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金色寄生虫(短篇完)

楼主: user19940218 (YTKJ)   2022-08-29 16:40:55
※原创BL
※与现实人事、物、团体无关,请充分了解再点入
“江原青——”一回到家,林维诚便如此大喊。
他们住的不过是2b2b的公寓,厨房和客厅几乎紧临,一进门望眼看去,可以很快地确认江
原青不在公共区域。那么,很高的机率就是在房间。
他先打开了自己的房间,蓝黑色的羽绒被褥整齐地覆蓋床铺,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在这里睡
觉。虽然如此,林维诚还是走了进去,掀开了被子——与被单同款的床单上没有人,两颗
枕头被整齐地放在头部的位置,只有左边的位置还残留昨晚睡过的微微塌陷。
他又看了眼卧室内的浴室,果然,里面也没有江原青的身影。张忘了一圈,他原本想要离
开,可却因为镜子里的自己而顿了一下。镜中的林维诚有着刚下班的疲惫,自然卷的头发
在一天的忙碌之后成功抵抗发胶,翘了起来。
“唉。”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按。可手抬起来没两秒,就像是美式卡通一样,发漩的地
方硬生生地弹了起来,好像还能听见“ㄉㄨㄞ”的声音。
无语了一下,他垂下了眼睛,一边揉着脸,一边走出卧室。
他拉长语调:“江——原——青——”
换上了拖鞋,正如“拖鞋”这个名称,林维诚拖着脚步往另一个房间前进。那是江原青的
房间,与林维诚的卧室相隔客厅与厨房。
为求礼貌,林维诚还是敲了敲门:叩叩。
等了五秒,没有人回应。他又敲了两下:叩叩。两秒之后,还是没有回应。
“我已经敲过门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慢吞吞地打开门。
打开门,他听见了“哒哒哒”、“啪啪啪”的声音,非常有规律,林维诚用膝盖想就知道
江原青在干么。踏进房间,他便看见江原青的侧脸,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萤幕,脑袋被全罩
式耳机夹着,前面还有一座麦克风——他认为“一座”是十分精准的量词,毕竟他从前不
知道还有这种类型的麦克风,他对麦克风的印象还停留在歌唱比赛。
房间内很昏暗,夏季末的太阳落得还不算太快,可他回来时也已经七点了,外头只剩染上
墨黑的橘色。他“啪”地打开了灯,天花板亮了起来,林维诚又顺手把落地灯打开,再把
房间内的窗帘拉上。
“You f*cker——”
林维诚被江原青突如其来的叫喊吓到了,回头去看,萤幕上出现骷颅头,写着全队灭亡。
江原青又骂了几个英文脏话,又脏又下流,林维诚到异国七年了,说出这种词汇的次数一
只手数得出来,连江原青一天的零头都赶不上。
骂完之后,江原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在检讨刚刚的“战局”,说什么推得太急了,
这根本就白送,中文英文夹杂,大概队友的出身都不太相同吧。林维诚耐心地等了一会,
江原青才摸著肚子说自己要下了,快饿死。
摘下耳机之后,江原青伸了一个懒腰,林维诚听见筋骨拉扯的轻微声响。
“你今天都还没吃?”他冷不防地问。
“哇!”江原青转过头,那惊吓的表情让板著脸孔的林维诚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还来不及说什么,江原青却跳了起来,在他把话说完之前便张开双臂,一把将
他抱在怀里。他只来得及发出:“唔”的声音。
江原青比他高不少,虽然不壮但骨架很大,方才张开手,阴影几乎笼罩了他。双臂铐住他
然后收缩,林维诚虽然有了经验,但这还是太快了,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整个人跌进江
原青怀里,被顺势用力抱住。
“你回来了!”
“唔、唔唔唔!”
“我好想你!”
“唔呃——”他挣扎着,终于勉强抬起头,自然卷完全失控,像是顶了个鸟窝。“先放开
我——”
江原青松开了手,但没有完全放开,从惊喜转为耍赖似地撒娇。
“不要不要,再让我抱一下嘛!”
