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教学相长] 夏日.烟火.他的尸体

楼主: goldenink (没有画面)   2024-09-16 23:38:18
标题来自乙一<夏日.烟火.我的尸体>
给绿同学的噗浪点文
教学相长组
烟火晚会/焦虑/不说了
台词随意、色欲满点的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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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电梯向下/
  一只赤狐在道具间醒来。
  牠茫然地转转耳朵,晃晃尾巴,想爬起来却因为浑身高热,无力地瘫在大理石地板上
降温。
  牠祈求上帝降下一场大雪,偏偏外头正值盛夏,路面烫到可以煎蛋。
  忽然,赤狐像被暴雪冻僵,定格在原地。
  一只传说中比上帝更难见到的雪豹穿门而过,凭空出现。
  叼著尾巴款款走来的雪豹张开嘴,灰底黑纹的粗长尾巴扫过门板上的铁锁,锁头落
地,仿佛砸在赤狐心上。
  被砸傻的小狐狸看着门板咿呀开启,又走进一个男人。
  走廊光亮照进没开灯的道具间,牠看不清对方长相,只感到恐惧、绝望……又混杂一
丝奇异的兴奋。
  牠垂下耳朵和尾巴,贴在地上摆出臣服的姿态。
  “没、出息……”
  保丽龙做的巨石道具后传来虚弱的声音,边骂边喘,毫无杀伤力。
  小狐狸正要抗议,毛茸茸的脑袋就被按住。雪豹用习惯踏雪的柔软肉垫,不太熟练地
从赤狐头顶往背后摸了两下,赤狐直接翻肚,四爪在空中挥啊挥。
  “咳……”
  “呵。”
  困窘干咳和没忍住的轻笑同时发生。
  雪豹正要往赤狐软绵绵的白肚皮摸,下一秒,撒娇的小家伙消失了。
  豹爪扑空,雪豹不满地朝角落呵气,用长尾拍打地板。
  此生初次被大型猫科动物威胁的青年缩在角落,打了个冷颤。
  男人抬手一挥,存在感十足的雪山之王被挥之即去。他环视四周,没找到干净的椅子
或替代品,继续站着。
  他朝躲在大道具后的青年说出第一句话:“你要在这里,或换地方?”
  “什、咳咳咳──”
  男人解释:“我是说,精神疏导。”
  糗到快把肺咳出来的青年继续往角落缩,用更沙哑的嗓音回答:“我这是……结合
热……”
  “我是向导,看得出来。”
  既然有看出来就不要废话啊!青年在心里机关枪咆哮,说出口的话却像零星散落的
弹壳。
  “你、有没有……带……抑制剂……”
  “没有。”
  绝望的青年夹紧双腿,努力维持形象,“那、麻烦你快、离开……记得锁、锁门
……”
  耐心听完他的请求,对方反倒更近一步。他搬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道具石头,照进角
落的余光终于清晰他的模样。
  那人留着长度过耳的黑发,俊帅却冷漠。肤色苍白的他身穿黑衬衫与同色西装裤,蹬
著尖头皮鞋站在那里,举手投足都是可以登上时尚杂志的构图。
  “唔……”青年抓紧胸前溼透的衣服,没出息地呻吟出声。
  下腹的冲动愈来愈猛,眼前刺激将视野烧成一片闪闪烁烁的红。他只能闭起眼,消极
抵抗。
  对方叹了一声,“管书淮,你果然很麻烦。”
  他气得睁眼瞪人,“你──”
  管书淮这才看到对方还戴了一双更要命的黑色皮手套。
  那人走上前要脱下手套,过程不太顺利,他低头张嘴,用牙咬住指尖。
  优雅又暴力,像一头在撕咬猎物的豹。
  管书淮的焦点从刚接触的双眼,移到对方开启的唇、亮出的牙,而后是被手套裹住的
指尖。
  仿佛能听见牙齿与皮革摩擦的声响,黏腻暧昧。
  被勾引到呼吸不顺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好想当那只手套。
  褪去手套解除封印,男人赤裸的右手是适合弹钢琴的手型。
  管书淮呆呆盯着手掌移动的轨迹,仿佛不久前被雪豹随便摸两下就翻肚的赤狐。
