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圣诞] 鱼与熊掌

楼主: goldenink (没有画面)   2022-12-27 03:00:51
场景 无尾巷、生火的壁炉前
物品 错字很多的BL小说、姜饼屋、装饰精美的圣诞树、槲寄生、笔电
食物 热红酒、肉桂卷、巧克力、火鸡、布丁、棉花糖、寿司、蛋糕、玉米浓汤、牛排、
鸡胸肉、拐棍糖(个人习惯称拐杖糖,若不合规定可不列入计算)
关键句
“救不活他,我要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求我,我就给你。”
“我足够满足你了吧?嗯?”
“很好,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男人,不要轻易挑战我。”
“不要动,再动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该死,我喜不喜欢,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你挑起的火,你来灭。”
“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你给我醒来,我命令你立刻睁开眼睛,听到没有!”
“该死的!你眼里只能有我一个男人!”
“入秋了,天有些冷了,不如明天就让王氏集团破产吧!”
“男人,你在玩火。”
“这男人的味道竟然该死的甜美。”
我流哨向 私设难免 请多包涵/
  长年阴雨的首都迎来冬季罕见的晴天。
  明媚阳光照亮灰沉的水泥丛林,人们暂时能抛弃雨具和大衣,轻松地上街闲逛,公园
里孩子的欢笑声随风传得很远。
  同一时间,近郊豪宅区的别墅里,光线昏暗气氛压抑,暴风雨即将来袭。
  神经外科、心脏内科、心理、精神……十几位国内外一流的权威围在静音室的大床
边,他们用不同口音讨论出同一个结果:没救了。
  S级哨兵贺蓝莫名沉睡一周,毫无醒来迹象。单就监测仪器显示的数值,已经可以宣
告死亡,准备后事。
  静音模式的手机在此时亮起恼人的灯光,这是今天下午第三次。
  金桂雨紧绷的理智线瞬间断裂,掏出手机往地上砸,脆弱的电子设备断成数截,碎片
划伤他的手。
  他抬起那只流血的手,指著满屋子专家放话:“救不活他,我要你们所有人给他陪
葬!”
  身为跨国企业GEK集团的继承人、AL创投的总裁,金桂雨这句话不只是口头威胁。
  专家们又讨论了半天,一位佩戴银塔徽章的医师向前一步,走出人群。
  “金先生。”中年医师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相信你也知道,在现代医学无用的
情况下,我们会建议哨兵的伴侣进入精神图景,把人唤醒。”
  精神图景是哨兵与向导的精神世界,是他们躲避外界伤害的安全区,也是最能发挥实
力的主战场。没得到允许就进入哨兵或向导的精神图景等同送死,但伴侣有时会有特权。
  金桂雨在几个呼吸间恢复冷静,朝一旁伸出受伤的手。毫无存在感的秘书随即拎着医
药箱上前,为他处理伤口。
  消毒药水的刺激让特别怕痛的他暗自咬牙,脸色不改。接着,他用低沉悦耳的男中音
回答眼前治疗哨兵的权威:“麦斯医生,我只是个F级向导。”
  很多F级向导连自己的精神体都无法随意控制,更别说进入昏迷者的精神图景。至于为
什么最顶尖的S级哨兵会和最低阶的F级向导结合?不知情的人们不敢多问。
  一时间,静音室里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电子音。
  沉默掐住每个人的喉咙,直到一声轻咳响起。
  “Rain.”许久不曾出口的称呼让麦斯自己也有些感慨,他像个慈祥的长辈温声劝导:
“他是你的哨兵,你要对他负责。”
  只在执行任务时使用的称呼让金桂雨一瞬恍惚。他掐紧手心,用力程度让刚刚才止血
的伤口再度崩裂。
  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
  盯着血迹滴落在雪白的静音室地板上许久,金桂雨抬起头,对那群无奈又无能的专家
说:“你们可以走了。”
  众人三三两两离开静音室,只剩麦斯医生没动。
  “你打算怎么办?”
  金桂雨甩去手上的血迹,瞪向床上睡得太过头的男人,“去叫那负心汉起床!”
  “那么,我就留下来帮你戒护吧。”麦斯医生没有给金桂雨推辞的机会,难得俏皮地
眨眨眼,“虽然年纪大了,好歹也是个退役的A级向导。”
  金桂雨看向在塔里教过他的医师,“……谢谢麦斯老师。”
  半小时后,金桂雨在麦斯医师的协助下,抵达以前来过无数次的高山林区。
  蓊郁翠绿层层叠叠到天边的森林,疑似发生地震引起土石流,又被无数个超级台风肆
虐,满山遍野的树木断裂倾倒。蜿蜒流淌的清澈溪水也变成黄浊干涸的小泥流,别说鱼
虾,连溪底的小石头都没剩下一块。
  以前只要一踏进来,就能听见虫叫鹿鸣,抬起头,有苍鹰在天空盘旋,发出悠长的鸣
叫声。如今,万径人踪灭,动物全死绝。
  金桂雨望着半山腰那块写着“擅闯者死”的警告牌,不识字似的,长腿一迈就跨过
去。
  下一秒,山林剧烈摇晃,呼啸强风吹得他站不住脚,只能抱住那块警告牌。闪电又打
雷的灰黑云层从远方聚集,迅速向他逼近。
  “是我。”
  轻到几乎被淹没在风声中的两个字奇蹟地阻止异变,一秒后,风停云散天放晴。
  金桂雨轻哼一声,继续向前。
  他穿着订制的牛津鞋一步接一步,踏上泥泞的登山步道。从天亮走到快天黑,在夕阳
最后一抹余晖暗灭时,爬上山巅。
  山顶有一棵需要数十人合抱的巨木,现在也成了无数拦腰折断的林木之一,只留下半
人高的树头,里面不知道被什么凿出一个黑漆漆的洞。
  金桂雨趴在洞边往下看,一路紧绷的心神这才放松下来。
  树洞里有只亮着肚皮睡成大字形的黑熊,它那毛茸茸的肚子上趴了一个男人,一个让
金桂雨又爱又恨的男人。
  向导的体能其实跟普通人差不多,加上离开塔后开始经商,常常忙到吃饭都不定时,
更别提定期运动。金桂雨能爬上这座山,大概已经预支下辈子的体力。
  精神世界会放大现实一切感受,无论好坏。
  累到只剩一口气的他,盯着男人睡到打呼的傻脸,突然浑身是劲。
  愤怒给人力量。
  “你给我醒来,我命令你立刻睁开眼睛,听到没有!”