“我刚回来很脏。”
“才不会呢,小诚一点也不脏啊!”
“……总之你先放开我。”
江原青这才把手松开。
为求平静心情,林维诚徒劳无功地按了脑袋两下,可惜自然卷已经脱离了掌控,在方才拥
抱的“折磨”之后彻底放飞自我。
“呼呼呼。”江原青发出了很可爱的笑声,“小诚好可爱。”
“……”林维诚忍耐著不要骂出脏话,不过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小自己两岁的江原青
太过可爱。唉,他也真是没救了。
“你今天都没有吃?”
“啊?咦?现在几点?”
“已经晚上七点了。”
“唉呀。”
“你昨天几点睡?”
江原青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歪著脑袋想了一下才说:“大概六点吧。”
不用问也知道是am不是pm。林维诚无声叹气。
“你刚醒吧?”
“也没有。”江原青说,“我下午两点醒的。”
“饿了吗?我叫点东西来吃吧。想吃什么?”
谁知道江原青却说:“不用,我来煮就好。你今天上班一整天也累了吧?”
既然是江原青主动提起的,林维诚也没有直接否决的意思。他只是问:“你不累吗?”
“咦?不会啊,我今天也睡了八个小时。”
也是,早上六点到下午两点,正好八个小时。林维诚吞吞吐吐:“可是你刚刚,呃,当打
完游戏不累吗?”
“不会啊。”
“那就好。”
两个人走出房间,江原青一边伸展身体一边走在前头,很快就在冰箱和电磁炉前忙碌。他
拿出了凌晨退冰的猪小排、剩一半的高丽菜,又顺手把电锅按下。他说:“今天就简单炒
个菜吃吧。”
林维诚今天出门完全没发现,他问:“你什么时候做这些准备的?”
“这些连备料都称不上啊。”江原青笑着说,“我只是在今天睡前顺手洗个米,然后再把
肉拿下来退冰罢了。高丽菜已经快烂掉了,得赶快吃。小诚今天中午吃什么?”
“啊,呃,”恍惚了一下,林维诚才回过神,“在公司餐厅吃了。”
“所以吃了什么?”
“就,随便吃了点。今天好像是墨西哥卷饼吧。”
“好吃吗?”
“就那样……普普通通。”
“呼呼。”江原青又发出了太可爱的笑声,“小诚吃的时候表情一定很好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无论是好吃的还是难吃的,小诚总是面无表情。”
“我才没有这样吧?”
“有!”
“……”江原青说有就有吧。
林维诚对下厨非常不擅长,高中大学的时候为了省吃俭用,尽量都在家里开火,不过不只
难吃还很危险,三番两次下来,那个时候还在上国中的江原青便接下来了下厨的责任。林
维诚一直觉得很不安,在经济稍微宽裕之后便时不时地提起外送这个选项,当然,用的是
他的卡。
江原青不是多爱下厨,大多时候都会说好,因为这样会让林维诚安心一点。就这么过去了
几年,他终于从大学毕业,高中毕业后就没继续升学的江原青却在最近增加了下厨的频率
。林维诚知道这样很古怪,可他竟对此感到有些不安。
“你先去餐桌那边等吧。一下子就可以吃饭了。”
“嗯。”林维诚回过神,“好。”他又拖着脚步走到餐桌。这是他的坏习惯,还在台湾的
时候,妈妈总是告诉他这样很没礼貌,走路不可以发出这种声音,姿势也会很丑,可他就
是改不过来。
在餐桌盯着江原青发呆,林维诚满腹心事,思考却一直走入死胡同。期间,江原青非常从
容地将猪小排从烤箱拿出来,又把闷得刚刚好的高丽菜盛盘,顺手还煎了两颗蛋,此时电
子锅也跳了起来。江原青虽然对下厨没什么兴趣,但论天赋,他还是赢过让警报器响了不
下十次的林维诚。
林维诚想去帮忙端盘,不过太过笨拙,只来得及盛了自己的饭,剩下的全都是江原青做的

“……”这下,他更加不安了。
铝箔纸包裹的烤猪小排、炒高丽菜,两颗荷包蛋,两碗热腾腾的紫米混杂糙米饭,一切都
准备就绪。
“很快吧!”江原青得意地说。
是的,江原青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比起问“没有等很久吧”,他会兴高采烈、宛如炫耀宝
物一样地说“很快吧”。
林维诚“嗯”了一声,等到江原青吞下一口饭后才又慢半拍地说:“谢谢。”
江原青闭嘴咀嚼,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咽下才说:“嗯……不客气?”