  那只手就这样停在眼前,掌心向上,像在邀舞。
  管书淮又呆呆地把手搭上,不像受邀,更像训练有素的犬科。
  “乖。”
  向导的精神力透过掌心传来,他双腿一软,倒进对方怀里。
  雪山似的气息包围过来,从体表渗透到体内。体内像有一群火山不断冒出蒸气即将爆
炸性喷发的冲动被安抚,天空如愿落下大雪,冰镇滚烫到疼痛的欲望,冰冷而温柔。
  暂且得救的管书淮在此时听见对方加重的呼吸声。
  对方用脱去手套的手,抬起他汗溼的下巴。
  “继续吗?”怕他又误会,那人补充:“这回,不只精神疏导。”
  说完,对方随手抹去指腹沾上的汗。
  汗珠被那人碾碎,在眼前发光。
  管书淮觉得晕眩。
  他试着开口,脑中白雪飘飘,无法正常运转。
  他只能遵循本能,吻上对方的指尖。
  一度被镇压的火山群瞬间喷发,烈焰冲天岩浆四溢。
  在被欲望淹没前,管书淮听见那人带笑的声音。
  “我是陆元彻,请多指教。”
  ***
  再度睁眼,管书淮只觉浑身酸软。他试着起身,使用过度的腰部不允许,又摔回床
上。
  等等,为什么是床上?他刚才不是在公司的道具间吗?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黑白灰的装潢找不到一件多余的生活物品,明显是饭店客房。床
上没有其他人,只有跟他同样半残的赤狐精神体。
  精神体是本能的具现化,就像半边灵魂。
  “王、咳咳咳……”
  想当初他连开五天演唱会也没哑成这样。管书淮在脑中跟那只不是鱼类却睁著死鱼眼
的狐狸打听完经过,眼神跟着死透。
  他瞪向天花板,不知要为自己败给突发的结合热跟陌生人发生关系羞耻,还是要为自
己居然被向导压倒狂做三天惭愧。
  身体的酸疼是真,困扰他的精神乱流被安抚,耳鸣与幻觉消失大半也是真。久违的安
宁像火山爆发后留下的温泉,疗愈灵魂,又像有谁将他环抱入怀,低声告白我爱你。
  无论那是哪种爱,都是他苦苦追寻的东西。
  以往想到这里,他不是酗酒,就是写歌。讽刺的是,那样写出来的歌都是发表就直冲
排行榜冠军的神曲。
  创作者以肉身为炉鼎,将血泪与魂灵炼铸成作品。幸运的话,千千万万作品中的一
份,或可被称为神作。
  管书淮从未奢望作品能封神。他只是一个喜欢写歌,刚好还会唱歌跳舞演戏的普通偶
像。真要说特别之处,大概是,他是一个向导。
  和平年代的哨兵向导无用武之地,管书淮乐得假装普通人混日子。感谢抛弃他的爸
妈,赐他一张还算讨喜的娃娃脸被星探看上,十七岁踏进演艺圈,出道即爆红。
  
  当红偶像的工作量与各界压力让年少的他濒临崩溃,无法自行疏导,精神世界出现乱
流,影响生活。他换过许多向导治疗,成效不佳。
  其实,退出演艺圈才是消除压力源的根本之道,但管书淮做不到。他不愿辜负那些台
上台下大声呼喊我爱你的人们,尽管他清楚那份爱很廉价。
  再廉价,也是爱。
  年复一年,药量随症状加重。今年初,主治警告他,再不找一个哨兵完全绑定,他活
不过二十五岁。
  根据教科书定义,完全绑定指的是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结合,只有哨兵与向导的配对才
能让分属两者的正负能量抵消,形成平衡。若是向导与向导或哨兵之间的配对,最后会以
一方发疯或暴毙的悲剧收场。
  找哨兵配对不难,但他不愿找个陌生人屈就余生,哪怕为了活命。
  直到遇见陆元彻。
  同样是不认识的人,还是个无法拯救他的向导,但他听见了命运的钟声。
  管书淮感觉眼角有些溼意,不是伤心的泪水,大概可以称作幸福的感悟。
  泪眼模糊间,他看见雪豹叼著长尾走到床边,张嘴放下尾巴,用末端的蓬松长毛轻拂
小狐狸的头顶。趴在床上装死的赤狐满血复活,一秒翻身露肚,甚至不要命地挺起腰,把
要害往猎食者眼前送。
  这一回,管书淮没把精神体叫回来,小狐狸闭眼享受大猫的抚摸,而狐狸的主人全身
红透,发出比狐狸叫更娇媚的呻吟。
  陆元彻开门时,正好听见那个甜到让他头皮发麻的声音。