  仿佛是呼应他的怒气,金桂雨许久不曾现身的精神体出现了。
  任凭无数昂贵药剂,甚至连电击都派上用场,让许多专家两手一摊就是叫不醒的S级哨
兵,在向导一声令下,睁开双眼。
  “锅……贴?”
  被暴力唤醒的贺蓝盯着眼前的鲑鱼精神体,摸著被鱼尾甩巴掌的脸颊,上头隐约有溼
漉漉的水滴。
  被澈底无视的金桂雨抓起贺蓝的衣领,“该死的!你眼里只能有我一个男人!”
  睡太久的哨兵迟钝地眨眨眼,认出气到脑充血的向导。
  “小鱼……你怎么……”
  贺蓝的脑袋还有些昏沉,双手却先有意识,把狼狈又气愤的青年抱进怀里。
  原本躺在他身下充当床垫的大黑熊不满地咕哝,索性把两人都按在自己毛茸茸的肚皮
上,用掌心肉球拍了拍,要他们都乖乖睡觉,别吵醒它追求可爱母熊的美梦。
  比起以前又小一圈的鲑鱼见到好久不见的黑熊居然不理它,气得朝那张熊脸啪啪两下
鱼尾攻击。
  大熊不耐烦地低吼一声,伸出爪子,把凶猛的小鲑鱼拍进怀里。
  这下,大家都被抱紧处理了。
  精神体跟精神图景一样,是所有者的人格反映物。黑熊是贺蓝的精神体,它想睡,代
表贺蓝也还想睡。
  不过一周没见却像分隔一世纪,金桂雨抹去贺蓝脸颊上的水渍,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
一口,随即熟练地在他胸里窝好。
  “睡吧。睡饱再叫我。”
  根据<哨兵向导基础须知>第五章第三节,在他人精神图景里停留的时间最长不能超
过二十四个小时,否则可能触动对方的防卫机制遭到攻击。
  金桂雨没打算在贺蓝的精神图景里补眠,只是发现他的哨兵还很疲倦,想陪着睡一会
儿。
  作为同床无数次的伴侣,熟睡和装睡的呼吸频率就算不是S级哨兵也能分辨清楚。但贺
蓝同样也心疼这阵子没好好休息的金桂雨。
  睡意已消散大半的贺蓝用拇指抚过金桂雨眼下的暗影,低头吻上他的发梢。
  “小鱼,晚安。”
  于是,他痴痴地看着金桂雨的睡脸,看了一个小时,才轻声把人喊醒。
  “小鱼,起床了。”
  假睡变真睡的金桂雨在贺蓝怀里翻了个身,“不要……”
  “我们去逛耶诞市集。你不是好几年没去了吗?”
  “唔……你会不舒服……”
  金桂雨还没醒透,语气如同十六岁时,带着一股被娇惯长大但不至于讨厌的孩子气。
  “有你在,没关系。”
  对五感过度敏锐的哨兵来说,那个地方写作市集唸作地狱。吵杂的声音、混乱的气
味、鲜艳的颜色……还有人挤人的触感与温度,无一不是酷刑。
  训练后的哨兵能自行封闭感官降低干扰,但再完美的封闭都比不上向导建立的精神屏
障。
  “对,我可以设屏障……”金桂雨揉揉眼睛起身,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片刻后,醒
了。“……你忘了?我是F级。”
  F级,除了能具现化出精神体,勉强做到身为向导的基础操作,其余能力跟常人无异。
如果他拼尽全力能为F级哨兵设下一道砖墙,那他能为S级哨兵增加的屏障,大概就是一张
卫生纸,水溶性那种。
  面对金桂雨,贺蓝温柔得完全不像经历过无数生死战斗的哨兵。他揉了揉金桂雨的脸
颊,上头有趴在他身上睡太久,被衣服皱褶留下的红痕。
  “没忘。我爱你,跟你的等级无关。”
  完全清醒的金桂雨戴回高傲冰冷的面具,冷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自己只是个A级
哨兵,配不上我?”
  贺蓝笑得无奈,帅气的眉眼更加柔软,“就算变成S级哨兵,我还是觉得配不上你。”
  金桂雨挑了挑眉,“那怎么办?离婚?”
  两人早在二十岁那年就在塔里进行登记,是不管在哪个国家都必须承认的合法婚姻关
系。曾有人笑称,万恶的塔在这件事上,也算为婚姻平权做出微小但确实的贡献。
  贺蓝严肃地摇头,双手环抱住向导的窄腰,“不可以。我会死翘翘。”
  “那我就再婚啊。”金桂雨抚著下巴考虑,“这次要找个普通人,哨兵太麻烦了。”
  贺蓝有些受伤,“哪里麻烦?”
  “哪里都很麻烦!”讲到这里,以为发泄殆尽的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回来也不打
一声招呼,倒头就睡了一个礼拜,叫也叫不醒,这点最麻烦!”
  高大的哨兵扯扯向导的衣角,垂下头说:“小鱼,你误会我了。”
  “少给我装可怜!我不吃你这套!”
