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斯愣了两秒才下车追上,到达铁门前时斐烈炽已经拿出开锁工具,他挑眉问:“你要强
闯民宅?”
“时间不对。”
斐烈炽边说话边将铁钩插入门锁,面色严峻地鼓捣道:“以往玛莉娜就算提重物,也会在
四十五秒内出进入阳台,今天她两手都没东西,我却迟迟没看见人。”
居斯动了动耳朵,抬头望向公寓四楼到三楼之间的墙面道:“有女人的叫声,但被手或布
之类的东西遮住了,人类应该听不见。”
斐烈炽握铁钩的手指骤然收紧,敲锁的动作迅速加快。
居斯透过眼角余光捕捉到斐烈炽的动作,双唇抿起再放松,右手一甩道:“你退后。”
“别闹,我得开门。”
“我来比较快。”
“你来是……”
斐烈炽感觉一道风扫过脸颊,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铁门就整片脱离门框向前倒。
居斯单手将铁门拍到一边,右手握著血色短刀奔入楼梯间,一蹬五阶眨眼间就跑得不见踪
影。
斐烈炽立刻追上,在爬到二楼时听见碰撞声,一上三楼就在三楼与四楼间的休息平台看见
跪坐咳嗽的玛莉娜。
同时,他的斜上方传来男性的尖叫声,抬头便看见居斯跪在一名身形微胖的男子身上,手
里的血刃正对对方的眼瞳。
“妳待在这里别动。”
斐烈炽对玛莉娜说话,三两步爬到休息平台上,将男子的双手与身体匆匆扫过一轮,判断
对方没有反击能力后道:“人已经被你制伏了,把刀收起来。”
“你有看见这男人头旁边的背包吗?”
居斯偏头指指倒在男子头颅与铁门间的深蓝背包,一派轻松地问:“你猜里面摆了什么?
鲜花、蛋糕、巧克力还是求婚戒指?”
“居斯,将刀放下。”斐烈炽看着居斯,夜血者手中地血刃刃尖距离男子的瞳孔只有不到
一公分的距离。
“背包落地时有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半开的拉链中能看见麻绳和一些瓶罐,看起来不像
求婚套组,而是毁尸灭迹套组呢。”
“居斯,把刀收起来。”
“说到毁尸灭迹,处理尸体时血液是最麻烦的部分,很多凶手都是在这块上漏馅被抓。”
“居斯……”
“但对夜血者而言这是小菜一碟,”
居斯抬起头,但右手仍维持同样的姿势与高度问:“你想看我示范一次吗?”
“我想看你把刀放下。”
斐烈炽朝居斯伸手道:“刀给我。”
居斯沉默,看着斐烈炽的手掌五六秒,才扬唇笑问:“如果我不给,你能拿我怎么样?”
斐烈炽忽然有种自己正被毒蛇的蛇牙抵住咽喉的错觉,身体本能地窜起颤栗,但与众多刑
案、匪徒周旋过的大脑很快就抑制住情绪,直视居斯的笑脸片刻道:“那从此之后我就只
用文字跟你沟通。”
“你这……”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声音吧?”
斐烈炽打断居斯,将手往前伸了半吋道:“如果你不把刀给我,我就不再和你说话。”
居斯没有动作,和斐烈炽对视足足一分钟后,松手放开血刃。
斐烈炽和男子同时僵住,以为刀刃会贯穿眼珠,然而血刃在半空中展开双翼,化为一只血
色蝙蝠飞到前刑警的掌心。
“送你了。”
居斯微笑,低头望着身下的男子──对方的脸色从苍白恶化成灰白,轻拍对方的面颊道:
“乖乖听你人类同族的话,别落到我手中,明白吗?”
