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挟持 | “被挟持了还这般不哭不闹的,你真不猜猜我是谁?”
翌日午时,朝露侷促地望着自己的鞋尖,耳畔不断传来天禄锅炉燃烧的隆隆声,“客
舱”不时的巅簸更令他腹中翻搅。
若他有得选,他必定立刻夺门而出,可他此时身在“金鸢”之上,唯一的脱身之法只
有爬上梯子、撞开头顶上的舱门,再从百丈高空一跃而下,因此他只好乖乖坐着,尽可能
一动也不动。
舱内的另一人却嘻嘻笑道:“被挟持了还这般不哭不闹的,你真不猜猜我是谁?”
朝露勉强抬头一看,那人坐在他对面的长椅上,看着约莫十六、七岁,身穿窄袖缃色
长衫,袍角绣著几朵素色牡丹,黑发俐落地束在玉冠里,面容清俊姣好,爽朗中又透著一
丝狡黠,像是王侯之家的纨裤子弟。
朝露按捺著不适,缓缓道:“您应当是长公主殿下。”
那人登时坐直了身子,讶然道:“怎么瞧出来的?我又不是坤泽,并不会因香信而露
出马脚,今日又作男子扮相,你要猜也该猜我是皇子罢?”
朝露忍下一阵作呕,方道:“方才您闯入侯府时,连孙公公也不敢拦您,只悄悄差人
往宫中传递消息,想来您应当是宫里人。可先帝只有四位皇子,您的年纪实在对不上,再
说当今圣上尚无子嗣,想来您只可能是长公主了。”朝露忽然有些庆幸,今朝穆重明上朝
后,他便向孙公公请教了一些宫中事,因此多少能猜出来。
长公主瞪大了眼,道:“啊!孙老贼何时让人去宫里的?我可是刚从禁闭中偷溜出来
,岂不是很快就要被抓回去了!”
朝露默默不答,因身子不适的缘故,他压根不敢随意开口。
长公主又喃喃道:“罢了,我已搭上皇兄的这架‘金鸢’,他们即便要来抓我,至少
也得是半天后的事,也玩够本了。”她又笑了开来,望向朝露道:“我是乐安!别叫我长
公主了,听着忒老气,左右皇兄尚无儿女,等他有子嗣再改口也不迟。”
朝露颔首道:“见过乐安殿下,请恕奴不便起身行礼……”
乐安公主挥了挥手,道:“我要是真在意这个,老早就挑明身份了,你不必多礼。况
且我造访侯府,便是专程去探望你的。满朝皆知明哥哥金屋藏娇,你往后就是我嫂嫂了,
自然该以平辈相称。”
朝露惨白的脸上泛起红晕,道:“我不过是一名奴宠,连侍妾也算不上,乐安殿下太
过抬举我了。”
乐安公主却晃着脚道:“你肯定不晓得明哥哥回绝过多少亲事,不少人以为他有难言
之隐,当他是个只爱干阳的断袖。先前也有几位朝中权贵为了讨好他,往他府里送了各色
美人,也全都被明哥哥给撵出去了。如今你却开了这个先例,这岂不证实了明哥哥喜欢你
吗?”
朝露几乎无地自容,心慌使他头晕得更厉害了,便脱口道:“听起来,乐安殿下也与
侯爷十分亲近。”
乐安公主连忙摆手道:“你不是吃醋了罢?没这回事,皇兄与明哥哥亲如兄弟,明哥
哥是看着我长大的,拿我当弟弟一样,咱俩没可能!”
朝露忍不住抬起头,问道:“乐安殿下所说的皇兄是……当今圣上?”
乐安公主扬起眉,傲然笑道:“正是,我与皇兄同为母后所出,我就是他唯一的嫡亲
妹妹,因此即便我偷偷开走他这架金鸢,他也舍不得罚我!”
朝露将目光移向头顶的玻璃罩子,自那可窥见金鸢巨大铁翅的一角,他如今所乘坐的
“客舱”,相当于是挂在金鸢的脚上,只是金鸢造价过于高昂,导致外型毫无藻饰,穆重
明的龙马车至少还有个兽面,这架金鸢却像只光秃秃的胖蝙蝠。
朝露望着上头,一面问道:“殿下为何决定带我去东猎苑?难道就因为我说自己能骑
马?”
乐安公主眨了眨眼,道:“反正等会也瞒不过你,我先告诉你罢,只是此事要请你替
我保密了。”她同样抬头望向金鸢的铁翼,斟酌言词后缓缓道:“我想带你去见一名友人
,他与你一样是坤泽男子,见了你大约不会反感,或许你也可以做他的朋友。”
朝露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所说的是何人?若他也是名门望族出身,恐怕不大妥当
。”
乐安公主却竟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他本名,但经常在东苑碰见他,他想必
也是皇亲国戚。”
朝露愣了愣,忧虑地道:“您认不得他?那他难道也认不出您?”
乐安公主懊恼道:“正是这点不公平呢!我认不得他,可他却一眼就认出了我!不过
我们上回见到林中有一头白鹿,我们俩都很喜欢,便打了个赌,若我能早他一步活捉白鹿
,他便要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这不,趁著刚开朝,皇兄和母后忙着见大臣命妇,我就抓
准时机溜出来了!也不晓得今日能不能遇见他。”
朝露心里觉得那人有些可疑,正想再劝,又想起自己身份低微,恐怕连劝谏公主都不
够资格,只好暗忖著等公主带他回府后,他定要将此事转告侯爷。
乐安公主却又自顾自地道:“说起来,前些日子户部尚书府里,好像出了个什么案子
,皇兄为此焦头烂额,昨日开朝便将户部尚书留下,当着几位朝臣的面审问了他,最后却
轻轻放过了。可不知为何,皇兄仍在追查此案,这才忙得不可开交。”
朝露闻言微微瞠目,他其实相当介意此案的后续,却出于各种原因不敢直接问穆重明
,此刻听见乐安公主提起,不由追问道:“殿下可知道,此案最后是如何处置?那户部尚
书江大人又是如何说的?”
乐安公主眨了眨眼,道:“我不清楚详情,只听说凶手是江大人的侍妾,死者则是江
大人的手下沈裕,且凶手当场畏罪自裁,死无对证。江大人因此被罚奉半年,以此给沈裕
的亲族一个交代。但江大人手里又不缺银子,这点惩罚相当于没罚。”
朝露握紧了拳,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介意,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觉得锦葵这样的人
会畏罪自裁,其中必有隐情。
他正想深入思索此事,包厢却忽然朝下沉落,吓得他将双腿缩到椅子上。
乐安公主见状哈哈大笑,道:“金鸢要降落了,你不必如此紧张!我可是早就迫不及
待了,年节期间都只能闷在宫里,又是祭祀又是宫宴的,母后也不让我在自己宫里遛马,
我闷得都要长霉了!”
-待续-
感谢阅读、推文!
朝露被史上最不可靠的公主殿下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