  金桂雨一掌拍开贺蓝的手,锅贴相准机会就对男人的手臂补上一记鱼尾攻击,得意地
游回主人身边,用鱼尾跟他give me five。
  看着眼前默契十足的一人一鱼,贺蓝觉得自己更可怜了。
  他戳戳挺著大肚子躺在树洞里的精神体,“酸辣汤。”
  在梦里第一千零一次被心仪的母熊拒绝,而且赏巴掌的角度力道跟锅贴一模一样,名
为酸辣汤的大黑熊此时正伤心,懒得理会主人,呜呜两声敷衍。
  被精神体抛弃的贺蓝叹了一口气,只好招认:“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睡,正在看电
视。盯着一群男人抱来抱去,开心得大吼大叫,连我说话都没听见。”
  “抱来抱去?大吼大叫?”金桂雨想了想,恍然:“我在看球赛!为什么被你说得那
么色情?”
  贺蓝揉揉被轰炸的耳朵,“我有说错吗?”
  抱来抱去是因为入球开心抱着队友庆祝,大吼大叫是因为支持的球队PK逆转胜……贺
蓝都没说错。
金桂雨做了一个深呼吸,“所以呢?你就气得睡了一个礼拜,死也叫不醒?”
  贺蓝望着金桂雨那双漂亮的眼睛片刻,慢吞吞地点头。
  气炸的金桂雨把手一挥,“锅贴!扁他!”
  小鲑鱼的攻击对S级哨兵来说跟搔痒差不多,哪怕已经左脸五下,右脸五下还搧出连击
效果,贺蓝只觉得溼淋淋的有点痒。
  金桂雨看对方这副骂不怕更打不怕的样子更火大。
  他戳戳身下的大黑熊,“酸辣汤,你家主人这么爱吃醋,干脆改名叫贺醋,以后喝醋
喝到饱,你说好不好?”
  好不容易从失恋的梦境中振作,黑熊听完向导的恶魔耳语,跟主人对看一眼。
  面对自己的精神体,贺蓝眼底的柔情瞬间蒸发。
  读懂主人的无声警告,酸辣汤把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往脸上一盖,表示我睡死了什么都
不知道。
  本来在主人手边翻滚求摸摸的锅贴似乎看懂什么,难得不赏锅贴,朝酸辣汤吐出一串
七彩鱼泡泡。
  “它说什么?”贺蓝忍不住问。
  金桂雨冷笑一声,“它说:两个蠢蛋。”
  贺蓝大方承认:“嗯,我们都是蠢蛋,所以小鱼大人,不要跟蠢蛋生气了,好不
好?”
  金桂雨跟那张脸对看十秒,败下阵来。
  没关系,输给S级哨兵很正常,一点都不丢脸。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磨磨蹭蹭地起身,离开那张躺起来很舒服的床垫。
  “不是说要带我去逛耶诞市集?还不快走!”
  回到现实,金桂雨送走麦斯医生后,已经入夜。
  金桂雨趴在床边将人吻醒,在贺蓝迷迷糊糊勾着他的脖子想把舌头伸进去时,残忍地
推开。
  “麦斯医生说你接的是S级任务,我记得有三个月休假,对吧?”
  按理说塔所指派的任务从等级到内容都属于最高机密,不能对塔外人士泄漏半个标点
符号。贺蓝就是吃定这一点,才敢对自家向导说谎,没想到自己早被出卖。
  他只能苦笑默认。
  “……还真的啊?”不过随口一骗,傻乎乎的哨兵就招了。
  “呃……”贺蓝尴尬地搔了搔头。原来麦斯医师是无辜的。
  “你家那只色海豚怎么说?”
  多年前的一场事故后,金桂雨从S级降级成F级向导,他的伴侣贺蓝则从A级升为S级哨
兵。因应任务需要,上司又为贺蓝指派一个单身的A级向导当搭档,跟他们同期不同班的
米勒。
  男女不拘到处留情的米勒有个非常符合行事作风的精神体:瓶鼻海豚。
  “米勒不是我家的,你才是。”贺蓝顶着一张认真的帅脸纠正,继续补充:“他也没
有很色……好吧,肉体关系是有点混乱。他有进来看一眼。”
  “一眼能看出什么?”
  贺蓝笑着拉过金桂雨的手,“他说树洞没毁就算很健康,回来找你滚滚床就没事
了。”
  “那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变态!”
  贺蓝原本要在手背上落下的吻踩了煞车。“怎么受伤了?还很痛吗?”
  “痛死了!都是你害的!”
  “是是是,都是我害的。对不起,不痛了喔。”
  轻柔的亲吻避开擦过药的伤口,从手背一路往上,来到唇间。
  “小鱼。”
  “唔……嗯?”
  “市集……明天再逛,好不好?”
  金桂雨按住贺蓝的后脑杓,伸出舌头加深那个吻。
  “……市集到月底,什么时候逛都可以。”
  这一延,就从月初延到月底。
  除了少数重大决策远端遥控,这个月的金桂雨不仅没进过公司,几乎没下过床。
  出事后,贺蓝就开始有意无意避免亲密接触,怕勾起金桂雨不好的回忆。
  那段时间里,金桂雨忙着振作,重建自己崩溃的精神图景。后来能正常开口说话,甚
至愿意踏出家门,跟陌生人交流,再到接掌公司,让营运上轨道……已经好几年过去。
  要不是为了治疗历经S级任务后身心受创的心爱哨兵,他几乎要忘了,原来做爱是件很
开心、很舒服的事。
  盯着显示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日历,金桂雨的眼睛接收到讯息,纵欲过度的大脑迟迟没
反应过来。
  居然过了那么久。居然,过了那么久啊……
  腰酸腿软的他其实不太想出门,但一年一度的节日错过可惜,想了想还是扶著腰爬起
来。
  临出门前,金桂雨仿佛第一次送小孩上学的操心家长,先是反复确认贺蓝小朋友真的
要冒着五感被轰炸的危险陪他去逛市集,将屏障加固后又再三叮咛:“降躁耳机带了
没?变色眼镜呢?口罩和手套不要忘了……”
  还没出门就已经被轰炸的贺蓝笑着,“都带了,没忘记。马麻放心。”
  “锅贴,扁他!”
