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过程NP(含骨科)
结局1v1或1v2
三 纷乱
我跟林竟晨相识多年,他是我在南加州大学的同学。我们在同一个商学院,我念财金,他
读经营管理,我们中间有几个共通的朋友,直到大三,我跟他在一个聚会上才真正认识。
林竟晨家里早年便移居加州,在学期间有几次假期,我没有回去,那时候戴文迩继续留在
伦敦读金融硕士,回去只会见到一些没意思的人,林竟晨就请我去他家里玩。我是什么样
子,他清清楚楚,我也知道他骨子里是怎样的。都是混帐东西。
我们从后门出去,想不到门外面有人。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不算矮,大概他被我和林竟晨
吓了一跳,朝我们看来。藉著幽微的路灯,看清楚他穿着酒馆服务生的专属黑围裙,似乎
他才提着垃圾出来的,后门口摆了一个大垃圾桶,专门放置店内的垃圾。酒馆要用什么人
由人资负责,我通常不多问,不过酒馆里也不需要太多员工,我还是能够认得每个人。我
不知道他是谁。倒是他的两只眼睛盯住了我的脸,与我的视线相对,才别开,见到了林竟
晨,叫了一声。
“晨哥。”
林竟晨点了一个头,笑着瞥了我一眼,对他道:“不认识你们老板?”
他朝我一看,立刻垂下目光,低声道:“老板。”
我不及问他是谁,林竟晨拉了我的手臂一把,我跟着他走开。我回过头,那人还没进去,
站在原地。隔了一些距离,光线不明,也还是知道他注视著这个方向,看着我。我掉回头
,与林竟晨走出了巷子。
我道:“那是谁?”
林竟晨道:“什么?”
“刚才那个人。”
林竟晨作势回头望了一眼,道:“你的员工不认识你这个老板,你这个老板也不认识你的
员工。”
我没好气地道:“你在绕口令啊?”
林竟晨耸了耸肩,才道:“他是新来的,小江,上周三开始上班,人资应该告诉过你。”
我完全没印象,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还没翻阅人资送来的那叠资料。我道:“他本名叫
什么?”
林竟晨像是想了想,道:“没记错的话,江原。”
我确实没印象。昨晚我来的时候,把汽车放在外面街上的停车格,停了超过二十四小时,
雨刷上夹着三张缴费单。林竟晨探身向前取过单子,上车后交给我,系起安全带。我看看
单子,停车时间从昨晚八点开始计算。酒馆晚上六点开门,凌晨一点半打烊,昨晚我在八
点半的时候去店里,之后呢?
林竟晨道:“干嘛?”
我回过神,向他看去:“什么?”
林竟晨好笑地道:“什么什么,干嘛不开车,看着缴费单发呆。想要我帮你付这笔钱?可
以呀。”便抽去了我手上的缴费单:“当作感谢,昨天多亏有你应付掉邹国维他们,不然
不知道他们要待到几点。”
我系著安全带,听见他说,这才记得了,昨晚我进店里,并没打算喝酒,待在办公室,林
竟晨没来,他的几个朋友来找他。其中有个叫邹国维,我跟他见过几次,他常常来店里吃
饭,带着他的女友。他们那些人里面,有人藉著酒意,吵吵闹闹,几杯特调已经不够满足
他们,骚扰酒保。那酒保是林竟晨重金从别人的店里挖角,当初可算三顾茅庐,脾气又不
太好。服务生小廖怕出事,上二楼找我。我想起来了,跟他们喝掉了两支库克香槟,半瓶
威士忌,他们一个一个醉倒了,我也有些昏茫茫,根本不可能开车,但是我又是怎么离开
的……我一愣,突然脑海里有个画面,有个人扶着我从后门出去,帮我叫了出租车。那人
的面貌有些模糊,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联想到了刚才在后门的那个人。
下午在我的公寓房间醒来,我并不觉得奇怪,以往也曾经喝到走不动的地步,通常还有两
分清醒,总是喊小廖扶我坐上出租车,然而回想昨晚的情形,感到模糊,不记得告诉过司
机地址,以及到了公寓怎样上楼。本来我以为小廖带着我回来的,他是店里待得最久的员
工,以前他到过我家里。
林竟晨又道:“邹国维今天酒醒了打电话给我,说他很不好意思,昨天后来喝掉的那几支
酒都算他的,我也不跟他客气。”说完,大概奇怪,他往我看来:“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说什么,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夜深了,马路上安安静静,除了经过的汽车,不见几个行人,有也是醉醺醺的不知道从哪
个巷子哪间店里出来的酒客。车内也是安静的,刚开始林竟晨依然吱吱喳喳,他平常虽然
话不少,不至于这样说个不停,仿佛他今天很受不了寂静的空气。大概他是以为我心里为
了丧母难受,表面装不在乎,想要让我不要过于悲伤,其实他不知道,对于这个,我真是
没有什么情绪。我搭腔了几句,有些敷衍,可能他发觉了,感到没意思,也就沉默下来,
似乎又闭上了眼睛。
一直开到了他住的地方,复兴南路上的一处社区大楼。我停了车,转过头,他眼睛早已睁
开,也向我看来。我开口:“到了。”
林竟晨道:“那我上去了。”
我道:“早点休息吧。”
林竟晨扯扯嘴角,开了车门下去。转身关门的时候,忽然一顿。他扶住门框,低身探头道
:“喂,要不要跟我上去?”
