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落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没什么重点的日常流水帐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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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飘散著醇厚的青草香，伴随着蝉鸣唧唧，夏日的午后氤氲著一股闲适感。
夏碎微微伸了个懒腰，暗忖半精灵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便将钱包递给女孩状态
的诅咒体，注视著女孩露出愉悦的神情，他忍不住笑弯唇角，然后目送女孩雀跃地走
下山。
他随手拍了拍躺皱的衬衫，思忖著为何他现下能如此惬意躺在山顶上，大概因为
这次出门不算是任务，认真来说，应该可以归纳为一场小约会吧。
稍早之前，半精灵随着传送阵的光芒出现在他房里时，夏碎先是微微一愣，对方
简短说明缘由后，他还来不及抱怨，猝然便被来人拉入传送阵。
每当公会发掘三王子遗留的事物，不论出于人道考量或任务执行率，总是会通知
冰炎到场，夏碎从对方的描述，约略能在心中勾勒出事件的轮廓。
这次事件无非是某个学校举办毕业典礼，几名学生不慎启动古代封印，校方紧急
通知公会协助，没想到重新稳固封印的过程中，却意外发现三王子留下的精灵术法。
初和那人成为搭档，夏碎便知道对方背后的历史，妖师、三王子、鬼族战争、以
及千年前的往事，仿佛厚重又难解的锁链，刚成为搭档那几年，他不清楚身为局外人
可以介入几分，但对方却不假思索地将他画进自身的界线内。
因此当立场对调时，他亦赋予对方相同的信任，自然而然让半精灵参与雪野及药
师寺家的种种。
便是这份理所当然的信赖，让他们一直深深扎根在彼此心底。
陪伴冰炎在一个个任务中追寻父母的足迹，夏碎觉得自己那些被遗弃与背叛的椎
心之痛，还有更多，对母亲的思念，都在心中寻到一处角落得以安放。
思忖的心绪暂止，夏碎欠起身，山顶的阳光已敛起刺眼的光芒，四周的草地逐渐
被暮色笼罩，他走近崖边的栏杆低头望向山脚，只见校门口的毕业市集已点起一盏盏
晕黄的灯，隐约还能闻到食物的香气飘散而来。
后方的石阶传来此起彼落的欢笑声，他撇过头，看见三五成群的学生走向山顶。
时间差不多了呢，他不禁浅笑着暗忖，记得依照往例，这间学校的毕业典礼总是
以烟火大会画下句点。
夏碎朝着反方向走下石阶，身旁高中生年纪的群众有妖精、兽王族和混血的人族
，每个毕业生脸上都洋溢着欣喜，他模糊地听见，不知道谁说在山顶可以看见最佳景
色、在烟火之下许愿或告白可以得到应允之类的话语。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忖度著倘若没有诅咒和替身术，半精灵和他的高中生活大概
也会像这样吧。
不过，当他们终于卸下死亡和宿命的枷锁，与鬼族、黑暗同盟、黑色种族的纷争
接续落幕，妖师学弟也踏上应行的生命轨迹，他和冰炎反而有一瞬间对生活感到茫然
。
或许比起精灵和兽王族，人类更擅于适应变化，当两人对未来感到浑噩的那一刻
，他略偏著头，对半精灵提议道：“不如就从整理房间开始吧。”
对方听闻他的提议不禁失笑，如往常回复他提问要接什么任务一般，缓声应答著
：“随你。”
其实也没有所谓的然后，改变总归是无数件琐事的累积。他们一如既往地上课、
接任务，只是有时会缓下脚步做些过去未曾做过的事。
半精灵那间被妖师学弟用贫瘠两字形容的房间，从几本休闲类的书籍开始，接续
进驻桌椅、锅碗及茶具，不出一个月便被生活的痕迹填满。
他站立在冰炎房间的一隅，原先空荡荡的角落竖立了一组他们稍早购入的书架，
他将书本依序放到架上，指尖滑过书背之际，书架的桧木香以及新书的气味钻进鼻腔
。
冰炎的居所数年来几乎没有生活感，夏碎忖度，连自己的房里都还有更多半精灵
的痕迹。他缓缓闭上眼想着，造物主赐予精灵和炎狼的生命理应是自由自在、无拘无
束，但那人十几年来却从未拥有过这些，自幼便长年漂泊，宛若蒲公英飘散无依，甚
至不知道如何在一处安歇，霎那间，他不禁眼眶发热。
忖度的心思落定时，他转头将视线落在身后的半精灵：“感觉怎么样？”
“嗯？”来人凑近反问。
“不再贫瘠的房间。”他促狭地勾弯了唇角。
半精灵带着笑意的音质落下，还不赖。伸手用新买的马克杯轻触夏碎的脸颊，冰
凉的精灵饮料与肌肤相触，令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想及于此，夏碎下意识地呢喃当时半精灵的话语，在踩下石阶的瞬间，浅勾嘴角
想着，不论是被死亡阴霾垄罩的日子，抑或尘埃落定之后的韶光，他们都彼此相伴，
的确还不赖。
与人潮逆行的下山途中，四周喧闹声如逆流的河水，不断与他擦肩而过，时不时
有人向他抛来疑惑的目光，走到半山腰时，终于穿过上山看烟火的人群，所有的嘈杂
都在身后沉淀下来。
接续而来的，是那声轻柔的嗓音呼唤。
“等很久了吗？”冰炎轻声提问著。