  或许是这阵子做得太频繁,被哨兵强悍的精神力影响,金桂雨在出事后就没见过的精
神体偶尔会在他激动时冒出来,比方现在。
  收到命令,锅贴直线加速前进,扭著鱼尾准备啪啪啪三连击。
  贺蓝偏头闪过,下个瞬间,突然现身的大黑熊双掌一合,成功捕获凶巴巴的小鲑鱼,
只留鱼尾在熊掌外疯狂拍打。
  “不准欺负它。”
  贺蓝与黑熊同时高举双手,作投降状。
  重获自由的小鲑鱼气不过,朝黑熊的大脸赏了三个锅贴,间接完成任务。随后一路甩
著胜利的水花游回主人眼前,用鱼尾跟金桂雨来个惯例的give me five.
  “酸辣汤,你看看人家。”
  大黑熊眨眨圆滚滚的黑眼睛,放弃跟蠢蛋主人讲道理,扭著熊屁股回去了。
  当天是圣诞市集最热闹的时候。
  不停闪烁的彩色灯串从店家的货架缠到两旁行道树上,各种形状与颜色的招牌让人不
知该先看哪一家。空气中充斥着食物与商品的气味,大人小孩的谈笑吵闹声还有商家播放
的节日音乐,把再度降温的寒冷夜晚衬托得热闹滚滚。
  金桂雨站在卖羊毛毡娃娃的小摊前,看着那些柔软粉嫩的可爱动物,苦恼着要买哪几
只。
  痛并快乐着的他想征求哨兵的意见,转身看清贺蓝的模样时,脸色一变。
  金桂雨没废话,掏出两张大钞将摊位上十几个娃娃全打包带走,没理会摊主嚷嚷着
“帅哥!找钱啊!”的呼喊,扯过贺蓝的手朝人少的地方快步走去。
  向导边走还边骂:“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自以为毫无破绽的哨兵:“我……”
  “闭嘴!我不听!”
  仅容两人勉强擦身的无尾巷里,金桂雨把高大俊朗的男人压在墙面,环著腰紧紧抱
住,用尽仅剩的精神力去抚平那些喧哗热闹对哨兵造成的伤害。
  贺蓝默默回抱心爱的向导,没开口打破难得的安宁。
  偏偏,有个不识相的第三者。
  “不要动,再动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金桂雨翻了个很不总裁的白眼。
  他无视架在脖子上的不明物体,转头朝来人冷笑:“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粉红长卷发的米勒将伪装成凶器的拐杖糖收回,拆开包装纸边啃边说:“不满意!我
要客诉!老夫老妻那么多年了,连亲个嘴都没有,你们已经没有性生活了吗?”
  老实的贺蓝还没回答,金桂雨就抢先下令:“酸辣汤,咬他!”
  在树洞里睡得正香的大黑熊被向导的呼唤拎出被窝,发现眼前不是什么暗巷抢劫的小
混混,而是并肩好几年的老战友。
  原本挥出去的索命熊掌在关键时刻九十度大转弯收回来,变成一个慢动作还掉拍的招
财手势。
  瓶鼻海豚第一时间就挡在主人面前,看到大黑熊的滑稽姿势,发出嗝嗝嗝的耻笑声。
  贺蓝拍拍搞不清状况的大黑熊,让它回家。
  “怎么过来了?找我?”贺蓝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查看,上头没有来自塔的联络。
  米勒三两下啃完糖果拍拍手,转向金桂雨,刻意抛了个媚眼,“圣诞夜寂寞难耐,出
来打猎呀。”
  金桂雨作势点开根本没开机的手机,“打猎的话,这时间私人猎场应该不开放。需要
我帮你安排吗?”
  米勒沉痛叹息,“小鲑鱼,你现在真的很不可爱耶。”
  “色海豚,你从来没可爱过。”
  “我不需要可爱呀。”米勒拨了拨那头色彩艳丽卷度完美的长发,“我有无敌的美
貌。”
  金桂雨完全不捧场,“借过,我想找个垃圾桶。”
  “唉,虽然是F级,还是比垃圾好一点,不要自卑嘛。”
  “不,我只是有点想吐。”
  站在旁边像一块摆错位置的人形立牌,贺蓝突然想起唸书时,哨兵学长的谆谆教诲:
向导吵架,哨兵闭嘴。
  跟向导们这种动动嘴皮子杀人不用刀的精神攻击相比,哨兵们赖以为生的战斗技巧大
概就跟尼安德塔人呼呼嘿嘿拿木棒砸死洞熊差不多──原始得要命。
  据说是S级哨兵的贺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猛爆性地想念起他的树洞。
  打从学生时期就互看不顺眼的两人对呛许久,直到有人喊口渴,才暂时休兵。
  “我……我去买喝的!”贺蓝举起手,看向现场的两个向导。
  “热红酒。”金桂雨只想喝杯酒冷静冷静。
  米勒半秒犹豫都没有,“我要有点热又不太热的巧克力!还要加很多鲜奶油和巧克
力碎片!”
  收到订单的贺蓝摸摸金桂雨右耳的红宝石耳钉,低声说:“我马上回来。”
  米勒看不下去,摆摆手,“快去快去!有我在这里,他连鳞片都不会掉啦。”
  贺蓝看了米勒一眼,把向导托付给他的搭档,正要离开听到米勒又喊了一声。
  米勒抬起右手,看向金桂雨。金桂雨冷著脸,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于是,米勒在礼貌
征求对方伴侣的同意后,朝贺蓝打了个响指,加上一层屏障,来自A级向导的超有力屏障。
  米勒垫脚揉乱贺蓝的短发,指向灯光闪烁人潮汹远的摊贩聚集处,大喊一声:“贺
蓝!GO!”