男子没有应声或点头,但从僵硬如石块的身躯,能看出他彻底吓坏了。
居斯离开男子的身体,站到一旁拍拍裤子,再对斐烈炽做出“请”的手势。
斐烈炽捧著血色蝙蝠,迟疑一会后先把蝙蝠塞到风衣口袋中,再拿出束带束住男子的手脚
,最后转身回到三四楼间。
玛丽娜仍跪坐在该处,呆滞地看着斐烈炽,金棕色的长卷发凌乱不堪,身上长外套的钮扣
断裂,衣襟左右分开露出里头的低胸洋装。
斐烈炽蹲下身,在玛丽娜的脖子与手腕上看见抓痕与瘀青,目光一沉掏出自己的名片道:
“我是斐烈炽,经营征信社。你工作酒店的经理担心妳被客人骚扰,委托我暗中护送妳下
班。”
玛丽娜张口再闭口,反复数次才瞄向居斯问:“刚刚那位先生……”
“他开玩笑的,他是魔术师。”
斐烈炽掏出手机拨号道:“接下来我会叫警察和救护车过来,妳搭救护车去医院验伤,验
完警方应该会请妳去做笔录,妳会因此回想起自己被攻击的经过,但不要害怕,警察会保
护妳。”
玛丽娜小幅点头,脸色仍旧苍白,可是交握的手指微微松开,看上去比先前安心了几分。
斐烈炽按下拨号键,将手机放在耳边,对一一零专线的接线生简短交代情况后,守着玛丽
娜直到警车与救护车到达。
女警扶著仍有些腿软的玛丽娜上救护车,几名男警察则跑上楼将袭击者扭送下楼。
斐烈炽与居斯跟在男警察身后,在跨出铁门发现巷内除了警车与救护车外,还有一台黑色
奔驰。
奔驰车的主人斜靠在车门边,那是一名身高接近两百,肩膀也颇为宽阔的男士,他在两人
出楼梯间的瞬间就将头转过来,笔直地注视前刑警和夜血者。
居斯的目光迅速转锐,斐烈炽则是先一愣然后惊喜地抬起眼睫,快步走向男士喊道:“老
德?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到无线电叫支援,人正好在附近,就过来看看。”
男士──绰号老德的路有德──回答,望着斐烈炽浅笑道:“没想到会遇见队长,有绕过
来真是太好了。”
“我已经不是队长了。局里最近如何?大家都还好吗?”
“少了你,每个人的脑力劳动都增加不少,但都还活着……”
路有德话声渐弱,视线越过斐烈炽的肩膀,神情由放松转为警觉。
斐烈炽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回头顺着对方的目光往后看,瞧见居斯和斜躺的公寓大门,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迅速道:“门是我拆的,当时情况紧急,不能慢慢开门,我之后
会负责找人修好。”
“站在门边那个男人和你有关吗?”
“门边……你说居斯?他是跟着我来的,是……”
斐烈炽脑中闪过自己煽情的呻吟、精美的手做便当,以及方才差点闹出人命的对峙,顿了
两三秒才接续道:“是我的助手,很能干,但还欠调教。”
路有德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腰间手机先一步震动,他拿起手机瞄了萤幕一眼,打开车门
道:“我得回局里了,后天告别式见?”
“什么告别式?”
“公孙老先生的。”
路有德见斐烈炽一脸茫然,意外地蹙眉问:“你没收到讣闻吗?应该上礼拜就寄出了。”
“我回去再看看信箱。告别式办在哪里?几点开始?”
“后天下午一点到四点半,地点在公孙堂的玉思厅。”
路有德手中的手机又震动跳出讯息,他快速坐进车中关上车门道:“你别找讣闻了,以你
家那凌乱程度肯定翻不到,回去后我拍给你。”
“谢谢。”
“不用谢,之后有空请我喝两杯就好。”
路有德系上安全带,隔着挡风玻璃又看了居斯一眼,锁著眉头将奔驰开离小巷子。
路有德走后,警车与救护车也离开巷弄,斐烈炽回到公寓门口,蹲下身注视斜倒的铁门,
称不上厚但也绝对不薄的门板上能找到两个平滑的刀口,仿佛铁门在某个时间点变成一划
即分的豆腐。
斐烈炽垂下肩膀道:“居斯,我姑且确认一下,你会修门吗?”
“不会,但我能让整片门消失。”
“我不需要这种服务。”
斐烈炽起身,掏手机搜寻“铁门 维修”,看着结果寻找离自己最近且已经开门营业的店
家。
居斯后退两步靠在电线杆上打哈欠,瞇着眼看向巷口,声音慵懒地问:“刚刚那男的是谁
?”
“路有德,我还在干刑警时的部属。”
“人类?”
“是,看起来不像?”
“看起来……啊啊啊──”
居斯张大嘴巴,深一口气后闭起眼轻声道:“看起来像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