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古木新花年年发、参伍

楼主: ZENFOX (☁禪狐☁)   2022-09-27 22:56:41
  一名女子行走在严寒黑暗的深渊中,这里无法施展法术,因此她不能以神识感
知四周,不过只要将灵气凝于耳目就能令感官变敏锐,在这漆黑的地方也不至于碰
上太致命的危险。
  “有了。”女子闻到寒风里夹杂的某种草叶气味,她拿出工具将发现的药草采
下来,再拿出一个鹦鹉螺注入灵气,接着她和鹦鹉螺都凭空消失。
  鹦鹉螺是一件能容活物的上乘法器,女子回法器中和夫君相聚,她那瘸了一腿
的夫君从屋里慢慢走出来迎接她,她撢掉衣袖上的霜雪温柔笑说:“都说不必每次
出来接我了,你的腿脚又不方便。”
  她夫君高她一个脑袋,身形轩举,是个儒雅斯文的男子,男子笑应:“就因为
腿脚不便才需要多出来走动,免得之后更恶化。这段时日都依靠妳出去采药和搜罗
有用的东西,我只是这么出来接妳也没什么,再说我总是担心妳,盼着妳快回来。”
  女子牵起他的手安慰道:“会好起来的,今天我又发现不错的药草,对你的腿
伤应该有效。”
  “那太好了。对啦,前几日妳捡回来的家伙醒了,不过看起来还很虚弱,意识
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像不是人族,一会儿妳找看看有没有能让神识清明的药吧?”
  “好,我去看看。”
  夫妇俩回屋稍作休息,接着就到隔壁小屋察看他们捡回来的落难者,那是个长
发及地、有一双灰眸,并且看起来冷峻危险的男子,虽然不像是妖魔,但他们为防
止来历不明者作乱,也在小屋里外都布下阵法。好在灰眼男子只是恍惚坐着,任由
他们观察和诊治,即使头颈、身上被扎了许多针也毫无反应。
  瘸腿男子向妻子描述道:“他刚醒来那会儿有些古怪,吐了很多血,我都用法
术清了。还以为他要吐血而亡,那时他头脸都冒出了奇怪的模样,一会儿出现一对
白色的兽耳,像狼又像狗的,还有身后炸出白尾巴,不过立刻又收回去,一会儿又
手脚张出利爪、冒出尖牙,爬在地上挠啊、滚啊,皮肤浮现鳞片,样子太可怕了,
我都不敢进屋里。”
  女子光是想像就蹙眉附和:“这么古怪啊?可能是异族混血的孩子吧?”
  “唉,那真是可怜啊,这样的孩子往往是哪一族都不认同,常常被遗弃的,该
不会是被扔下来的吧?不过他长得还真高大啊。”
  女子看向恍惚失神的灰眼青年,叹道:“要是我们么儿平安长大,说不定也和
这人差不多岁数吧。”
  “不过可能不会生得这般高大。”
  “呵呵呵,那可不一定。要是我这个当娘亲的有好好给他补一补……”
  “放心,青阳他们也都不是需要喝奶的孩子了,会照顾好他们小弟的。永韶会
平安的。”
  “永韶。”女子泪湿双眼,正要拿帕子擦拭,就看到那青年的灰眸渐渐凝出一
点光亮。
  “永……永韶……”灰瞳男子哑声唤出那对夫妇也熟悉的名字。
  瘸腿男诧异:“他怎么、怎么知道我们么儿?他活过来啦?”
  女子白他一眼:“这孩子本来就没死好么,他只是很虚弱。你快点再看看他的
情况如何,我方才有个惊人的猜想,他会不会是丁兄和纪娘子的孩子?”
  “那颗蛋么?”