  口气跟他叫家里的边境牧羊犬去捡飞盘没两样。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等大狗贺蓝叼著饮料回来,歪歪斜斜靠在墙边永远学不会立正站
好的米勒已不见踪影。
  “米勒呢?”
  金桂雨接过那杯加满香料和柳橙片的热红酒,吹开上头漂浮的月桂叶,缓缓啜了一
口。“他临时接到电话,打猎去了。”
  这里不是米勒的狩猎范围。不管名目为何,他特地来探望的行为是真。
  贺蓝拿着为米勒买的饮料没喝,凑到金桂雨身旁为他挡风,替自家搭档说好话:“米
勒是个好人。”
  “……我知道。”
  “但你们总是没办法好好相处。”
  喝了两口润喉,受不了太重香料味的金桂雨把纸杯捧在掌心取暖,皱着脸说:“谁叫
他嘲笑我的精神体!”
  “我没听你提过。他……说了什么?”
  想起那时的情景,金桂雨磨了磨牙。
  “他说向导的精神体应该要有治愈效果,不是马牛羊那种毛茸茸的草食动物,就是猫
猫狗狗小鸟儿。一条冷冰冰的鲑鱼要怎么治愈别人?”金桂雨清清喉咙,模仿米勒欠揍的
口气:“不可爱就算了,那么小一条,塞牙缝都不够,能干么呀?”
  “……那你怎么回?”
  “我跟他说,摸鱼很治愈啊。谁不喜欢摸鱼?还有,牙缝那么大的话,建议你去找牙
医矫正,不然老了很容易出问题。”
  “噗、哈哈哈……”贺蓝没想到当年那个纯真的金家小少爷会说出这种话。“所以他
就气跑了?”
  “临走前,他还把他的海豚叫出来,喷了我一脸水!”
  “哈哈……你没叫锅贴追上去甩巴掌?”
  金桂雨的表情有些微妙,卡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那时没想到。”
  当时的锅贴跟他的主人一样乖巧可爱,刚离开幸福美满的家庭,没见过世界的黑暗
面,还没进化成一条不爽就搧人巴掌的凶猛暴力鲑。
  贺蓝想了想,“米勒自己的精神体也是水生动物,或许只是想找同伴?”
  “我知道。不然他能活到现在吗?”金桂雨轻哼一声,“不聊他了,回家吧。”
  “你还有好多摊没逛。”
  金总裁非常自然地反问:“逛什么?全买下来不就好了?”
  回程车上,金桂雨打开关闭一整天的手机,通话和讯息的铃声铃铃铃个没完。
  贺蓝看着他家总裁同时点开好几个视讯页面,回答下属公务请示的同时,抽空接几通
不想理又不能不理的节日问候,还拿过前座秘书递来的笔电,在上头敲敲打打,拟定下一
季的营运计画。
  “……刚刚那几摊,帮我买下来。其他的,留给大家玩吧。”金桂雨随口跟祕书交
代,一心数用的目光扫到最新进来的消息,顺便追加:“入秋了,天有些冷了,不如明天
就让王氏集团破产吧!”
  一度想提醒总裁大人已经入冬很久,明天就是耶诞节的哨兵想起学长的血泪教训,选
择闭嘴。
  不可质疑你的向导,也不可质疑你的总裁大人。
  他们回到住处时,正是晚餐时间。
  红木门扉一拉开,少说十几种食物混杂植物的气味组成一股爆炸气旋轰向贺蓝。幸好
他有乖乖听桂雨马麻的话,口罩还没拿下来,隔绝了一部分伤害。
  慌乱中帮贺蓝加了好几层屏障,金桂雨把人赶去静音室避难。
  “阿福!”
  他一面吼著管家的名字,一面走进餐厅,发现长桌上摆满各式应景食物,屋里挂著闪
烁彩灯,门后悬挂檞寄生花圈,烧着柴火的壁炉前有一棵挂满礼物,装饰精美的圣诞树。
  对正常人来说温馨热闹的圣诞装饰,对贺蓝这类哨兵来说却是声光特效十足的地狱受
难图。
  “阿福你在哪?这是怎么回事?”
  “砰!”
  白头发的老管家没出现,跑出一个陌生面孔的年轻人。
  拉响礼炮的年轻人穿着老管家的西装,满面笑容地朝金桂雨鞠躬,“圣诞快乐,少
爷。”
  金桂雨三步作两步冲上前,风度全无直接揪起对方的衣领逼问:“你是谁?阿福人
呢?谁准你进来的?”
  慢好几拍发现事情不对劲,那人赶紧收起笑容解释:“少爷别生气,我叫来福,是阿
福的儿子。我爸傍晚摔了一跤闪到腰,找我来代班。”
  学会不再相信任何人的金桂雨当着来福的面,打电话给阿福确认来者身分,发现老管
家确实在送他们出门后闪到腰,忙碌的节日找不到人代班,只好请曾在旅馆实习的儿子代
理。
  “……他还好吗?”印象中阿福已经七十好几了。
  “没什么大碍。因为今天是圣诞夜,所以这些都是我擅自准备的,请问……”来福小
心观察少爷从暴怒变成微怒的脸色,“我是不是哪边做错了?”
  金桂雨没回答,冰冷目光扫向因为他的怒吼瞬间跑出来,在墙边排排站的佣人们。
  “其他人没提醒你?阿福也没交代?”
  “提醒?交代?”来福歪了歪头,“没有。大家说一切按照代理管家的指示,都很配
合。我爸说乖乖听少爷吩咐就好,没有多说。”
  金桂雨突然有种想把所有人全开除的冲动。
  想起贺蓝还在静音室里,金桂雨做了个深呼吸,放平音调说:“我的伴侣是哨兵,他
对味道、颜色、声音和光线都非常敏感,家里从来不过圣诞节……当然,复活节、万圣节
那些节日也不过。记住了吗?”