“嗯。”
江原青一直是这个样子,大而化之但又富有餐桌礼仪,看似大喇喇的,有时候又十分细心

他干巴巴地吞下了一口高丽菜,软脆适中,真亏这个少爷一样的大男孩,凭著直觉就知道
什么时候该掀起锅盖。
“……原青。”
江原青抬起头,因为嘴里还有东西的缘故,他只是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回应。
“你今天也在,呃,打游戏给观众看?”
“对啊。”
林维诚过了时机才想起来那称作“实况”。江原青的工作是实况游戏,也就是所谓的实况
主。林维诚虽然是唸电脑相关的科系,毕业之后也成为了工程师,但对于这个行业却没有
多少概念。真的会有人看别人打游戏还愿意给钱?22岁的林维诚,一点也不了解20岁的江
原青的世界。
“原青。”
“嗯?”
他戳了戳饭,“钱还够用吗?”
或许是因为林维诚很久没有主动问这个问题了,江原青过了几秒钟才回应:“不会不够喔
。”
“嗯。”林维诚低头扒饭。
大三开始林维诚便忙于实习,实习之后便是积极投履历,毕业前夕便定下了大公司的
offer。时间紧凑,他几乎是在毕业之后便立刻投入全职工作。现在回想,这两年他太过
忙碌,很少主动给江原青“零用钱”。
脑海突然闪过大学好友宋晨鸣的话:你知道照你这个说法,那个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青梅
竹马弟弟,听起来就像什么吗?
他那时反射性地问:什么?
“Parasite.”宋晨鸣是笑着这么说的。
那个时候某个韩国电影正流行,所以他对于这个词并不陌生。
Parasite,寄生虫。
他隐隐地知道这有哪里不对劲,关于他们之间,可是被人真正点出来还是让他脸颊发烫。
宋晨鸣又补充:“还是黄金的呢。”

他生在普通人家,不过很遗憾地,他并不算是“普通”。他国中的成绩不是很好,私立升
学国中管得很严,国一的时候还被爱的小手打过。自那之后,他考试大多都交白卷,惹得
国文班导气得想抽他两巴掌。
国中勉强毕业前夕,父母和他商量,在台湾也去不了好高中,问他想不想去国外读书。家
里不是大富大贵,父母是真的走投无路,方才出此下策。那时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当然
不是老师打的,班导还没这么丧心病狂。他低声地说是某个同学打的,可没有人相信他
。因为那个同学虽然成绩普通,但家里很有钱,父亲是私立国中的校董之一,从普通阶级
一下子被提升到了金字塔顶端。
离开台湾的前几个月,他告诉了一起长大的江原青,那个时候江原青刚进国中,和他一样
是私立国中,不过据说是靠钱进去的。江原青和校董的儿子一样有钱,但个性却天差地远

国小的时候,相差两年级的他们总是玩在一起,那个年纪成绩不好并没有得到太大的惩罚
,他过得还算开心。彼时江原青刚搬到他们家隔壁,不过只有母亲和瘦弱的男孩。小小的
江原青身体不是很好,母亲则足不出户,林维诚的妈妈很心疼这个男孩,时常邀请
他到家里,久而久之两人也就熟络了起来。
记得有一次国小中年级一起郊游,相差两个年级的他们正好一起,虽然班级不同,可是最
后还是偷偷走在了一块。
这是给孩子的户外教学,中年级的他们没办法去太刺激的游乐园,所以安排了半天的郊外
健行。他还记得解说员说这里的独角仙很有名,夏天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很多人为了一睹
独角仙而慕名前来。
他牵着那时比自己还要矮小的江原青,两个人走在队伍中间,听着解说完说独角仙的特性
:夜行性昆虫,白天的时候会在树上啃食树液,很多人都会趁这个机会抓它们。独角仙的
寿命约莫一到三个月,在台湾六七月是成虫季节等等等。
林维诚很喜欢独角仙,挥着捡来的树枝跟小小的江原青说:我要抓一只!