  陆元彻很清楚自己的精神体干了什么好事,但他没想到经过三天,自己仍那么禁不起
诱惑。不过是喘了一声,不过是躺在床上因为精神体被摸喘了一声,不过是被弄得浑身痕
迹到现在什么都没穿连床都起不来被摸一下就有反应……
  愈想冷静愈难冷静的陆元彻用力关上浴室的门,走向罪恶的大床。
  听到门外动静赶着出来的陆元彻没时间把浴袍穿好,宽松襟口开到下腹,胸前被遮掩
的重点随着行进动作,好像下个瞬间就能看清。
  管书淮眼冒绿光紧盯着他,恨不得他就这么走到世界末日,又希望他下一步就抵达床
畔解放自己。
  媲美时装周台步的脚步停下,陆元彻单膝半跪在床沿,看向裹着薄被磨蹭双腿,急促
喘息的青年。
  管书淮抬起头,视角刚好对上陆元彻的腰间。
  浴袍下䙓因为陆元彻的动作被撑开,膝盖露在外面,大腿根部被衣䙓遮蔽,其余就看
不见了。
  房里只开了天花板的灯,光照不到衣下暗影处,有或没有,成为薛丁格的谜。
  管书淮盯着那处黑暗,恍惚伸出手。
  发热的手掌被牵住,微凉体温和向导的柔和精神力传来,接着是一声轻笑。
  “想干么?”
  陆元彻声音干哑,只比叫了三天的管书淮好点。
  “……摸你。”管书淮用气音回答。
  陆元彻拉着管书淮的手,按上浴袍的衣襟。
  管书淮以为这就是美梦成真,没想到美梦买一送一。
  陆元彻握着他的手,慢慢滑进另一侧衣襟下,血肉之躯包裹同样激烈跳动的心脏。
  刚冲完澡的身体带着水气蒸散热度,管书淮透过兴奋到近乎麻痺的手指感受陆元彻皮
肤上颤栗的鸡皮疙瘩,还有……
  “唔。”
  很难得,这回是陆元彻的声音。
  万分之一秒间,管书淮疯狂地想捏一下,就捏一下,他愿意捏完马上去世。陆元彻没
成全他,在他作梦同时就挪开那只爪子。
  “呜……”残念的哀鸣如同肥鸡到口被抢走的狐狸。
  不愿放弃的管书淮蹭上前,一手被握著舍不得抽回,另一手要支撑身体,他干脆张嘴
咬上陆元彻的腰带。
  “……你是狗吗?”
  语气冷淡嫌弃,管书淮却莫名确定这态度叫宠溺。或许,这就是陆元彻表达爱意的方
式。
  反正自己的精神体是狐狸,这么说也没错。
  于是管书淮松口,软绵绵地叫了声:“汪。”
  陆元彻被取悦了。他笑着抬起管书淮的脸,主动扯开腰带,揭晓那个未解之谜。
  衣带掉在地毯上的声响比管书淮轰隆隆的心跳更大声。
  他搂住陆元彻的腰,虔诚地朝解答献上亲吻。
  他们又在那房间度过两天,直到管书淮的经纪人杀上门。
  那时管书淮才知道,这间五星级客房是陆元彻住处的主卧室,这间别墅只是他众多房
产之一。
  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重演,这回的主角是他。目前能确定“上”是动词,至于那个
爱会不会成为动词,仍属未知。
  虽然两个向导间不管身体或精神都无法永久绑定,但在普通人眼里,孤男寡男关在房
里五天五夜,生米已经从熟饭变成炖饭,怎样都称不上陌生人。
  任凭经纪人再怎么抓狂暴走,也改变不了摇钱树被人吃干抹净连叶子都没剩下的事
实。第一百次交代他们要低调绝不能曝光后,经纪人一边打电话讨论善后,一边甩门离
去。
  拜经纪人所赐,管书淮总算知道陆元彻出现在道具间的原因。
  身为一个年轻有为的霸道总裁,用口袋里的零钱赞助几个小明星也是很合理的事。那
天陆总闲著没事亲自到经纪公司谈投资,经过唱片部的楼层,察觉异常的情绪波动。
  向导本能让他无法直接路过。在他犹豫要不要开门时,雪豹直接穿门闯入。
  他只好顺从渴望,将那个许多人都嚷着要带回家的偶像大人外带回家,一待就是五
天。
  五天之前,管书淮不认识陆元彻,陆元彻也不属于管书淮,五天之后,他们是这世上
最了解彼此的人,起码在生理上。
  “你想办婚礼吗?我家在国外有几座岛。”送走经纪人的陆元彻回到客厅这么问。
  管书淮好不容易才把惊呼和棉花糖可可一起吞下肚没被噎死。他告诉自己,既然是霸
道总裁,家里有一二三四五座岛也是很正常的。即便如此,他不想那么快答应。
  他拿出饰演花花公子的经验,把杯子摆在桌上,痞笑着问:“谁规定上过床就要结
婚?”