  “真的非常抱歉!”来福鞠了个不用拿尺来量也知道无限接近九十度的躬,“请问我
该怎么补救?”
  金桂雨揉揉被大嗓门轰炸的耳朵,忽然能体会贺蓝万分之一的困扰。
  “说话不要那么大声。把那些食物和装饰撤掉。你进来是什么样子,就复原成什么样
子。”
  他急着想去看贺蓝,经过那张摆满食物的餐桌时,不争气地感到一阵饥饿。
  金黄油亮的巨大火鸡、包裹牡丹虾与鲑鱼卵的寿司、冒着奶油香气的玉米浓汤、烙上
烤痕的沙朗牛排、淋满糖霜的肉桂卷、搭配焦糖脆片的香草布丁、装饰著可爱姜饼屋的圣
诞蛋糕……还有其他一时唱名不完的美食。
  金桂雨按住肚子,改变主意,“叫厨房准备贺蓝先生的餐点,和这几样一起送去静音
室门口,你们就可以下班了。圣诞快乐,记得去领礼物和奖金。”
  “啊?可是我刚才犯了那么大的错,真的……”来福惶恐地抱住头,“真的非常对不
起!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决定,跟其他人或我爸无关,请不要怪罪他们……”
  金总裁看着就差没有下跪抱着他大腿的年轻管家,只说了一个字:“滚。”
  “……是!”
  目送那个莽撞的年轻人慌慌张张离开餐厅,金桂雨一转身,往位于地下三楼的静音室
走去。
  其实他很讨厌这间亲手打造的静音室。
  每次站在那扇门前,都会被提醒一次:他是个连建立有效屏障,保护伴侣都做不到的
废物向导。
  拜来福所赐,金桂雨回想半天,迟迟想不起上回跟贺蓝在餐厅那张长桌用餐是何年何
月的事。
  出事后,他们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间雪白、巨大又空旷的静音室。
  为了保护心爱的哨兵,金桂雨没有任何怨言。但他心里有愧。
  他想起在塔里唸书的时候,贺蓝曾陪他参加过一场摇滚乐团的演唱会。整整三个半小
时的高分贝轰炸、彩色灯光直射,还有爆破特效、环绕烟火……更别提歌迷用力到破音的
尖叫、掌声和大合唱。
  结束后贺蓝笑得很开心,甚至连离音响太近造成的短暂耳鸣都没有。现在呢?连在圣
诞市集待半小时都受不了。
  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当年太愚蠢被人下药带走,赶来救他的贺蓝也不会因为目睹现场失控狂
化,杀光所有伤害他的人。
  事后清醒的贺蓝从A级升成S级看似令人羡慕,代价却是因为杀害普通人,被塔终身奴
役,连成功率只有20%的S级任务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按著喘不过气的胸口在门前蹲下。
  感觉脸颊有溼润的水渍,金桂雨伸手摸去,发现是忽然出现的锅贴,在用鱼嘴亲他的
脸。
  他摸摸自己的精神体,虚弱地扯扯嘴角,“谁说你不治愈的?”
  溼答答的小鲑鱼在空中扭来扭去,金桂雨看了又看,才发现那游动的轨迹是一个心
型。
  被逗笑的向导用手指画了个可供正常人类辨识的爱心回敬。
  “好啦,我没事了。”
  锅贴满意地晃着鱼尾消失,而收拾好情绪的金桂雨打开静音室大门,踏了进去。
  房间中央的大床上没有人,贺蓝窝在角落,趴在酸辣汤毛茸茸的肚皮上,玩填字游
戏。
  听到声响,贺蓝抬起头来,双眼发亮。
  “小鱼!这行要填什么?”
  金桂雨顺着贺蓝的手指看去,连上头的空格有多少都没看清,脱口就说:“
Pneumonoultramicroscopicsilicovolcanoconiosis .”
  “new……什么?”
  哨兵茫然的神情成功取悦他的向导,金桂雨拉过同样雪白的小餐桌,把两盘盖著保温
罩的晚餐摆上去。
  “有没有不舒服?”
  贺蓝的头摇到一半,又点了点。
  “到底是怎样?”
  “没事。但有一个吻的话……会更好。”
  “简单。”
  于是,贺蓝眼睁睁看着那个应该属于他的吻落在酸辣汤的熊掌上。
  当床垫当得很习惯的大熊被亲得很茫然,下意识用那只被总裁大人亲吻过的爪子挠了
挠空气,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不准撒娇。”教训自家精神体的同时,贺蓝抢过那只爪子,似乎是要趁著吻触还新
鲜,直接贴上自己的唇。
  金桂雨难得大笑,他揉揉自家哨兵与大黑熊的脑袋瓜,动作一顿。
  “怎么了?”
  “米勒的屏障还在嘛……”
  情急下没发现贺蓝身上还有别人的屏障,现在仔细一看,将近一小时前的屏障比自己
设了好几层的防护还坚固,金桂雨自嘲地哼笑一声。
  “小鱼……”
  不想多提的金桂雨略嫌粗鲁地把餐具塞到贺蓝手里,“吃饭!”
  贺蓝乖乖揭开保温盖,跟盘中那三大块色香味都没有的水煮鸡胸肉,沉默对看。
  金桂雨捧著自己的餐盘,刻意跟贺蓝拉开距离。无奈食物实在太香,两人不过隔了一
只酸辣汤的距离,罪恶的气味还是对贺蓝的嗅觉造成冲击。
  金桂雨拿着银刀轻轻一划,软嫩鲜香的牛排沁出饱满肉汁,贺蓝悄悄吞了一口口水。
  金桂雨插起那块粉嫩多汁的肉块,发现旁边的男人馋到眼冒绿光,“味道很重?我去
外面吃?”
