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装睡的水瓶叫不醒
那一年的农历新年来得早,一月初公司就举办尾牙。徐煦然拿到一个月的年终加业绩
奖金,对公司的怨怼之气稍微舒缓,但不会动摇年后提离职的计画。
秋天去仙台拍摄的新航点广告,在客户新航点开张记者会上首映,当他在台下看见萤
幕里藏王狐狸村的狐狸眨眼睛,下意识搜寻全场。好像还能感受与那个人并肩站在山寺的
秋天里俯瞰大地,时间过得好快,一瞬间都是去年的事了。
原本没有计划要回家过年的他,也订了返乡的单程车票,归期未定,连他自己也很讶
异。表姊亲自去客运站接他,脸上写满惊喜:“没想到才隔一个月,你又回来了!房间都
帮你整理好囉!”
她看起来是真诚的高兴,让抗拒过节的他稍微不那么讨厌过年了。回到外婆家,看见
满桌的宅配纸箱,他问:“这是什么?”
表姊面露尴尬的说:“你妈知道你要回来,订太多了年菜了。”
徐煦然眉头一挑:“她人呢?”
表姊摇头,“她说她明早回来,今天先带感冒的宝宝去看医生......”
他耸了耸肩,一脸我早料到了的模样去整理行李。
除夕夜,表姊与舅妈们手忙脚乱解冻那一整桌的澎湃年菜;红蟳米糕、干贝佛跳墙、
富贵八宝鸭、蒜蓉焗大虾什么的,都是些饭店大菜。
徐煦然帮忙处理,却一口都没吃,一个劲的夹姑婆做的萝卜糕。
他还去了海边,冬天的海边有些冷清,没遇到几个人来遛狗。
隔日大年初一,说好早上就回老家的母亲果然不意外的没出现。吃过午餐后,他决定
回台北。
“弟,你妈说改明天初二回娘家时回来,她下午就到了。你真的现在就要走吗?”表
姊极力挽留他。
他面无表情的说:“对,现在走。”
“不多待一会?你妈真的很想见到你,她是因为宝宝临时生病,要不然也不会晚一天
——”
“跟你们还有外婆一起过年,我已经很开心了。”徐煦然提起行李说:“我先回台北
了,姊妳不用送了,我自己去坐车就好。”
他蹲下身给外甥女一个汪汪队的红包,小羽开心直呼:“是阿奇耶!”
“清清——”
他打断表姊的话,说:“姊,车快到了,我先走囉,改天再回来看你们。”他挥挥手
。
上了往市区的公共汽车,沿途颠簸摇晃,眼角忽然瞄到公路上一个看海的人影,与曹伊帆
有几分神似,身边牵着一只小黄狗。他差点就要喊司机让他下车,然而所有念头在起身时
瞬间消散,他不知道这举动有何意义,并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手足无措。
就算真是曹伊帆,他还能对他说什么呢?都已经那么残忍地拒绝他了。
可是,为什么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这个人?
他戴上耳机听震耳欲聋的KPOP,躲回自己的小小世界里,驱逐所有海声。
大年初一返回台北后,关于疫情的新闻忽然铺天盖地而来,路上人人都戴着口罩,瞬
间口罩成为奇货可居的珍稀物品。
徐煦然从家乡带回食物百宝袋里,掏出一盒不知何时被塞进去的口罩,当时的他没料
到,这盒口罩将会成为往后一个月的精神支柱。
年节的台北是一片空城,连住在楼下的家庭也返乡了,整栋华厦比平日安静许多。室
友老样子在房内,他出门时会问对方要不要帮忙买食物,对方总说自己叫外送就好。他们
相安无事的生活好几年,他觉得这样的和谐很好。
常买的水饺店要初五才开工,只好买隔壁不怎么样的卤肉饭,忽然手机震动,是闭关
好几周写稿的褚亚婷。
“新年快乐,我在台北,要约吗?”
“约!”
他们约在上次那家咖啡厅,本以为过年公休,没想到午夜的咖啡馆挤满人,同样都戴
著口罩。
选在户外露天座位聊天,满载乘客的出租车呼啸而过,有了春节加成,平常看起来横
冲直撞的出租车司机们似乎更有拼劲。
一入坐,褚亚婷便道歉:“抱歉啦,我前阵子真的太忙了,没空回你讯息,昨天才有
空细看。”
他淡淡的说:“没关系,事情也过去差不多了。”
褚亚婷坐直身体:“你是指,真的跟曹伊帆没戏了?”
“本来就没有啊。”他笑。自己应该是对方的首席黑名单了。
“那个小医生呢?也没再约?”
“没有,我猜他应该封锁我了。”连传个新年快乐都没有读。
褚亚婷脱下口罩点菸,“好可惜啊,我还以为你会栽在其中一个人的手上。”
“这又不是你写的小说。”他幽幽抽了一口烟,看白色烟雾散佚在漆黑的夜空。
褚亚婷徐徐呼出一口烟,弹了弹烟头后说:“我觉得,你对曹伊帆蛮狠的。”
徐煦然放下菸。“怎么说?”
褚亚婷续道:“你以前那么喜欢他,为什么现在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他?虽然发生过
高中的事情,我却觉得你不会恨一个人恨这么久。严,你在顾忌什么吗?”
他们坐下来五分钟,五分钟而已,眼前这女人就把所有插在心口的短刺一个个挑出来
。
“妳又知道我不恨他了?”
“恨一个人太累了,而且你没那么幼稚。”
“我超幼稚,别忘了我水瓶座。”
“OKOK,”褚亚婷做出投降手势,锐利的眼神却没放过他的意思。“严,你知道水瓶
座有惯性逃避的坏习惯吗?只要问到最核心的问题,或是面对在意的人,都会采取最冷漠
的态度。”
徐煦然低头喝咖啡,假装没听见。
褚亚婷立刻指向对方,义正严辞的说:“就是这种态度!”
面对对方的压迫,逼得徐煦然不得不辩驳,“也许妳是对的,都十年了,我没这么用
力恨曹伊帆了,但我对他同样也没别的想法,我们高中不是朋友,现在也不可能是朋友。
什么狠不狠的,对我来说不重要了。”
“真的?”
“真的。”他靠在椅背上,一派潇洒的抽著菸。
褚亚婷推了推眼镜,“那我现在打电话叫曹伊帆一起来喝咖啡。”
轻松的徐煦然从椅子上坐直,“啊”了声,他的模样引来邻座客人侧目。
徐煦然知道自己失态,“算妳厉害,差点被妳骗了。”
褚亚婷举起手机:“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叫他过来了,反正他住附近咩,你不介意,
不是吗?”
徐煦然又在座位上大声的“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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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到晚到,助攻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