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做这么多？”
“为了找到枫晚先生最满意的调味！”
小未举起双手比划道：“您说三十五克盐够吃一个礼拜，所以我将三十五克除以七，得出
五克后以此为中心，分别制作含盐量六克、七克、八克、九克，和四克、三克、两克、一
克的烘蛋。”
“……”
“接着只要请您试吃，就能根据您的评价将范围缩小到一克之间；然后再做八份烘蛋，便
能再缩至零点一二五克……呜！”
小未按住自己的额头，双眼圆睁问：“枫晚先生，您刚刚是主动碰我吗？是主动用拳头碰
我的头吗！好高兴！第一天就……”
“那不是碰，是敲，我握拳敲你的头。”
冀枫晚双手抱胸道：“浪费食物也得有个限度！为了试我的口味做十六份烘蛋？你是陪伴
型仿生人还是鸡蛋终结者？”
“这不是浪费，是必要的测试，我想知道您的口味。”
“那种事不值得花三十多颗蛋调查。”
“非常值得！”
“毫不值得。”
“很值得！”
“不值得。”
冀枫晚沉声强调，和小未四目相瞪，僵持十多秒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曲起，别开眼道：“
要知道我的口味，有更直接快速的方法。”
“什么方法？”
“我亲自煮一次。”
冀枫晚推开电脑椅，起身朝房门口走道：“我的口味我最清楚，不是吗？”
“是！”
小未双目亮起，跟在冀枫晚身后道：“材料我都切割好了，只有鸡蛋还没去壳，需要……
”
“你什么都别碰。你有连线功能吧？把食谱连结传给我。”
冀枫晚报出自己的电子信箱，片刻后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震动，他掏出手机开邮件将食谱
看两回，穿上围裙站到瓦斯炉前，热锅倒油放培根，再拿起鸡蛋打进金属盆中。
小未蹙眉道：“和食谱的顺序不一样，食谱上是先打散鸡蛋再开始煎。”
“食谱通常会要人把所有材料都处理好再开锅，煮的时候比较不会手忙脚乱。”
冀枫晚放下金属盆将洋葱碎洒进锅内，拌炒几下后回头将鸡蛋打散道：“我习惯同时开火
与处理食材，这样比较省时间，但缺点是容易烧焦。”
“为了省时，应当同时切割与加热材料……我记住了！”
“别记！我不是专业厨师，只是家庭煮夫，而且半年……不只，差不多有五年没认真做菜
了。”
冀枫晚在说话同时将马铃薯片放进锅内，转身给蛋液撒胡椒粉，鼻子捕捉到甘咸香味，知
道锅里的食材差不多熟了，于是拿锅铲铲起一小块洋葱试味道。
“要加盐了吗？”小未端著盐罐严阵以待。
“差不多。”
冀枫晚接过盐罐朝锅子洒一小匙盐，再拿起糖罐加上半汤匙糖。
“这里要加糖？食谱上没有糖啊！”
“加糖能让味道比较圆润，吃起来不死咸。”
冀枫晚把蛋液倒入平底锅，煎上一分多钟后关火，排上栉瓜片后将锅子放进烤箱加热。
“栉瓜是最后加吗？”小未偏头问。
“不是，我忘记放进去。”
“咦咦咦！”
“这是常见的家庭烹饪失误，别在意。”
冀枫晚靠上厨房的中岛桌，低头注视泛起红光的烤箱道：“反正栉瓜就算生吃也吃不死人
，做给自己的东西不用太讲究。”
“您喜欢不讲究的味道？”
“不喜欢也不讨厌。”
“讲究的味道呢？会讨厌吗？”
“不讨厌，但不会想花时间精力追求。”
“那如果有人做好送到你面前……”
“我不会拒绝。”
冀枫晚斜眼瞥向仿生人道：“不过你例外，你先学会不要制造烘蛋造型的盐块再追求味道
。”