  贺蓝摇头,“可以给我一口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满足你。”
  金桂雨微笑着,在贺蓝还没从绕来绕句的奇怪文法判断出可以还是不可以时,昂起下
巴,“求我,我就给你。”
  “求你。”
  面对心爱的向导,贺蓝从不知道自尊与底线两个字要怎么写。
  于是,原本要送入金桂雨嘴里的肉块,被亲手送进贺蓝口中。
  看着哨兵小口小口仔细咀嚼再三品味,脸上泛出满足的笑容,金桂雨的心跟着又酸又
软。
  “还要吗?”
  “可以吗?”
  霸道总裁懒得多说,把切好的第二块肉送过去。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将那盘prime等级的肋眼沙朗分食完毕,连配餐的马铃薯泥和花椰
菜都没剩下。主菜结束后,应有甜点。于是金桂雨还分了一口最喜欢的焦糖脆片香草布丁
给贺蓝。
  “我足够满足你了吧?嗯?”
  贺蓝笑得很灿烂,抱住金桂雨亲了一大口。
  焦糖脆片的余味还在嘴里,甜味透过交缠的舌头传来,金桂雨脑中闪过一句话:“这
男人的味道竟然该死的甜美。”
  于是,他搂着甜美的哨兵,亲了又亲。
  在快要不能呼吸时,金桂雨拉开距离,将额头抵上贺蓝的。
  他带着轻喘,略微沙哑地说:“对不起。如果我没出事,你也不用被关这种鬼地方,
连吃一口牛排都开心成这样。”
  “小鱼。”贺蓝摸摸金桂雨因为亲吻而红润的脸颊,“被朋友背叛不是你的错。”
  贺蓝不愿回想,但当年的场景就像故障的影像播放设备将每一格画面在他眼前重复播
放。那也是他持续好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哨兵的杀意不受控地溢出。感受到主人情绪的精神体瞬间出现进入战斗状态,比人还
高的巨兽亮出尖锐的獠牙两脚站立,挥舞利爪下一秒就可以把目标撕成血淋淋的烂肉。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酸辣汤在原地越站越困惑。
  这里是绝对安全的静音室,眼前只有主人和他心爱的向导,敌人在哪里?
  金桂雨捞过熊掌,按按它的肉球安抚,“没事,回去睡觉。”
  对向导无条件信任的精神体低下头,蹭了蹭金桂雨,又看看自家主人,发现真的不需
要它战斗后,消失在空气中。
  话题既然已经开启,金桂雨干脆把话说完。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平静地叙述过往。
  “就算被侵犯不是我的错,但事后崩溃的是我,把你一个人丢在塔里逃回家,又不准
你离开塔的,确实是我啊。”
  “你只是……”贺蓝微微颤抖著,“你只是受了很重的伤……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如
果我当初更强一点……”
  金桂雨把快要哭出来的哨兵抱进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放轻语气:“笨蛋,你
当初距离S级就差一点,还不够强吗?那天要做体检,你本来就不能离开塔,我又被人关进
静音室,这样你还有办法找到我……已经很厉害了。”
  高大的哨兵缩在向导怀里,把头靠在他肩上猛力摇晃,“那不是我厉害,是姊姊……
要不是姊姊送你的耳环里有定位装置,我根本……”
  “好了,我们不聊这个了。我对不起你,你也对不起我,我们互相对不起,扯平了,
嗯?”
  “……小鱼,现在这样也很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以后还会更强,会努力保护
你,你不可以抛弃我,不可以离婚!”
  “好好好,不抛弃你不离婚。”哄著哄著,金桂雨忍不住戳了戳哨兵的脑袋,“叫酸
辣汤不准撒娇,你自己明明很会啊。”
  贺蓝偏头在向导敏感的颈窝咬了一口做记号,哽咽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只有我才可
以。”
  向导忍不住笑骂:“幼稚!”
  那天半夜,金桂雨口渴爬起床,发现睡在大床另一边的哨兵不见了。
  他打开所有的灯,没看到习惯窝在角落的男人或他的熊。喊了几声,才迟钝地想起静
音室里头的声音传不出去。
  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他赤脚踩着冰冷的地板走出静音室,爬了三层楼梯一路找到大
厅,期间不断拨打的电话从没被接通。
  正当他想叫醒整间别墅的人时,发现客厅的壁炉居然亮着火光,旁边坐了一个男人。
  “男人,你在玩火。”
  沉浸在回忆中的贺蓝吓了一跳,停下搅动柴堆的动作,“小鱼?你怎么起来了?”
  发现金桂雨只穿着轻薄的睡衣,连鞋都没穿,他赶紧把人拉进怀里取暖。
  “你在做什么?”
  “我想烤棉花糖。”
  “棉──”金桂雨没想过这么可爱的三个字有一天会从他的哨兵口中出现。“很好,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贺蓝笑着解释:“我梦到以前野外求生的事。”
  那是他们进塔学习的第一年。野外求生的期末考长达一周,不管哨兵还是向导都被溼
热多雨充满毒虫的热带雨林折磨得很惨,更惨的是食物全被吃完,他们饿了好几天。
  最后一天晚上,之前任凭他们怎么威胁利诱哭求,连一块饼干都不分他们吃的铁血教
官突然从迷彩服底下变出好几包棉花糖,让他们围着营火烤来吃,说是抵达终点者的通关
奖励。
  稍慢抵达终点的他远远一看,以为大家饿到发疯,烤起不知名的大白虫果腹,大叫着
“不能吃啊──”狂奔上前阻止。
  想起那幕,金桂雨默默摀住脸。他被笑了一个学期。
  贺蓝拉开他微凉的手掌,在掌心亲了一下。“我当时就觉得你好可爱。”
  金桂雨没那么好哄,“是好可笑吧?连烤棉花糖都不知道。”
  贺蓝放软语气:“大人没教过,不能怪你。”
  出身三代豪门的小少爷,跨国企业的继承人,身边有哪个大人会这么教他?