江原青还没有换上隐形眼镜,挂著厚厚的眼镜,似乎对独角仙又或者是整个郊游都没有兴
趣似地,只是一边吃著洋芋片一边说:“金色的最稀有。”
“金色的?”林维诚愣住,因而脚步慢了下来,很快地两人就落到队伍最后面。他问:“
金色的独角仙?”
“嗯啊。”江原青的那时还有点奶声奶气的,眼镜滑了下来,林维诚帮他推了一下。江原
青说:“晚上会出现喔,超级稀有的。”
“真的?”
“嗯嗯。”
“骗人。”
“真的!”
“原青看过?”
“看,嗯,看过。”
有好一段时间,他都把抓到金色独角仙视为人生大事。几次趁著晚上的时候,他和江原青
偷溜出去,不过最远也只到附近的公园,最后都被惊吓的林维诚家人找到并且带回。
江原青晚上的精神反而更好,傻傻地跟着林维诚乱跑,兴奋地尖叫,这比郊游还要有趣。
可惜他们不只没找到金色的独角仙,就连普通独角仙的角都没见着。林维诚的妈妈压着林
维诚登门道歉,不过江原青的母亲只是盯着餐桌,什么话也没有说,好像在发呆。江原青
也像是习惯了,在旁边吃著洋芋片——那还是郊游剩下的。
之后才从流言蜚语中得知,江原青的母亲很年轻就在国外未婚生子,似乎还是某个地方富
二代的私生子,最近好不容易才低调归国。她因为男人丝毫不打算和她结婚而大受打击,精神
不是很稳定,男人唯一会做的,只有定期汇大笔的钱到他们母子俩的户头。
江原青不愁吃穿,据说富二代生父那边只生了女儿,生物学的祖父母已经计画要将家产传
给唯一的私生子。流言传得很快,说他是少爷,虽然不名誉,但确实含着金汤匙出生。他
的母亲幸好生的是儿子,二十一世纪了,带把的还是比没带把的值钱,不只不会步入母亲后尘,
还能继承一笔天外之财。
林维诚的母亲似乎很不喜欢这些流言,江原青本人都不在意了,她却严厉地告诉林维诚不
许在江原青面前提及,一个字都不行。
国小毕业之前,他都积极寻找金色的独角仙。直到小学快毕业的他终于被允许使用网络,
查询到的页面却是某个粉丝百科:闪烁金色光辉的黄金独角仙。夜行性生物,因此只会在
夜间现身。正可谓幸运的昆虫。购买多少多少币,贩卖又多少多少币。
……这似乎,是某个游戏的“宝物”。
江——原——青——他打开窗户,对着隔壁就是一阵大喊。对面的窗户很快地打开,江原
青才刚升国小高年级,眼镜还挂在鼻子上,趴在窗边兴奋地对他说:“我刚刚赢了喔!”
“……啊?”他的怒火还没发泄,就先被接近傻眼的困惑取代。
“我刚刚赢了!”
“什么赢了?”
“战斗啊!”
“什么战斗?”
“就是——砰砰砰!砰砰砰!我爆头了好几个人!”
“什什什什什什么?”
“嘿嘿,我枪法超准的喔!年纪比我大的哥哥也输给了我!”