  主人嘴上表示不想负责,在他脚边睡到打呼的赤狐闻声瞬间清醒,看见陆元彻和他身
边的雪豹后,开心地摇尾巴。
  陆元彻忍着笑,指向管书淮脚边,“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严格说,是摇起来,且在听到自己被点名后,摇得更激动,像启动电源的风扇叶片。
  被精神体出卖的管书淮红了脸,“王子!”
  “他叫王子?”
  “怎样?不行吗?”
  陆元彻在管书淮对面坐下,他家雪豹就没那么克制,轻轻一跃跳过长桌,跟赤狐面对
面。
  狐狸电风扇因为眼前的大猫暂停运作,雪豹低头,舔了赤狐的脸一口。电风扇一秒变
身摊平的狐毛饼,自动翻面露出肚皮。
  “王子,回来!”
  面对主人的命令,赤狐用两只前足盖住耳朵装没听见,雪豹则用长到拖地得用嘴叼起
的尾巴将小狐狸圈起来。
  管书淮瞪向雪豹的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元彻拿过管书淮喝空的杯子,又倒进半杯热可可,“想跟你好好聊聊的意思。”
  管书淮原本像竖起耳朵弓著背的狐狸瞪着陆元彻看,无奈巧克力太香,他被燻得受不
了,伸手往前一指。
  陆元彻领命,将被指定的棉花糖整包放在马克杯旁,看管书淮光速抢过棉花糖塞进嘴
里大嚼特嚼的活泼模样,一点都不像昨晚哭晕过去的人。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上至两人的家世背景未来发展,下到小狐狸的取名由来。
  “我不想让牠傻傻守候麦田等待不爱牠的人,牠可以当自己的小王子。”
  听完管书淮的回答,陆元彻确定自己没选错对象。
  “你呢?”管书淮问:“你的雪豹叫什么?”
  陆元彻随手勾起大猫的长尾巴玩,“没取。”
  “为什么?”
  “不为什么。”陆元彻说:“我们认得彼此。”
  管书淮尊重对方,只好随口咪咪、豹豹、大宝贝之类的乱叫雪豹。面对主人的伴侣,
堂堂雪山之王也只能冷著脸回应,再趁人类不注意时,把小狐狸舔到掉毛或揉到满地打
滚。
  既然不能公开恋情更别提办婚礼,他们挑了个适合作案的夜晚去户政机关办手续,成
为合法伴侣。管理哨兵向导的塔不承认双向导的婚姻,但在普通人的世界,他们只是相爱
的两个男人,拥有所有伴侣应尽的义务与应享的权利。
  来自伴侣的精神疏导和短暂的精神结合能减缓困扰管书淮多年的精神乱流症状,但累
积的压力与伤害不可能根除──因为管书淮的伴侣不是哨兵。
  为此,他们闹过两次离婚,代价是把彼此折磨到丢了半条命,精神体也缩小一半。
  分分合合再牵手,他们一起走过十年。
  ***
  赤狐又在道具间醒来。
  这回牠不是因为药物副作用引发结合热,而是浑身发冷。不仅冷,向来灵巧的步伐也
格外沉重。
  牠抖抖耳朵左看右看,确认是熟悉的道具间。没记错的话,不久前牠的主人还在为出
道十三周年的全球巡回练舞。
  这些年演艺圈的变化太快,竞争压力太大,主人长久以来的耳鸣与幻觉加重,还带着
失眠、干呕和头痛等新朋友来访,任凭雪豹的主人再怎么努力精神疏导,配合新药治疗,
症状依然没改善。
  主人的脾气开始变差。以往不管工作人员提出多夸张的要求或犯了多离谱的错误,主
人都能微笑应对。现在,他会臭脸、会骂人,有次还挥拳揍了换衣服时偷摸他胸口的服装
师。
  主人身边的人不是没发现,但他们也没办法。这次演唱会砸下破纪录的巨额成本,门
票也销售一空,前有歌迷与受惠的商家,后有赞助商、协力厂商和公司上下,牵扯到数千
数万人的利益,只要主人还有一口气能爬上舞台,就不可能喊停。
  雪豹的主人想要求公司取消演出,甚至说出愿意买下整间公司这种话,结果主人气到
摔坏最喜欢的马克杯。
  “你在否定我的存在意义!”