  “……所以呢?棉花糖在哪?”
  贺蓝搔搔头,“没找到。明天再买给你。”
  金桂雨作出决定,“我明天叫人去买,买一卡车,你负责烤给我吃,没烤完不准睡
觉!”
  “……好的,小鱼大人。”
  收到满意的回答,金桂雨站起身,“回去睡觉!冷死了!”
  贺蓝走了几步停下,回头指向还在仍熊熊燃烧的壁炉。“火!壁炉的火还没灭……”
  金桂雨远远抛来没良心的回答:“你挑起的火,你来灭。”
  等贺蓝确实熄灭火源,回到静音室,迎接他的不是闭眼睡得香甜的伴侣,而是一个瞪
大双眼,气得连自己都情绪不稳的向导。
  “可恶!我睡不着了!”
  贺蓝爬上床,把躺得直挺挺像僵尸的金桂雨抱住,再拉过被子把两人裹起来。
  “我叫酸辣汤出来好不好?”
  毛茸茸的大型动物很适合哄睡失眠的暴躁小朋友。
  “不用。你让它睡觉,现在是冬天。”
  “不然……”贺蓝想了想,“做点简单的有氧运动?我们来比赛?”
  “男人,不要轻易挑战我。我毕业的体育成绩是A!”
  看着金桂雨真要离开被窝跟他比赛,贺蓝后悔了。金桂雨那个A是向导组的A,他的A则
是哨兵组的A,两组的标准不同。
  贺蓝赶紧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认输!不比了……”
  金桂雨叹了一口气,“你不用管我,睡你的。”
  “那你呢?”
  “……去书房加班好了。”
  贺蓝一把搂住金桂雨的腰,阻止他离开这张床。“圣诞节还加班,你不休息,你的属
下也要休息。”
  “那你说要怎么办啊!”
  金桂雨一时激动,精神体也跟着跑出来。
  “嘘……冷静,冷静点。”贺蓝抱着他的向导轻轻摇晃,一边落下温热的亲吻。
  锅贴眨了眨被闪瞎的死鱼眼,看看镇定可靠的哨兵,再看看被抱在怀里暴躁不安的向
导,觉得出现得不是时候。
  它向四周张望,没找到熟悉的大黑熊。完全不知道被叫出来干么的小鲑鱼吐出一串叽
哩咕噜的鱼泡泡,转个圈,不见了。
  因为精神体突然出现,贺蓝有了转移向导注意力的话题。
  “它刚刚说什么?”
  金桂雨不太甘愿地翻译:“……两个蠢蛋。”
  贺蓝笑出声,“它很不给你面子。”
  “哪天不乖就抓来煮鲑鱼锅。”
  “我记得它的品种……是保育类?能吃吗?”
  “不能吃。那么小条,塞牙缝都不够。”
  刚说完,金桂雨先绷不住表情,笑了出来。
  贺蓝松了一口气,“我们可以跟米勒一起去看牙医。”
  金桂雨万分嫌弃,“谁要跟他一起啊!”
  提起米勒,贺蓝想起一件事。
  “他怕我放假太无聊,送了好多书给我。”
  金桂雨冷哼一声,“想也知道不是什么优良读物。”
  贺蓝起身,从床头的收纳柜里随意抽出一本书。
  他把封面画著帅气猎豹和可爱松鼠的小说递到金桂雨眼前,“封面满可爱的,应该是
那种温馨的动物故事。你翻翻看,或许能培养睡意?”
  金桂雨接过那本书,随便挑了个段落。
  如糟雷击的卡帝亚缓缓放开手,仰忘他最爱的小松鼠──他以为永远不会嫌弃他的小
松鼠。
  不敢看那双绿眼睛犯起的水雾和脸上出现的泪文,路德别过头,迈开脚步,“虽然闻
久不会得肺炎,但还是满臭的。除此之外,你却实是个很好的对象。谢谢你,这几年我过
的很开心。再见。”
才看几行,金总裁直接把书往床下一扔。
“呃,你不喜欢?”
  “该死,我喜不喜欢,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错字太多了!作者真的识字吗?”金总裁的抱怨还没结束,“错字就错字,我讨厌
BE!什么可爱动物温馨故事,这是封面诈欺吧?”
  贺蓝赶紧下床把那本书捡回来,光速浏览一遍,把书塞回柜子里,抱着他的向导进行
一个爆雷的动作:“没有BE。暂时分手而已。他们最后还是幸福快乐在一起了。”
  “不管!有分手情节我都讨厌!”
  “小鱼你好可爱。”贺蓝忍不住亲了他。
  “不准说我可爱!”
  “好好好,不说不说。”
  既然不准说,只好把情话藏在吻里,一个接一个印下。
  因为主人太激动又跑出来的小鲑鱼这回跟冬眠被吵醒的大黑熊在床边小眼瞪大眼。
  大床上细碎的亲吻和说话声断断续续,一时没有要停止的样子。
  锅贴吹了个泡泡,扭著身子游到大黑熊身边。已经不想去数第几次在美梦中被吵醒,
非常认命的酸辣汤看到难得不是要来赏巴掌的小鲑鱼,懒洋洋地伸出爪子,把鱼抓进怀
里。
  牠把锅贴按在自己暖乎乎的毛肚皮上,也不管习惯冰冷溪水的小鲑鱼会不会嫌太热太
闷,低吼一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再度进入梦乡。
  陆封型鲑鱼的体型本来就小,加上事故后又小了一圈,刚好可以塞进大黑熊的掌心。
锅贴听着床上越来越微弱的动静,调整好姿势,跟着睡了。
  静音室是全密闭的隔音空间,在里头睡到打呼流口水的他们都没发现,那天深夜,外
头飘起细雪,温柔地染白这个世界。
  那是个美好的圣诞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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