  女子点头,夫妻俩一时间五味杂陈,但都想尽力治好这灰眼男子。
* * *
  一身暗红劲装的人们抬着一顶软轿飞过险峻山势,在一处缓坡停下来,入冬后
到处都积雪,山中只能赏雪景,而这一带是凤鸣山一处绝胜,此时还有瀑布可看。
  徐绛昕为了哄曲永韶开心,带人出了山庄稍微透一透气,不过曲永韶下了轿子
却说:“我们不能离开这座山么?”
  徐绛昕解释:“这片山域是我的地盘,离远了不安全。你不喜欢这里?”
  “也不是不喜欢,不过听说我先前散功时,害这座山的景色都毁了,你带我走
了一路看下来也的确是……”景色很丑呢。
  “那我去城里请些戏班、杂耍回来?”
  “不用啦,我不想看那些。”曲永韶心想看什么杂耍呢?看你山庄里的人表演
就够啦。
  徐绛昕耐心哄他说:“你再忍一忍,很快我们就要结契了,之后我带你到任何
你想去的地方。”
  曲永韶瞅着眼前的俊雅男子,忽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如今只是个
要死不活的凡人,不吃续命丹还可能没命。”
  徐绛昕望着他说:“因为我喜欢你。”他目光往下落,像在对待野生的生物那
样小心翼翼伸手想去牵曲永韶,可是曲永韶却转身去赏景,也不知是有意还无意错
开接触的机会。
  “虽说被我破坏了山景,不过瀑布还是挺壮观的啊。”曲永韶看了眼瀑布,余
光仍留意身旁男子。他没想到徐绛昕又伸手要来摸他头发,他偏头避开,盯着徐绛
昕说:“你不是说我们相处皆以礼相待,我先前也讲过不喜欢被人碰到,你为什么
要这样?”
  徐绛昕垂眼闪避其目光,随后又看着曲永韶,神情有些委屈说:“是我不好,
偶尔忘了你失去记忆,但我还记得过往,再者我们又快结契了,难免会想和你更亲
近点。相处这些天,我以为你能信我,也肯依赖我,多少也会喜欢我的,可我连你
的手也碰不得么?”
  曲永韶理所当然答道:“你问都没问我,何况我们还没结契呢。”
  “也不差那几天,结契后你我之间会更亲密,便不仅止于牵手,还会同床共寝,
你……没想过男子之间该如何行事么?”
  曲永韶平静看着他说:“你很急着想跟我睡?”
  徐绛昕似乎光这么看着曲永韶也有些脸热,目光游移低语:“只是想让你早点
习惯。”
  “那你弄些春宫图让我看看,到时候我尽量不弄疼你。”
  “你是指?”
  曲永韶莞尔:“不是我上你么?你这么喜欢我,可我又还没记起过往的感情,
让你上我的话我害怕啊。既然你喜欢我,那你先让我上吧,等我喜欢上你了再换你。”
  徐绛昕听到有些愣怔,他失笑道:“我再让人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避火
图……”
  曲永韶忽然伸手捏徐绛昕脸颊,后者僵掉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俊脸也被他弄得
有些滑稽,他收手噗哧笑出来,不顾徐绛昕错愕的表情,向着瀑布大笑。
  “你好奇怪。”曲永韶笑够了丢给徐绛昕这么一句话。
  徐绛昕什么话也没回,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曲永韶笑得那么开心,这人笑起来太
美好,满山萧瑟凄然的冬景在这笑容和爽朗的笑声里仿佛也大地回春了。他错愕的
表情也染上笑意,但愿往后的日子都能拥有这人的笑容。
  回山庄后,徐绛昕也舍不得和曲永韶分开,他随之来到住院里,曲永韶问:
“你今日不忙啦?”
  “忙得差不多了,今天都能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啊,我还能去找你爹说说话。”
  徐绛昕浅笑:“那换你陪我吧,今天让我爹得一日清净。”
  曲永韶皱了下鼻子:“说得好像我老是在吵你爹。我偏要去找他,要不你也一
起来?”