小未肩头一颤，垂下头喃喃碎念“一生的耻辱”、“排除一切‘适量’”、“列入最优先
任务”等话语。
──你的一生连一天都不到吧。
冀枫晚将吐槽留在喉中，静静等待烤箱上的计时器归零，打开箱门将平底锅拿出。
锅中的蛋液已不会流动，栉瓜片也染上轻微焦色，冀枫晚拿筷子戳戳烘蛋，确定蛋体熟透
后，忽然一顿转头：“你有进食功能吗？”
“有！人类有的功能我都有，不管是用餐还是性交我都……”
“有人工味蕾，能尝得到味道？”
“能。您问这个做什么？”
冀枫晚没有回答，打开冰箱翻找片刻拿出一块帕玛森起司，先将烘蛋倒扣到盘子上，再取
刨刀将起司刨碎撒上去。
“烘蛋原来要加起司吗！”小未瞪大眼问。
“可加可不加，我自己吃是懒得加，但既然你能吃东西，而这又是你人生……机生第一份
西班牙烘蛋，还是稍微‘讲究’一些好。”
冀枫晚放下起司与刨刀，补了点黑胡椒和巴西利碎叶，端起盘子催促道：“拿餐具和热垫
子到餐桌。”
小未转身迅速从橱柜拿出盘子、叉子和餐刀，奔到餐桌边将餐具放好，拉开椅子等冀枫晚
过来。
冀枫晚放下盘子，两刀将烘蛋分成四块，一块放小未的盘子一块摆自己面前，这才坐下拿
起叉子。
小未迫不及待地插起烘蛋塞进嘴里，先是快速咀嚼，再渐渐放慢。
当冀枫晚注意到时，小未的嘴巴已经完全停下，他蹙眉问：“怎么了？故障？”
“这、这……”
小未双唇颤抖，咽下烘蛋碰触自己的面颊震惊道：“一口中有甜甜的、咸咸的、松松又嫩
嫩、奇妙的香味……怎么回事？”
“不怎么回事，只是材料的功劳。”
冀枫晚一脸寻常地切割烘蛋：“甜的是洋葱和栉瓜，咸的是培根、起司和盐，松的是马铃
薯，嫩的是鸡蛋，奇妙的香气大概是培根的烟燻味和黑胡椒。”
“有好多味道，但是又像一个味道。”
“因为充分加热过，食材本身也相配。”
“和营养液完全不一样。”
“一样就可怕了。”
“好好吃。”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其他人做的，这只是能入口的程……”
冀枫晚话声渐弱，因为他看见泪水滑过小未的脸颊。
“好……好好吃。”
小未重复，抓着叉子颤抖、激动、流着泪道：“暖呼呼、香香咸咸的烘蛋……枫晚先生亲
手做的烘蛋……稍微讲究就非常、非常好吃的烘蛋。”
“就说只是能吃，你也太夸张了。”
“……好高兴。”
小未望向冀枫晚，玲珑小脸上挂著晶莹的泪水与午后的阳光，扬起唇角灿烂且真诚地笑道
：“能和枫晚先生相遇，和您坐在同一张桌子，吃您做的烘蛋真是太幸福了！”
冀枫晚握叉子的手微微一抖，脑中浮现几乎要淡忘的对话。
──我回来了。阿枫，今天吃什么……喔！满满一桌菜还有个蛋糕！怎么这么澎派？
──还好吧，所有人都在，又有人过生日，就稍微多煮一些。
──所以是为我做的吗！有个擅长做菜的儿子真是幸福。
──既然觉得幸福，就别再进厨……
“枫晚先生？”
小未轻唤，举手在冀枫晚面前挥了挥：“怎么在发呆？”
冀枫晚从回忆中脱离，先是拉平嘴角，再转开头道：“没什么。你一块就够了吗？”
“我可以再吃一块？”小未两眼放光。
“你想的话，再吃两块也……”
冀枫晚的胃突然发出咕噜声，微微一顿道：“平分，你两块我两块。”
“好！”
小未喜孜孜地拿取第二块烘蛋，三两下将菜肴塞进嘴中，鼓著腮帮子陶醉地咀嚼。
冀枫晚将烘蛋切成小块放入口里，不知是错觉、烤箱火侯不均还是单纯饿了，他觉得这口
比上口好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