干涉他交友？”
　　闻言，琼安顿时面色铁青，哑口无言。
　　撇除未成年少女性招待的部分，瓦尔特其实不具备认为那个上司罪大恶极的正义感，
性和权力总是绑在一起的。
　　他从小就常看到当红的少年少女偶像、电影明星和流行歌手，作为陪衬出席长辈们的
私人聚会，而在他大一点时，会在派对的VIP室看到知名的女星男星和有钱人直接发生半
套行为。
　　所以当年罗里跟着他时，收到导演或是经纪公司的邀约，瓦尔特总是会反对，那时的
他太忙了，没有精力盯着那个染缸里的一举一动，不让罗里在工作时受到潜规则伤害。
　　许多和瓦尔特差不多背景长大，在学校里知书达礼的好同学，从青春期开始，也会带
漂亮的男孩女孩参加游艇派对，直接拉人开房间。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看到母亲和脱衣舞男在客厅热舞，瓦尔特都见怪不怪了。
　　他会在意这件事，纯粹只是因为牵涉到了罗里。
　　“那个男人用未成年少女性招待，罗里知情吗？”瓦尔特问道。
　　琼安摇了摇头，“我不想再让他听到那个名字，没告诉他。”
　　那个男人常带着客户出入有离家出走少女卖淫的俱乐部，自己也不时会花钱享乐，其
中涉及了才十二岁的少女，在这个儿少性剥削问题浮上台面的世代，那个男人受审时被判
了很重的刑期。
　　“当年的他面对的是会用性招待和高层与客户攀关系的对象，妳认为这不需要让他知
道吗？”瓦尔特说道，“让他保留自己很失败，在都市里的谋生经历一败涂地的印象，对
妳来说比较方便吧，妳能掌握更多的主导权。”
　　“什……”琼安瞪大双眼，因为受到冒犯而正要愤怒地反驳时，看到瓦尔特冷静的眼
神，不自觉安静下来。
　　“妳为了什么而留在这里？”瓦尔特说道。
　　琼安神色紧绷，“这是我的自由，不关你的事。”
　　“但和罗里有关。”瓦尔特说道，“我不喜欢别人占他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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