  徐绛昕答应了,和曲永韶去看徐廷晔,他也有点好奇曲永韶怎么老是往这里跑。
曲永韶把徐廷晔当活人一样聊天,说了今日外出的事,徐绛昕听得想笑,嘴角带着
笑意。这天他们各自回房就寝前,徐绛昕喊住曲永韶,曲永韶面无表情回望他,即
使入夜了,眼前的男子依旧耀眼得令他目眩神迷,他说:“永韶,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真心爱着你。不管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是为你,我就是为你而生的。”
  曲永韶闻言一阵晕眩,脑中像是回荡著谁的声音,说了类似的话语。
  ‘我喜欢永韶哥哥,哥哥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变成什么样的。我是为了你而生
的。’
  ‘为了你而生的。’
  ‘为了你……’
  “永韶,我爱你。”
  曲永韶蓦地回神,见到徐绛昕深情款款看着他,他心中却只觉一阵烦躁,脑子
晕眩得厉害,他踉跄了下,扶著一旁柱子才站稳。
  徐绛昕一惊,立刻上前关心道:“你怎么了?”
  曲永韶一被他握住手就猛地甩开:“不要碰!”
  “我只是想看你的脉象。”徐绛昕皱紧眉心,实在不明白为何曲永韶如此抗拒
他的碰触。
  “没事的,只是今日外出玩得有些累,你不也说了么?我散功后身子虚弱,得
长期休养。好了,我回房歇下了,徐大哥你也早点歇著。”曲永韶不让徐绛昕再接
近自己,说完就回房关上门,然后坐到床里把之前徐绛昕还他的储物法器拿出来看。
  徐绛昕在门外站了许久,自觉委屈却又心疼对方,但终究还是走了。
  “呼。”曲永韶看外面人影离开,他才仔细看自己的法器。他已经是个凡人,
本来没有任何修为能开启储物法器,不过这几日他从访客贺礼中发现一些丹药能助
他累积灵力,也从山庄偷到一些材料,调和后服食了几天,每晚他都会拿法器试看
看能否打开。
  法器里都是些零嘴和小玩意儿,还有一条项链,项链的坠子是块像水滴般很透
亮的玉石,里面有水在流动,他一见就很喜欢,还有几张字画,但光看字都不是他
的字迹,字画上落款为韶墨,他盯着它们研究了会儿,喃喃自语:“韶墨?是指我
的笔墨么?可这又不是出自我的手笔啊……”
  啪搭,一滴水落在画上,他赶紧拿袖子擦掉,水又一滴一滴落下,他这才摸上
自己的脸,是湿的。“奇怪了,我好像,好像很难过。”他脑子空白一片,什么都
没有,本该空荡荡的心里此刻被无来由的悲伤占满,最后抱着那些字画坐在床里压
抑的哭了起来。
  徐绛昕回寝室后辗转难眠,想起这两天都没再用涵光镜窥看邻房,又对适才曲
永韶的样子感到担心,于是再度施展涵光镜,他看镜中人坐在床里抱着一堆杂物哭,
原是有些不解,却在发现那些字画后了然。他当初并没有强行开启属于曲永韶的那
些储物法器,本是想着能利用那些东西哄一哄人,没想到那里面竟有不少丁寒墨留
下来的东西。
  “难道……不,你已经没有修为,不可能突破我的封印想起来的。为什么要哭
成那样?你有我就够了啊,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除了丁寒墨以外。”徐绛昕没
想到自己如今还会这样吃醋,为了一个死去的杂种。
  时序很快就到冬末,凤鸣山庄上上下下都很热闹,修真界有头有脸、喊得出名
号的都来吃徐仙督的喜酒了。曲永韶还没能完善自己的逃跑大计,但他不能再等了,
虽然他没了修为,但原有的武力还在,来送喜服、伺候他更衣的几人也对他毫无戒
心,打晕他们后他就换上其中一人的装束,戴上法器里发现的项链后溜出山庄了。
  这天的凤鸣山庄比平时都要热闹,曲永韶将之远远抛诸身后,从之前打听的路
径赶下山,一刻也不敢停歇。直到他进了山下一座小镇上才发现自己浑身汗,随便
找了间茶馆歇脚休息,附近那些人也在聊凤鸣山庄的喜事,他端起杯子喝茶,心想
那都不关他的事了,接下来还要再跑远一点,远到徐绛昕找不到他才好。
  也许在别人看来徐绛昕对他百般讨好、千般呵护,是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但
他根本不想要,他只觉得无时无刻被牢牢盯紧了,窒碍难忍,就算表面没有约束他
不可做什么,可是他在徐绛昕那里只感到束缚,非常不自在。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他
设法逃离,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外面!