  牠听不懂主人的意思,只听到雪豹的主人又提出引退或离婚二选一的方案,理由是再
这样下去,主人会死掉。
  狐狸甩甩头,小脑袋瓜想不起主人怎么回答,只记得主人很伤心,雪豹的主人也很
难过。
  主人干脆住在公司,每天不是排练就是开会,愈吃愈少,睡不着就开始喝酒。他会边
喝边哭,有时看着和雪豹主人的合照哭,有时看着传给他的讯息哭,但他从没主动联络
对方。
  主人的精神状况差,身为精神体的牠也不好过。
  先是毛皮失去光泽变得粗糙,接着开始掉毛。某日主人忘记第几次因为耳鸣唱歌走音
,音乐总监当着大家的面把主人痛骂一顿。主人低头挨骂,握拳握出了血,牠同时感到疼
痛,才发现自己把尾巴咬断一截。
  牠害怕主人在死掉前,会先疯掉。
  狐狸边回想边往前走,一时脚滑,四脚朝天。
  牠花了半天才爬起来,看清绊倒牠的东西。
  那是一具尸体。不是道具间的人形立牌或假人,而是曾经活生生,现在死透透的人
类尸体。
  如果精神体可以发声,牠会尖叫至少三十秒。名为王子的小狐狸保持高贵仪态,看着
那尸体三十秒,才从被吓傻的状态恢复,继续往门口走。
  半小时后,小王子在顶楼找到救兵。
  雪豹的主人裹着一身热死人的长风衣靠在栏杆边,仰头看天。他身后是不断绽放再坠
落的烟花,色彩斑斓点亮黑夜。
  明明是很漂亮的景色,小狐狸却感到比黑夜还浓烈的悲伤。
  男人的表情非常冷,整个人仿佛发狂的雪山,暴风夹裹冰雹席卷周围,连雪豹都躲起
来了。
  响不停的烟火爆裂声在持续数世纪后休止,夏日烟火会落幕。
  早就发现小狐狸的男人这才看向安全门边的精神体。
  “他还在生气?连我结合热发作都不来?”