“还好。”黑发人类接过已变回黑蛇状态的诅咒体，失笑地摇晃已然干瘪的钱包
，响起清脆的铜板碰撞声，接着落定一句带着玩笑意味的话语，小亭都还没把钱花光
呢。
面对来人的调侃，冰炎仅是耸了耸肩，偏过头示意对方该走了。
他们沿着石阶旁的小径走去，天色缓缓暗下来， 徐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入夜
后的气温比白天凉爽不少，令人心旷神怡。
半精灵忆起他们初次来到这座山头，也是微风轻拂的夏夜。
彼时两人刚从国中部毕业，因为一个净化怨灵的任务来到山脚下的学校，任务结
束后正准备回公会。
传送阵启动之际，他猛然感受到一股热度自背脊窜起，然而四肢却冰冷得令他颤
抖不止，失衡的痛楚蚕食着意识，他觉得身体不断下沉，最终坠入无尽的漆黑。
迷濛之间，有股轻轻的力道抚过他的脸颊，思绪伴随着熟悉歌谣的回笼，清新的
空气沁入肺腑，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洗过，没有一丝尘埃，他缓缓睁开眼，只见前方清
澈的河水在月光下流泻著，河边还有几只闪烁银光的小型幻兽在嬉戏。
冰炎察觉自己没有坠落，而是安稳地枕在黑发人类的膝上。
只是轻微失衡，我刚才已经做过紧急处理了，夏碎轻声说道。随后伸手拭去他前
额的冷汗，又补了一句，保健室老师说山腰间河畔的空气可以舒缓疼痛，但回去之后
还是要让提尔检查一下。
对方话语落定的下一刻，天空响起巨大的声响，五彩斑斓的光芒在夜幕中扩散开
来，他撑起上身与夏碎对视，最后一发烟火倒映在对方带笑的瞳仁中，让他一时之间
移不开目光。
“可惜你在昏睡中错过烟火大会最精采的部分。”
身体已不再沉重，但他还是放任自己轻靠那人的肩头，低喃了一句，下次再一起
来看。
但他倒是没想到，与那人相约一起看烟火的约定，却隔了数年才实现。
一声巨响拉回他的思绪，姹紫嫣红的花团在夜空中绽放，而后如流星一般滑落下
来。
山腰间的视野不若山顶宽阔，烟火的光芒穿过树叶缝隙间，映在身旁黑发人类的
面颊上，紫眸中流露着纯粹无瑕的笑意。
有时他会思忖，为何夏碎能因为这些零碎细琐，比如烟火、比如一场午后约会、
比如妖师学弟的冷笑话，而扬起真诚如赤子般的笑容。
事实上，他是知道原因的。那些无牵无挂的生活，在对方十几年的生命中好似过
眼云烟，也许便是这样，生活中的怡然片刻都能让那人发自内心展露笑颜。
前些日子，夏碎刚拿到黑袍资格，他们花了些时间整理黑馆的空房，接着将那人
的生活用品搬进黑馆。
他踏进对方在黑馆的新房间，便看见门前放置数箱用品。冰炎忖度著，那人的居
所虽不曾被戏称贫瘠，却也一直很简朴，他正想走进房内，稍不留神却碰撞到堆叠的
纸箱。
怔忡之间，那些纸箱如连锁效应般，碰一声掉落下来，随后无数纸符、水晶、以
及几张试画的阵法纷纷散落，四散在他脚边。
夏碎一直在为自身的死亡做筹画。自从他们组成搭档，黑发人类便习惯将力量与
术法储存进纸符中，数年过去，没想到竟已累绩如此可观的数量。
他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杂物放回纸箱，恍然发现这些物品几乎都不属于夏碎，术
法相关的纸符和水晶大部分是为他制作；数张护符是留给红袍手足的；几本画满注记
的中阶术法书籍，看得出来是为妖师学弟而准备。
冰炎暗忖，那人拥有的总是这么少，神谕之所嫡长子应享的尊荣也好，不受死亡
威胁的平凡生活也罢，甚至连父母亲情都稍纵即逝，偌大的天地之间，真正属于夏碎
的，甚至装不满几只纸箱。
思及至此，有股泫然欲泣的情绪猛然涌上，他蹲在地上许久，直到夏碎在身后轻
唤好几声，才逐渐回过神。
冰炎顺手展开传送阵，数箱为他量身打造的术法用具随之消散，下一秒便被传送
至不再贫脊的房间。夏碎愕然片刻，略显无奈地低斥出声。
“反正那些本来就是要给我的。”他回答得倒是坦然，接着回望对方清澈的紫眸
：“你应该开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其实，在他看来，那人想做的几乎都是微不足道小事。在那之后对方依旧耗费很
多心力钻研术法，但不再只专注于战斗与医疗领域；闲暇时刻，会拨出时间与红袍手
足相处；甚至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在清园散步或阅读一本闲书便过了大半天的时光
。
他觉得夏碎和他此时的生活犹如在修剪植栽，剪去固有的熟稔与习惯，然后如往
常般相伴前行，成为互相支持的力量，滋养对方生命中长出的新芽嫩叶。
思绪暂止时，最后一波烟火升起，这次是密集、如蒲公英一般的金黄色光芒，不
一会儿，整个夜空都被照亮了。
大概是绚烂的烟火使然，也可能仅是单纯想做一些不曾做过的事，冰炎凑近身旁
的黑发人类，偏头轻靠对方的左肩。
夏碎感受到左侧一沉，耳边接续传来轻轻的音质，半精灵的音量不大，后半段近
乎被烟火的声响掩盖。
但他听得到，曾被他揶揄一辈子都不会说情话的那人，轻吐的一字一句，都随着
蒲公英状的烟火散化成火星、坠落。
然后，沉稳地坠入他心房底端最柔软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