  “小弟?”
  “小弟!”
  曲永韶付完茶水钱往外走,听到有人喊著小弟,越来越接近,一只手搭到他肩
上的同时,他单手呈爪扭身抓去,对方灵活躲开并一脸错愕看他。他面无表情打量
对方,那是个高瘦俊俏的男子,他歪头问:“我认识你么?你认错了吧,再敢碰我,
我打断你的手。”
  曲青阳急忙拦住曲永韶的去路,拍拍自己胸口说:“小弟、你不认得大哥啦?
永韶!”
  曲永韶抬头盯住对方问:“你是我大哥?别乱认。你是谁啊?”
  “我曲青阳啊,你亲大哥,曲青阳!天啊,你这是怎么了,我一听说你要和徐
仙督结契的怪消息就知道有问题,立刻就赶过来,你怎么……”
  曲永韶看到不远处走近另一个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警戒问:“那又是谁?跟
你一伙的?”
  曲青阳叹了口气解释:“那是江叔叔,一直以来都照顾我们、教养我们长大的
恩人。你怎么连亲大哥也不认得,那你记得自己还有两个姐姐么?曲红叶是你二姐,
曲槐夏是你三姐,还有你原先认了一个弟弟叫丁寒墨,你们后来结契了。唉,一时
也讲不完这些,我们找个地方谈?”
  曲永韶犹豫半晌点头答应,却又提醒道:“我最恨被骗,要是你们骗我,就该
死。”
  “小弟……”曲青阳表情复杂,露出想哭又想笑的样子说:“啊,罢了,你从
小就是这样直的性子,对外人更是没什么顾忌的。跟我来吧。”
  曲永韶看那位江叔叔对他点头微笑,他也不由自主点了下头,尾随在曲青阳身
后朝一间客栈走,听到曲青阳喃喃低语:“这是吃了多少苦才变成这样啊,心疼死
我了。”
  江焕生拍曲青阳的肩膀安慰道:“现在人平安无事才是要紧的。”
  曲青阳要了一间厢房,江焕生设下禁制,尚存戒心的曲永韶选择坐在离门口最
近的位置,曲青阳坐在他对面,江焕生则到窗边那里留意附近的风声。因为本该在
凤鸣山办喜事的其中一人出现在这里,明显是逃出来的,或许一会儿有追兵也不一
定。
  曲青阳问:“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吧?”