“江原青你到底在说什么——”
鸡同鸭讲了半天,他跑到江原青的房间,最后在桌机萤幕前松了一口气,原来刚才说的都
是游戏。游戏页面停留在像是特种部队的人物上面,手里拿着他也叫不出名字的枪,似乎
正要意气风发地出任务。
江原青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了第一人称射击游戏。不过他并不像是其他男孩一样跑去网
咖,他有的是桌机,还有最新的显卡和大容量的内存,上国中的时候连电竞椅都买上了

金色的独角仙很快地成为了林维诚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梦想。
异国高中的计画进行得很仓促,签证、财力证明,机票,很多开销甚至还是手头宽裕的亲
戚帮忙出的。离开台湾的前三个月,他才告诉江原青。
江原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慢慢地瘪起嘴,委屈的模样飞快浮现,在他慌乱安慰之前,刚
升国中的江原青竟嚎啕大哭。这一哭,哭得惊天动地,把江原青的母亲哭了进来。他在江
原青的房间内,傻眼地看着江原青放声大哭,以及他惶恐不安的母亲。
他结巴地解释了一下,江原青还在旁边揉着眼睛哭泣,声音要有多大就有多大。他对着林
维诚哭喊:“不要!不要——”
“江原青。”他的母亲站在门口僵硬地说:“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说完还麻木地说:
你不能哭。他们会恨我。他们会恨我。天啊,你是他们的宝贝。你是他们的宝贝……
母亲的话让江原青小了声音,可是一只手还拉着林维诚的衣袖,委屈巴巴地说:“我不想
跟你分开。”他没有对母亲说话,只是对林维诚这么要求。
江原青的母亲听见了,竟然在极度慌张之下说:“不然,你跟他一起去怎么样?”这句话
是对着江原青说的,好像林维诚这个“他”并不重要一样。
江原青则看着他,哭湿的眼睛因为执著而发亮,眨也不眨地看着,好像从母亲那边将决定
权交给了他。
糊里糊涂地,他竟然说了“好”。
林维诚的父母得知后很吃惊,还没回过神,江原青那边什么都办妥了,安排好了异国的私
立国中,还帮他租了房子。签证什么的也不用担心,他本来就是在异国出生的,父母早就
帮他准备好老鹰护照。生父很高兴,据说她同父异母的姊姊们都出国留学,他提前过去也好,他出国唸书比姊姊们更有价值,因为他是未来的继承人。
他们就这样一起飞往异国,江原青的母亲坚持,所以林维诚住进了生父帮江原青租的房子
,跟现在一样2b2b,除了两间主卧、客厅和厨房,还带有一个不小的阳台。这里住的大多
都是已经出社会的人,或者家庭,他们这种孩子十分少见。
林维诚的母亲告诉他,他得多照顾江原青。不是因为住进了他们这个年纪难以入住的高级
公寓,而是因为他年纪大,得多看照弟弟一样的江原青。母亲还告诉他:不可以用江原青
的钱。
他问:为什么?
母亲只是说:“如果你不想失去原青这个弟弟,这个朋友的话。”
他一直记着。
江原青到了异国还是在打游戏,从私立国中打到私立高中,最后也没继续升学。他则是从
公立高中以不错的成绩进入排名前二十的国立大学,还拿了一点奖学金。
高中毕业之后,林维诚从高级公寓搬了出去,住进了大学四人一间的宿舍。江原青一直跟
他说:我想要你搬回来,小诚。不然我帮出去也可以。逼不得已,林维诚用助教和实习存
的钱搬出了宿舍,租了一间1b1b的公寓,江原青不解,可竟然还放著宽敞的高级公寓不住
,硬是搬进了林维诚的住所。
他不想失去江原青。他没有忘记母亲的话。
久而久之,他成了江原青的半个监护人。
江原青不是个坏人,也不是恃宠而骄的少年,只是他习惯了“接受”。林维诚不知道该怎
么让日常生活与江原青的钱脱离,毕竟,他们两人的生活已经交织在一起,难分你我。于
是,他干脆完全不碰江原青的帐户,唯一减少数字的只有他的户头。
然后,在他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江原青的帐户数字也停止了上升,甚至还减少了大半。
“那个人终于放弃我了!”江原青咧开了嘴,笑咪咪地这么跟他说。
啊?当下他不理解,江原青讲话总是这样,仿佛天外飞来一笔。
“我的‘爸爸’呀!”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我跟他说我不想继续唸书。”
“……”
“我连大学学历都没有,他很……嗯,很失望,确切来说是绝望。似乎在他们那边,没有
大学学历很少见。我还告诉他,我已经在工作了。我不会在硅谷工作,也不会去华尔街。

林维诚脱口而出:“你在工作吗?”