  
  无法开口解释的小狐狸要带路,四脚一软,再度跌倒。
  这回,附近没有任何障碍物。
  讨厌强光和噪音跑去避难的雪豹第一时间现身冲过去。
  陆元彻这才察觉不对。
  他抱起渐渐白化的赤狐,一脚踹开没关好的安全门,狂奔下楼。
  从十二楼天台跑到四楼,陆元彻不只一次碰到同样在找人的工作人员。
  那些人说,管书淮练舞练到一半突然抱头大叫,把大家吓坏了。他说自己没事,想休
息半小时,就此失联。
  所有人几乎把整座大楼翻遍,没人知道他躲在唱片部那个脏兮兮的道具间里。
  全世界只有陆元彻知道。
  于是,陆元彻找到了他。
  找到管书淮的尸体。
  完成任务的赤狐精神体化作光点,像短命的烟火,闪亮着,最后熄灭在陆元彻怀里。
  遗体旁有两个空罐和几颗散落的胶囊,那是被医生警告不能再加重剂量的药物。
  为了阻止管书淮自我毁灭,陆元彻以离婚威胁,但他很快就后悔了。讨厌欠人情的他
特地动用人脉,安排一场在市中心的烟火秀,只因前阵子管书淮抱怨要忙演唱会,想看没
时间。
  ‘想见你,给我十五分钟就好。’文字讯息之后是陆元彻的结合热发作日期截图。
  他没提烟火会的事,想给忙碌的偶像大人一个惊喜。他想在满天烟火下,亲口告诉那
个为别人活的笨蛋:“你要更爱自己。”
  管书淮已读未回,陆元彻没等到答案。
  陆元彻永远不会知道管书淮吃那么多药是为了能继续排练,没打算去见他;还是为了
压抑不适症状,好好见他一面。
  他只知道他最爱的人没看到专属的烟火秀,却为了舞台燃烧生命发光发热,将自己活
成花火。
  划过夜空,盛开随即凋落。
  ###
 
  将滚轮滚到档案最后,确认真的没有后续,管书淮一声长叹,倒在书房的榻榻米上。
  下午四点,赶完稿的陆元彻坐在和式桌边吃午餐。
  “感想?”
  管书淮歪头看着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举止优雅的杀人魔片刻,“为什么这次企划要
用真名?”
  陆元彻半真半假地回:“临时想不到别的,晚点想到再改。”
  “喔。”管书淮半信半疑地应,嘿咻一声爬起来,“那为什么要把我写死啊?草莓说
一定要发便当吗?”
  “没。”这回编辑是无辜的。
  “那你──”
  写作多年满手血腥的作者微微一笑,“死在我手里不好吗?”
  管书淮搓了搓手臂,“学长,我觉得你需要掷个骰子。”
  “嗯?”
  “做个san check ,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妙。”
  陆元彻却说:“你知道掷骰子只是机率问题,还容易被骂吗?”
  “有吗?”
  “你看活侠传。”
  “那只是一开始!改完就很多好评了啊。”管书淮眼睛一亮,“对了,你要不要一起
玩?剧情很棒喔。”
  “不要。”陆元彻秒答。
  “为什么?”
  “主角太丑。”
  主角确实丑,连向来只会被乡民嫌不够帅的coser都被说不够丑,不还原。
  管书淮严肃地摇摇手指,“学长,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管同学。”陆元彻抓住摇晃的手指,凑上前,“看着我,摸着你没被小七啃光的良
心,再说一遍。”
  真名洪七公的柴犬禁止靠近工作重地,此时窝在客厅打瞌睡,不知一世清白惨遭养父
抹黑。
  狗儿子来不及出庭作证,管书淮盯着那张过近的帅脸心跳加速,眼神乱转,扫到桌上
的笔电,把话题转回去。
  “那个……是说你这篇也塞太多东西了吧?”管书淮忍痛把陆元彻推远几公分,“哨
兵向导、演艺圈、霸道总裁爱上我……”
 
  “还有烟火、焦虑和色诱。”陆元彻的语气平和,语句却不太和平。“要不是少了右
手不太方便,我一定剁了这只抽签的手。”
  “同是天涯非洲人。”他拍拍学长的肩,“如果我告诉你,我刷了半年副本终于看到
小青鸟,结果被路人骰走,你会比较安慰吗?”
  “你骰多少?”
  “一点。”管书淮觉得自己好棒棒,他可以笑着聊这件事了。“顺便告诉你,路人骰
了两点。”
  陆元彻沉默三秒,发现这世界对他真温柔。
  “晚上想吃什么?学长请你。”
  “不用啦,你今天好好补眠,黑眼圈都跑出来了。”管书淮摸摸陆元彻的脸,又说:
“那个路人送了我一组很贵的烟火,说他如果知道我刷那么久,一定不会跟我抢。”
  “人间处处有温暖。”
  “是的,我爱艾欧泽亚。”说到这里,管书淮提议:“学长,我们去看烟火!”
  “因为在小说里没看到?”
  “对啊。”管书淮捧起陆元彻的手,用偶像剧男主角的语气说:“临死之前,我想跟
你看最后一场烟火。”
  陆元彻甩开男主角的手,“我没写得那么肉麻吧?”
  “意思差不多嘛。”
  学长大人默默掏出手机。
  “你要干么?”