  曲永韶垂眼盯着桌面,不自觉微嘟起嘴,无奈又委屈的说:“我也不知道是怎
么回事,一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连自己姓名都忘了,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徐绛昕,
他告诉我,我叫曲永韶,父母双亡,我俩自幼一块儿长大,还订过娃娃亲。”
  “呸,他胡说八道什么啊!”曲青阳没忍住,拍桌骂了句,又怕吓著小弟,收
歛怒火说:“抱歉,你继续。”
  “他说我中了泽天秘境一种毒蕈,是染在古剑碎片上的,跟他爹中一样的毒,
解毒之法只能散功,所以他逼不得已帮我把一身修为都散尽了。还说有妖魔诱拐我,
逼迫我结契,他杀了妖魔,自然就解契,又因为要为我续命,所以得再和我结契。”
  曲青阳和江焕生听到脸色都不太好,曲青阳咬牙低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敢这样欺负我小弟、姓徐的……”
  江焕生走来握住曲青阳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再看着曲永韶说:“永韶,你被
徐绛昕蒙骗了,千万不可和他结契。当初就是他造谣你和他交往深笃,我们隐居的
济定山那里也无端多了许多生客,防碍修炼,所以我们才各自远走,找寻适合修炼
的地方。我和你大哥一块走,你与丁寒墨一起,后来你们回无名岛修炼,也在那里
结契。前些日子你来信提到你们想去泽天秘境寻亲,因为你的父母就是在那里遇上
劫难的,没想到……如今事态会演变至此。”
  曲永韶说:“我也不可能就此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除非你们有证据,证明自
己没撒谎。”
  曲青阳点头道:“好,我愿立心魔誓,我对你方才所言绝无欺瞒。”
  江焕生同样立下心魔誓,曲永韶听完他们俩立誓,当即变了态度跑去拉曲青阳
的手臂说:“你当真是我大哥啊?你怎么那么高那么帅啊?不过我仔细一看,我们
长得还有几分相像呢。”
  曲青阳拍拍小弟的手浅笑:“我们是亲兄弟嘛。我收到你姐姐她们的信,她们
应该也快赶来了,要在这个镇上会合。”
  曲永韶一脸期待:“原来我有这么多家人啊,真好。”他笑容又忽然消失,垂
眼疑惑低喃:“不过丁寒墨是我的道侣,那他如今在何方?徐绛昕说他杀了那妖魔,
难不成……”
  曲青阳赶紧安抚他说:“寒墨他很厉害,又不是人族,没那么容易出事的。你
先不要慌。”
  江焕生走向窗边,突然开窗将外面的人拍落地,地上趴着的青年痛呼一声:
“嗳呀、师父你下手轻点啊。”
  “对不起,一时没认出你。”江焕生笑着拉起徒弟聂坤说:“有门不走,怎么
从窗子进来?”
  聂坤无辜道:“我方才去买小吃,回头你跟曲大哥就不见人影了,我记得你们
和槐夏她们约好在镇上客栈会合,镇上也就只有这间客栈,我就找来啦。”
  一阵香风吹进室里,几只白色蝴蝶从窗外飞过,江焕生浅笑:“说人人到。”
  曲红叶和曲槐夏也从窗子飞进来,不过不像聂坤被误认而挨了一掌,曲青阳把
小弟的事向她们说了一遍,曲红叶表面看似冷静,手却紧紧握著佩剑忍着不发作,
而曲槐夏则是抱着小弟哭。
  曲永韶有些尴尬提醒道:“我该喊妳三姐?我失忆了,所以这就有点……嗯,
我长这么大了,三姐妳这样抱我不太好吧?”
  曲槐夏哭花了脸大吼:“我管你的!我可怜的弟弟啊,该死的徐绛昕,老娘要
剥了你的皮!”
  聂坤深吸一口气过去安慰曲槐夏说:“我帮妳,一块儿剥他的皮。”
  “多谢。”曲槐夏看清是聂坤以后,赶紧拿出帕子擦眼泪,抚顺了鬓发,嗓音
都变得细柔许多:“没吓着你吧?我是一时太气愤才……”
  聂坤点头:“我懂。我也把永韶当亲弟弟一样看待的。”
  曲红叶对小弟说:“大哥是医修,你让他看看是怎么了。”
  曲永韶走到曲青阳那儿,曲青阳掐了一手诀,双手张出一道圆亮浅金色的光由
曲永韶的天灵向下罩,光圈落到足下就消失,曲青阳轻轻握起小弟的手说:“记忆
的确被封住了,不是太复杂的封印,只不过我修为不足,解不开这道封印。”
  江焕生出声说:“我来试试?”
  曲青阳摇头:“不,你也不成。”
  曲槐夏着急道:“那要不我们一块儿上?”