我两手按著方向盘,看着他道:“才不要,我要回家继续睡觉了。”
林竟晨也看着我,面色严肃了一些:“明蘅,我都知道。”
我一愣,笑道:“干嘛啊?”
林竟晨又坐了进来,道:“我知道,总是会难过的。”
我掉回头,望着前面道:“我真的还好。”
林竟晨没有说话。
我默了一下,半晌道:“我真的不怎么难受,真的,你也知道,我跟她,我妈,我们关系
没有那么亲近。”
从前我还告诉过他,我怀疑我不是戴杜鹃亲生的,我常常想做亲子鉴定,不然,同样都是
她的孩子,她对我那么冷漠。在我有记忆以来,我不记得我小时候有哪个时刻她抱过我。
曾经我替她找过理由,或许因为我出生后,她和父亲谢同寅关系越来越不好,甚至谢同寅
搞外遇,被她抓到,导致离婚,以至于她看见我,总是想到那些痛苦的事。她后来生戴文
姗,就算她与麦先生是不能够承认的关系,她跟麦先生之间也还是甜蜜的,之后他们分开
,仍是事业上的伙伴,麦先生对戴文姗的关爱也没有减少,甚至他在公司里十分支持戴文
迩。
我并不想把自己想成了一个非常悲情的角色,总之,她不喜欢我这个儿子,却也没有在金
钱与生活上苛待我,本来我想在国内上大学,还是她叫我去国外。当然一方面我高中的成
绩不行,就算有学校,也不是很好的学校,说不定别人又没有听过,她托人帮忙,我就去
了南加州大学,我的英文倒是不差,因为戴文迩英文很好,他是任何东西都学得很好的,
他去伦敦以前让我跟着他一块上英文家教,在那时候,仿佛又回到我的小时候,他照顾我
,只有我们两兄弟,没有妹妹。
倒是听了我的话,林竟晨叹了气。
他这么说:“好吧,反正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放,你想喝酒,就来找我,不要自己
闷在家里,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我知道你最不愿意你哥心烦太多的事,你做什么之前
想想他吧。”
我向他看去,笑了一下道:“你以为我会去做什么?”