“对啊。”
——为什么我不知道!他用尽了力气,才把这句话吞了下去。在内心默数了三下,他无法
压抑嘴角的抽动,只能勉强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对了,这孩子已经成年,也没有签证问题,要做什么工作确实都合法。或许只是普通的打
工——
“实况主。”
“呜呃。”
“小诚?”
“……没事,我没事。”他吸了一口气,“对了,你一直很擅长玩游戏。”
“对啊!”
“……你喜欢这份,呃,‘工作’吗?”
“目前为止非常喜欢喔!”
“那就好。”
是的,他好像有听说过,近年“实况主”这份职业兴起,似乎有很多年轻的孩子把这当成
志向。嗯。志向。
不过,江原青喜欢是最重要的。只要原青开心,林维诚就觉得这没什么。
他会给江原青零用钱,实习、助教,一直到出社会工作。他不清楚江原青怎么花这些钱,
或许动用了点生父从前的资助。江原青的桌机做了很多次的升级,还有一些所谓的实况设
备,不知道那不再增加的户头是否够用?
那么,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在意识到之前就开始了。“喜欢”真是一个
难解又让人烦恼的存在啊。
在他告诉江原青他要出国,江原青哭着说不要的时候?在他拖着满身的伤,从学校走出来
,看见还没国小毕业的江原青时?
还是,从最一开始,江原青告诉他金色独角仙的时候就开始了呢?
他没有得到极为稀罕的独角仙,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江原青,却成为了看似吸食他生活的
金色寄生虫。

“哥。”江原青难得的称呼让他回过了神。
“怎么了?”
“那哥钱够用吗?”
“啊?”林维诚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这么问?为什么……担心我?”
“因为——因为哥每次都给我很多钱啊。有一次一个月还汇了三次。”
“……”原来这孩子还会查看户头余额啊。他咳了一声,“因为我看你又买麦克风又买萤
幕,你明明已经有三个萤幕了……不,不对,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开始工作了。”
“我也开始工作了啊!”江原青瞪圆眼睛,又像小孩子一样瘪起嘴巴,装出要哭要哭的样
子。“我也有钱啊!”
“……”嗯嗯,实况主嘛。“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
“骗人,我一看小诚现在的表情就知道,绝对是在说谎!”江原青故意抽搐嘴角,“小诚
的嘴角只要在心口不一的时候都会这样!”
“……”可恶,这孩子真了解他。他连忙咳了一声,“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江原青见他的嘴角依然不自然,气鼓鼓地从棉裤口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虽然还是不
甘心的样子,可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之放在桌上,然后推了过去,让蓝色的餐桌布皱起了一
个弧度。
“这是什么?”
听他这么一问,江原青瘪起的嘴便成了又骄傲又想谦虚的噘嘴。“打开来看看。”他说。
迟疑了一下,林维诚还是拉开了黑色盒子上的蓝色缎带。打开盖子,他看见里面是一支做
工精致的钢笔,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他呆住了,“你怎么买这个……”
“今天是小诚入职三个月对吧?”
……他竟然会记得这种事!
“对不起,是不是晚了?”
“不,不。”他很感动,小指都在发抖,“我很高兴!谢谢你,原青。”
“这些,都是用我的钱买的喔。”
“嗯。”林维诚去摸江原青的浏海,将他柔软的头发拨到一旁,还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颊
,好像江原青是一只大狗。他温柔地问:“钱还够用吗?”
“……小诚,你是不是没有真的相信我?”