  曲青阳失笑:“虽说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我们各有各的法门和专精,一块儿上
的话灵气驳杂,怕误伤了小弟,属于下策。还是另寻他法吧。”
  客栈外面突然热闹起来,他们几人往窗外看,空中飞来一大队人马,有抬了红
轿的,有奏乐的,那是一支迎亲队伍,而徐绛昕则骑了一匹赤红骏马领在前头,是
头灵兽。
  曲永韶被三姐、聂坤护到身后,曲红叶、曲青阳站在他们前方,江焕生则在最
前头,这是他失忆以来第一次感到有点安心,他相信这些人就是他的家人,会和他
站在一块儿。
  徐绛昕认出江焕生,优雅微笑道:“这不是济定山那位江前辈么?还有曲家的
人都在,这样正好,都来吃喜酒。永韶,过来。”
  江焕生神情严肃道:“徐仙督,永韶不愿与你结契,此事就算了吧。勉强并不
会有善果。”
  徐绛昕眼神冷下来:“江前辈想阻挠我和永韶的喜事?我和他结契,全是为了
他好,他散功后元神过于耗弱,又失了记忆,我愿与他共享寿元、同担劫难,也会
一心一意待他好,为何你们不允?永韶,我对你有哪一点不好的?你不信我么?为
了你,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曲永韶探头看徐绛昕回应道:“本来不必你豁出性命的,我也不稀罕你的命。
不过我说了,最讨厌被骗,你对我撒谎,你真要豁出性命的话,现在就可以去死。”
  徐绛昕蹙眉:“永韶,他们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这其中肯定有不少误会,所
以你才这么看我。”
  曲永韶昂首喊道:“这简单,那你也立心魔誓吧。你敢么?”
  徐绛昕并不回应此事,反而提起不相关的话题:“江前辈,诸位曲家道友,我
是诚心邀你们来山庄作客,对永韶也是真心的。而且托永韶的福,不久前我才能够
进阶化神期,修为更上层楼。”
  曲永韶不满道:“你别拿修为威胁人!”
  又一伙人马从空中飞来,带头的是魏燃,那一头火红长发的男子乐呵呵跟曲永
韶打招呼:“这不是曲兄么?我还纳闷怎么等这么久没见两位新人出面,原来都在
这里啊,仙督亲自来这儿迎亲啊?不过永韶怎么没穿喜服?”
  曲永韶大喊:“我不跟他结契,我是被逼的,不结啦!”
  徐绛昕身旁侍从忙着解释:“这其中有些误会,魏少主请回山庄等候吧。”
  魏燃笑说:“我看你们也别忙啦,其他人也等了许久,我也想帮点忙,干脆就
邀他们一块儿过来了。”
  远方天空陆续出现点点亮光迅速接近,他们很快就看到那是一早都在凤鸣山庄
等著吃喜酒的宾客,孙家、狄家还有其他修真门派的代表都飞来了。
  徐绛昕冷冷看了眼魏燃,沉声问:“你想怎样?”
  魏燃笑得有点痞:“我说啦,我只是想帮点忙而已。就像当初,徐家帮魏家那
样……”
  曲永韶虽然失忆,但也猜出徐、魏两家有结仇,其他人更清楚主因就是从前为
了竞争仙督之位,两家互相算计而结下的恩怨。
  其他跟着魏家过来的修士们都在观望,有人提议:“既然有误会,何不就此讲
清楚?”
  另一人附和:“是啊,我们等著喝喜酒呢。”
  “是什么样的误会啊?”