他不怕惹我,耸了耸肩:“你知道有的人过度悲伤,看起来就像是你这样子。”
我想了想,道:“快滚吧。”
他哈哈一笑,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了车门。
我看着他走进大楼里,这才又开车。我没有立刻回去,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就这样开着车
上了高速公路,从基隆下去,走上北滨公路,渐渐的没有了路灯,只靠汽车的车头灯,照
见路标,再下去就要到金山了。我还在想着回不回去,上次回金山的家,是今年过年,戴
杜鹃突然说要在家吃年夜饭,她亲自下厨。做了两样菜,剩余的都是戴文迩做完的。戴文
迩很早以前就会做饭,去了英国后,厨艺又精进了许多。我减了车速,把车停到了路边,
拿出手机,我看看通讯软件,属名戴文迩的聊天室,下午的讯息显示已读。
他还传了几句话,他听说了戴文姗被郑立峯粉丝在网络上攻击的事,希望我去关心一下我
们妹妹的心理状态,字里行间表明了他不满意洪志斌的处理。他能够听谁说,只有戴文姗
,我再次感到厌烦起来。戴文迩在香港,亲眼见到母亲惨烈的模样,他又要撑起来办理一
大堆的手续,做决定,他没有时间难过,然而他不难过吗?我想到了刚才林竟晨的话。若
要比冷静,我比不上戴文迩,他才是需要被担心的。
我放下手机,掏出菸来,打火点了一根菸。我吸了一口菸,将车窗放下,放眼望去漆黑一
片,在海的那一端,远远的有些光影闪烁,大概是渔船的灯,飘渺的荧蓝的光,像是海上
浮动的青火。
我透过洪志斌关心了戴文姗。她当然好的不得了。洪志斌倒也没有戴文迩所想得差劲,仍
有一定程度的公关能力,他手下的网红不只有戴文姗一个,戴文姗的状况并不是最难处理
的。他与厂商协调,暂缓直播的业务合作,改以照片文案代替,叫人把关戴文姗在社群网
站上的专页留言,过激言论全都删除,在影音平台上专属频道的留言区也暂时关闭。
他告诉我:“明蘅哥放心,该告的,我们都会告。”
我敷衍了几句,挂断电话,想一想还是传了讯息给戴文姗,叫她安分点。她很快读了,不
回任何字句。
过了两天,戴文迩就带着我们母亲的骨灰返台。
媒体记者早已收到风声,摆出大阵仗,一方面在前一天郑立峯家人委由律师召开记者会,
指责经纪公司的处置方式,不让他们前往香港,任凭郑立峯孤零零地死在异乡,以及经纪
人透过跨海连线,怎样怎样地解释。大家的焦点又移到了郑立峯和戴杜鹃的关系,得知戴
文迩就要带着戴杜鹃的骨灰回来,记者们个个蓄势待发。
事前陈秘书联络我,请我先到一家礼仪公司的现场等候,不要去机场,避免混乱。我也并
不想去凑热闹,不过总有人管不住自己的脚。戴文姗去接机,当天的所有新闻台的画面上
都能够看见她哭得几近昏厥的样子,戴文迩捧著母亲的骨灰罐,又要照顾她,就算早已安
排接应的人,他们一大群人仍旧被记者们包围了,费了许久的时间才出了机场,坐上了车
子。
戴文姗不听安排,当然戴文迩也没有怪她。
我们家没有什么宗教的规矩,很快敲定公祭日期。
这时候我才知道戴杜鹃的父母几年前都走了。因为政策关系,眷村的人都迁了出去,外公
外婆没钱,终究找上戴杜鹃,她让他们住进三重的一间旧公寓。外婆先走的,那公寓老旧
,阶梯又高又窄,楼道内的照明不足,一个阴天,没有踩稳,摔了下去。她出钱办了她母
亲的后事,又给了她父亲一笔钱,送他去安养院。外公也就死在了安养院。
戴文迩跟我说:“是肺炎。咳了至少一个月,安养院的人没有注意,等到喘得不行才送医
院,住院也不好了。”
我问他:“你以前就见过他们了?”
戴文迩道:“不是说过吗?小时候我和你都见过外婆。”
我摇头。
戴文迩没有再说下去,他赶着离开。虽然有礼仪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但是公司的事,必须
他亲自去应付,传出有一两个董事心思异动,打算推举副董事长来接位。董事里就有麦先
生,他要去见他,跟他当面谈谈。我一直不清楚他内心对于麦先生的看法,不过他们相处
始终融洽。
很多人来吊唁,都是政商界的人,除了戴文迩,他们跟我和戴文姗并不多交谈,匆匆致意
便走了。麦先生也来过,他祭拜的时候,神情哀戚,又搂着戴文姗安慰,那眼眶仿佛有些
红了。
在这期间,每天礼仪公司外面都是媒体记者,只有一天,减了一些人,因为郑立峯的遗体
从香港运了回来,他们要去机场抢头条。郑立峯大批粉丝霸占了机场大厅一大块位置,女
孩们哭哭啼啼,男孩们也留下几滴眼泪。郑家人与郑立峯的经纪人关系似乎和缓了,双方
见面,全都哭了。因为这样,那几天郑立峯的粉丝又开始留言攻击戴文姗,当然那些留言
出现不到几秒,立刻被删除了。
我不知道戴文迩有没有联系过父亲谢同寅,我并没有问他。
办完了追思,隔天公祭,此后戴杜鹃便在关渡龙园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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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阅读
本文有在角角者连载,进度比较快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