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侯府 | “你在忙活什么?怎么不好好待在屋子里?”
未几,朝露被领至范府正门,却见门外停著一头金属巨兽,因此脚步一顿。
他定睛细看,发觉那并非巨兽,而是一辆型态奇异的车,车头被造成了兽首形,鼻吻
处有车伕坐在那驾车,车下并无车轮,却是无数金属页片制成的滚带,车尾铜管排出缕缕
蒸气,想来是天禄石燃烧之故,车身也因此规律地微微歙动,好似真有生命一般。
穆重明迟迟等不到他,转头朝车外撇了一眼,恰好见着了傻愣在原地的朝露,不由多
看了一会方掀开车廉,勾起嘴角催促道:“没见过龙马车,看傻了?上来。”
朝露赶忙上前,却因身量不足无法跨上车,穆重明笑了一声,跳下车去揽着他的腰,
轻而易举将他提了上来。
朝露脸上一红,暂且不敢看他,只结结巴巴地道:“谢、谢侯爷!”
二人并肩坐定之后,龙马车开始辘辘前行,间或夹杂着蒸气的呲呲声。朝露过了一会
才缓过来,他终究按捺不住好奇之心,鼓起勇气问道:“侯爷方才说,这叫做龙马车?”
穆重明随口答道:“不错,这一辆还是御赐之物,不过比起龙马,这车倒长得更像蜈
蚣的亲戚。”
朝露闻言想笑又不敢笑,见穆重明姿态惬意,便也鼓起勇气打量车内,车上四面都是
金属制物,他光看也看不明白用途,却还是感到十分新奇有趣。
心满意足地观察过后,朝露忽然发觉身边的门帘后,竟是一大片清透的玻璃窗,他对
外界好奇得不得了,却又不敢擅动车帘,一时被难住了。
穆重明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索性伸手越过了他,替他掀开了车帘,道:“想看便看罢
,我在军营里随意惯了,不讲这些有的没的规矩,你大可自在一些。”
朝露又红了脸,匆匆道了声谢,便伸手接过车帘,目不转睛地瞧着外头。只见街上百
姓退避至道旁,家家户户簷上积雪,门板贴上新桃符,地面更有不少爆竹残渣,正是年节
气象。
朝露看得目不转睛,穆重明忍不住又道了句:“有什么好看的?”
朝露瞪大了润亮的双眸,道:“奴头一回见到京城的年节,原来竟是这般热闹,什么
都好看!”
穆重明却闪避了他的目光,含糊地道:“也就是那样。”接着他又恍然问道:“你不
是京城人?”
朝露摇摇头,道:“奴已记不清了,这些年里,奴都在百花阁的一处宅院中度过,不
曾踏出半步。就连来到范大人府上,也是挤在看不见外头的车里被送来的。”
穆重明闻言皱了皱眉,却不置一词,朝露见他如此,心里有些紧张,可过了不久,穆
重明便回过神来,道:“到了。”
龙马车徐徐靠至道旁,逐渐停下。朝露不由屏息,正想透过车窗先偷觑一眼,却已被
穆重明伸手揽了过去,眨眼便被捞下了龙马车。
“恭迎侯爷!”
一众奴仆在朱红大门前迎接,齐声如此喊道。为首的常柢总管年届不惑,样貌端正,
透著一丝精明气息,身形稍稍有些富态,倒显得有几分和蔼。他轻轻觑了朝露一眼,问道
:“侯爷难得带客回府,不知这位客人该如何称呼?”
他一开口,朝露才认了出来,这位总管似乎是位宦官。
穆重明微微蹙了眉,答道:“他名叫朝露,今后便住在府里了。你找人带他去挑间喜
欢的屋子住下,不必给他安排差事。”
总管略显讶异地看向朝露,随即道:“府里的房舍多半闲置,除了下人的住所外,也
还有无数院落与厢房,不知侯爷是想安排朝露公子住得离您近些,或是找个清净宽敞的院
子?”
穆重明挥了挥手,道:“随他,你指几个人给他,让他们替朝露收拾去。”说罢,他
便自顾自往府里走去。
他一走,门口只剩下十来名奴仆与朝露,奴仆们对朝露感到好奇,便都有意无意地偷
看着他。
总管向朝露走来,朝他一礼后笑道:“见过朝露公子,老奴是武毅侯府总管,府里人
都管老奴叫孙公公。既然侯爷这般吩咐了,等会您便去找一处中意的屋子住下罢,老奴会
让镜儿陪您一道。”
说罢,孙公公便去唤那位镜儿,那位镜儿看着也是位小宦官,大约只比朝露大了一两
岁,却是个气度沉静之人。
镜儿恭恭敬敬地给朝露行礼,举止从容不迫,倒让朝露有些自惭形秽,且朝露细细观
察,发觉府里奴仆竟都仪态极佳,便越发心虚。
可镜儿却什么也没多说,认真拿他当个正经主子看待,沿路为他介绍了府中配置,朝
露早已被不知几进几出的府邸给绕晕了,只能一个劲点头。
大半个时辰过后,他实在不好意思让镜儿再陪他走下去,随手指了一处院子,问道:
“这处院子里,可有天禄石锅炉供暖?”
镜儿微微偏头,答道:“有是有,只是这还从未有人住过,公子可是畏寒吗?那不如
往东边去,侯爷的院子在那,那儿供暖常开,最是暖和。”
朝露听罢却摇摇头,道:“可不敢打扰侯爷,我看这个香梅居便挺好。”
镜儿抬头望向匾额,温和地道:“朝露公子怕是看岔了,这儿是春梅居,公子往后别
记错了。”
朝露脸上一红,道:“是我看岔了。”事实上,他认得的字眼极其有限,连春与香都
分不清。
镜儿不着痕迹地一笑,道:“奴先去替公子点燃供暖锅炉,公子想来也还未进午膳罢
?奴会替公子领食盒过来,公子不妨在院中转一转,熟悉一下也好。”
朝露连连点头,进了院子便无头苍蝇似地乱转,门前有一池浅塘,现已结冰,塘边有
几株盛开的红梅。此处若是夏日居住,想必十分清爽,只是眼下才开春,实在不算是好住
所。
朝露逛了一阵,终究耐不住寒气进了屋,可这里果然供暖微弱,即便在屋内也冷得刺
骨,朝露只得去寻被褥毯子出来,却发觉连被褥都冻硬了。
朝露失落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暗自祈祷著供暖能再强一些,却又发觉桌面有些浮灰,
想来是此院无人使用,洒扫得并不勤。
朝露不习惯被服侍,便自行起身去找水和抹布,却发觉除了供暖炉中的沸水外,院中
水井皆已冻成坚冰,只得提着水桶四处乱转,不过多时便将自己转迷路了,却怎么都碰不
到府里其他人。
就在他前去探查一处水井时,忽然听见穆重明疑惑道:“你在忙活什么?怎么不好好
待在屋子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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