  徐绛昕说:“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楚,还是先随我回去再说吧,永韶。”
  曲永韶回应道:“你还没立心魔誓,要我怎么信你?况且你所说的多半是谎言,
诸位,我并非单纯的遇难受了伤失忆,是有人将我的记忆封印住了。我的家人找到
了我,告诉我实情,也为了证明他们讲的都是事实而立下心魔誓,所以我信他们,
而且我原先就有道侣了。徐仙督若想证明自己没骗我,此刻也大可以立誓证明。”
  其他门派多是来看戏的,没想到会撞见这种事,但他们并不傻,曲永韶和那几
人的势力比不过凤鸣山庄,他们不会贸然仗义相助,只是现在也忍不住开始窃窃私
语。
  魏燃听曲永韶对徐仙督撂话,大笑起哄:“是啊,仙督,你快立心魔誓,好带
他回去完成仪式啊。我们全都来帮你见证。”
  曲青阳沉下脸怒道:“我不会让小弟到凤鸣山庄,想带他走,除非我死!”
  曲红叶和曲槐夏也摆出开战的姿态,曲红叶说:“此事并无误会,是徐仙督想
要强娶永韶。”
  有人认出了曲红叶和曲槐夏,和同行者说:“那不是常月庵的弟子么?”
  “常月庵,那她们应该不会乱说才是。”
  “那不是器修江焕生么?连上乘法宝都有办法修好的那位。”
  “是江前辈没错,江前辈为人正直,不会无故惹出纷争。”
  “他弟子我认得,姓聂的青年,在我道友那儿待过,很有天赋,是个老实的孩
子啊。”
  “凤鸣山庄这不是仗势欺人了嘛……之前分明说是仙督从一妖魔那儿救回和他
有婚约的道侣,怎么跟传闻不同呢?”
  徐绛昕的随从听不下那些话语了,大声喊:“都说是很难解释清楚的误会了,
你们不要讲些风凉话!”
  孙蓉冷笑:“何时轮到你一个无名小卒来命令我们了?仙督只要讲清楚是不是
强娶了曲公子就是,敢做不敢当么?”
  场面更混乱了,不过底下凡人躲的躲,藏的藏,就算再好奇修真界绯闻也不敢
冒出头来,免得被波及。
  徐绛昕低声令随从们说:“你们安静,别吓著永韶了。”话说完就释出化神期
的威压,令在场生灵全都难受不已,修士们还能勉强撑住,只是无法再分心聊绯闻,
至于凡人则是直接呕吐、晕厥,或吓得屁滚尿流。
  曲永韶本就虚弱,那威压的突袭令他当场跪坐在地上,摀嘴欲呕。曲槐夏连忙
跑去护住他,注入真气护好他心脉,扭头对窗外半空中的徐绛昕破口大骂:“你
丧心病狂啊!娶不到要杀人是不是?”
  徐绛昕缓缓抬眼注视曲永韶,语调比平常更温和的低语:“有何不可?以我如
今的修为,在场没有谁斗得赢我。”
  魏燃冒了一头冷汗,脸色难看吼道:“你疯啦?你想和全修真界为敌?”
  徐绛昕振臂释出华星剑说:“是你们逼我的。”
  曲青阳感受到寒意与危机,猛地推开身旁江焕生,眼看华星剑的刀尖带着迸发
的火光,即将刺爆曲青阳的头脸,被推开的江焕生拼命将人拽进怀中,不惜用后脑
杓对上那杀招。
  众人以为的血腥场面并未发生。
  铿、轰!
  华星剑爆出一大团刺眼光亮,徐绛昕惊见雷电自光里散开,同时一股惊人又霸
道的无形力量将他弹开,他往后翻飞落回灵兽背上,灵兽不安的踢著前足昂首嘶叫,
他余光见华星剑的剑身布满冰霜,这本命剑正和寒气相抗而不时窜出细微电光,仅
是这么握剑都让他犹如灼伤般难忍。
  “稳住。”徐绛昕一手拉缰绳低喝,试图让灵兽安静下来,他额冒冷汗盯紧强
光散去的客栈房间,窗外多出了三道身影,前方现身的二者分别是曲桓陵和苏惠诗,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个灰眸男子……
  徐绛昕愕视那家伙,咬牙低吟:“你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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