“不,”他连忙说,“我相信你。”
江原青站了起来,像阵风一样奔进房间,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又飞奔而出,手上拿的是自己
的手机。
“看!”他将手机递给林维诚。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他将手机纳入掌心之中,定睛一瞧,原来是江原青的银行帐户
。不过,不是原先那个,是另一家银行的,他不知道江原青还有别的帐户。
“你什么时候开了新的……咦?”
他瞪大眼睛,数了数上头数字,这比工作三个月外加实习和助教的薪水还要多。
“看吧,我是真的有赚钱!”
“等等等等等等——”他一下就混乱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这是你的观众给你的?
你不会是诈——”
“停!停!停!”江原青一边笑一边用两只手捧住他的脸,“小诚只要焦虑就就会陷入混
乱耶!例如爆头是指在游戏里面杀死敌人,但是小诚却误会了。这次也一样喔,我没有做
任何违法的事。确实有部分是观众抖内的——”
“抖、抖内?”
“Donation.”他贴心地替他的小诚哥解释,“不过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公司薪水还有比
赛的奖金。”
“……等,等等。”这次换他的脸颊被上下揉捏,话都说不清楚了,“什么公司?什么奖
金?”
“我有和公司签约,他会给我薪水,安排活动,像是经纪公司一样。奖金会抽成……”
“等,等一下,再等一下。太,太快了。什么奖金?”
见林维诚说著太快,呼吸不顺,还有点发喘的样子,江原青忍不住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林
维诚一下子就红了脸。
“比赛的奖金。”
“什么比赛?”
江原青说了一个游戏的名字,林维诚本以为自己完全没听过,但脑袋转了一圈,终于在记
忆里不起眼的角落找到这个名字——江原青说过几次,似乎是最近满有名的第一人称射击
游戏。
“……这还有比赛?”
“有啊。最近很受欢迎喔,人气很高。”
“……”是他无知了。
“所以,小诚现在相信我了吗?”
“嗯。”他轻轻地挣脱江原青的大手,想要退后,但很快地后腰便被扣住,他退得不够快
,差点往后倒去。他们就这么成了王子与公主接吻前的姿势。“原、原青。”他呐呐地喊

江原青是小孩子,但也不再是小孩子。他慢慢地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在逗弄
林维诚一样,把后者的心脏撩拨得快要跳出嘴巴——可最后,吻却只落在了嘴角。
“呼呼。”
“……”这小子,发出这么可爱的声音,真是太可恶了。
“小诚。”
“嗯?”
“哥。”
“……谁教你这样的?”他用眼神指了指餐桌上的钢笔。
“艾里(Ali)教我的。他说适时地送礼,喜欢的人才会知道——维系感情很重要。”
“……艾里又是谁?”
“在游戏里认识的朋友。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很厉害喔。说不定比我还厉害。”
“……啊。喔……嗯。”
“小诚。”
“嗯?”
他感觉到扣在腰后面的手上下滑动,虽然还没有踰矩,但已经足够让他痒得发颤。
“今天,可以睡小诚……和小诚一起睡吗?”
“……”刚刚动词是不是放错地方了?林维诚舔了舔嘴唇,眼神明明想要移开的,可是却
动弹不得,江原青明亮古怪,但又自信的眼睛总是能把他咬得死死的。他近乎嚅嗫地说,
“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不是吗?”
“可是昨天小诚不是在生气嘛?”他撒娇地说,“没有等我就先去睡了。之前明明都是一
起睡的呀。是因为我昨天忘记了时间?”
“……嗯。”憋了一下,林维诚还是没有忍住,“我叫了你很多次,可是你戴着耳机。”
“对不起嘛。”
“……算了。”
手终于还是滑到了让他浑身一僵的地方,林维诚一只手在慌乱之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
只则按在游移的手上——身后的手轻轻揉捏,让他发出了“呃”的声音,呼吸越来越急促

“现在,相信我了吗?小诚。”
“嗯。嗯。你、你的手……这样会让我很……我……唔!”
金色的寄生虫并没有吸食他的生活,只是钻入了他的心脏,似乎打定主意要在那里寄生一
辈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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