  “不是要看烟火?”陆元彻确认完行程,打开网页搜寻,“澎湖花火节结束了,国庆
烟火要再等,我看看日本最近的花火大会在哪里。”
  管书淮抱住陆元彻一言不发先亲为敬,亲完才夸张感叹,“你怎么那么爱我!”
  陆元彻抹去颊上残留的口水,“当我没说。”
  早就习惯的管书淮抽了面纸帮他擦脸,看见那盘吃不到一半的意大利面,才稍微收
敛,“你先吃饭,吃完带你去看烟火。”
  “现在?”大白天哪来的烟火?
  管书淮昂起下巴,“本山人自有妙计。”
  十分钟后,吃完午餐的陆元彻被拉到卧室,他站在管书淮的电脑前质问:“说好的烟
火呢?”
  管书淮拉开电脑椅坐下,用脚勾过一旁的单椅招呼陆元彻也坐。
  “搭啦──!”
  管书淮在日光凶猛的夏日午后,为陆元彻献上一场夜空焰火秀──在游戏里。
  陆元彻不意外,只是有些困惑。
  好几年前,管书淮被已经当爸的热狗推坑,从魔兽的艾泽拉斯移居到适合养老的艾欧
泽亚。但FF14明明是日系网游,为何会出现这种美漫风格的角色?
  眼前的绿巨人身形魁梧,绑着包包头身穿水手服,仿佛下一秒就要翘起小指,娇滴滴
地宣告:“我要代替月亮惩罚你!”
  陆元彻忍不住问:“为什么选绿巨人?”
  “什么绿巨人?这是鲁加!我最近才创的,我还帮他做人设耶!”管书淮兴奋地介
绍:“虽然外表看来粗矿,但他内心住着一个小女孩。你看他头上的小花,还有那个蝴蝶
结凉鞋……”
  觉得精神冲击比烟火炫目的陆元彻叫了暂停,“等一下。”
  陆元彻打开置物柜的抽屉,翻出一颗普通骰子,回到电脑前。
  管书淮盯着递过来的骰子,“干么?”
  “看烟火前,先做一下san check。我觉得你的症状比我严重。”
  管书淮没好气地鼓起脸颊,“学长,你不懂鲁加。”
  陆元彻捏捏他的脸,“学弟,我也不懂你。”
  管书淮揉揉脸,“算了,我们还是来看烟火吧。”
  两人并肩坐好,听着咻砰砰哗啦啦的环绕立体声,盯着液晶萤幕上循环播放的电子烟
花,没再说话。
  游戏人物站在海港都市的铁桥上,各式焰火在夜空绽放变幻,仿佛永远看不腻。
  管书淮望着早就见识过的美景,回想那篇小说,思考陆元彻的用意。
  虽然人物性格有点OOC,但情节跟他们的故事大致能对应:在世人眼中错误的选择、
为了彼此未来提出的分手,以及怕对方钻牛角尖酿成悲剧的恐惧。
  作品会反映作者内心。学长当年不愿给小花老师看自己创作的爱情小说,如今却肯让
他第一时间拜读,更印证他的猜想。
  陆元彻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他:不要偏执,以免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那句最终没能
说出口的“你要更爱自己”完全就是写给他看的。
  他不知道学长趁著这次企划写这篇是旧伤复发还是心有余悸,他除了以身相许,大概
只能拿命去抵。
  想着想着,游戏世界迎来天亮,夜空烟火秀结束了。
  管书淮转过头要说话,被陆元彻的吻堵个正著。他搂住陆元彻加深亲吻,直到彼此
起了反应才清醒。不知何时已跨坐在对方腿上的他睁著溼亮的眼,看向神态平静,只有喘
息稍重的陆元彻。
  陆元彻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对不起、谢谢你、我知道、我爱你……这些话他都说过了。既然彼此都懂,那就不多
说了。
  管书淮抿著嘴摇摇头。
  陆元彻用拇指沾起管书淮唇角残留的水渍,在指间抹去。
  “继续吗?”
  余光扫到不远处的床铺,管书淮不争气地红了脸。
  他模仿小说里的自己,以吻代言,亲吻陆元彻的指尖。
  而后,如愿听见对方带笑的声音。
  “那么,请多指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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