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早晨起来，发现家里的扫把都不见了
　　扫把不见了。
　　洪栩睿从沙发上醒来，一时之间不太确定自己直到方才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著。沉
眠跟清醒的界线模糊，他睡得不好，只觉得身躯沉重，更加疲惫。他呆滞了一会儿，这才
意识到自己昨晚睡在沙发上。
　　沙发，对了。他昨晚坐在沙发上，一直坐到昏睡过去为止。
　　今天是圣诞节，洪栩睿首先把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白开水喝完，有点后悔在这种天气里
自己怎么不多费几道功夫去装热水瓶的热水来喝。刷牙、洗脸，还是不太爽快的心情，他
决定洗个澡。
　　洗完澡后把两片吐司扔进烤箱，从冰箱里拿出草莓果酱，红茶没了，只剩牛奶。牛奶
是石品谦爱喝的，洪栩睿不爱，他倒了一杯牛奶拿去微波，不知道该设定多久，随便设了
一分钟。
　　等待早餐好的时间里洪栩睿帮阳台上的盆栽浇了水，其实当初是石品谦在养这些植物
的，但后来不知不觉变成洪栩睿在照顾。石品谦说什么都想在家中养一点什么，洪栩睿没
有反对，现在盆栽主人几乎变成自己，他也没说什么。
　　吃完早餐，把碗盘洗一洗，两人常用的马克杯跟漱口杯也一并洗了，洪栩睿涌上了想
大扫除的情绪，反正也快年末了，先当作一次简易版大扫除。
　　刷了厕所、柜子擦过一遍、床单换一换、纱窗刷到想吐……零零总总做了一大堆，前
面的扫除阶段时打翻的脏水、落下的灰尘，终于来到了最后：把地板扫一扫，再拖干净。
　　但是扫把不见了。
　　洪栩睿站在阳台，平常扫把都是放这里的。蓝色柄的扫把，长得很前卫，又酷又炫，
是当初他跟石品谦决定同居时一起去IKEA买的，两人各付一半。
　　“扫把不见了。”
　　洪栩睿自言自语地落下这一句，鼻腔突然一酸。他拿出手机，打开妹妹的讯息聊天室
，输入几个字：“你可不可以把昨天的脸书回顾删掉？”，但想一想，又默默删掉这行字
。他点开妹妹的个人页面，她昨天分享了动态回顾，十年前洪栩睿跟她一个高中一个国中
，去拜访亲戚家的照片。
　　照片里洪栩睿怀里抱着亲戚家养的大肥猫，妹妹站在旁边当比例尺，两个人脸上充满
震惊，仿佛不敢相信一只猫可以肥成这样。那只猫后来生病过世了。
　　妹妹的回顾贴文有很多人按赞留言，洪栩睿看到石品谦按了一个“哇”的表情。
　　“扫把不见了。”
　　洪栩睿又低声说了一次，他终于得要面对另外一个事实：石品谦不见了。
　　其实不止是石品谦本人不见，在大扫除的过程中，洪栩睿发现石品谦的衣物也不见了
。但其他零零总总的生活用品还在。
　　昨晚他们发生了争执，不，其实连争执都算不上，因为错只在洪栩睿。
　　认识石品谦的人都知道，石品谦是爱猫人士，从小就梦想着将来自己出去外面住，能
够养一只猫。洪栩睿当然也知道，所以在两人刚认识之际，洪栩睿就说自己对猫过敏。后
来两人越走越近，告白、交往、毕业……然后同居。石品谦从来没有提过要养猫，所以他
养了几株盆栽，所以洪栩睿每天帮那些盆栽浇水。
　　洪栩睿讨厌猫。
　　谎言被发现后石品谦没有拿着妹妹的回顾贴文质问洪栩睿，也没有大骂，洪栩睿道歉
后，他们坐在沙发上无言以对，最后石品谦说了一句想冷静一下，就出了家门。
　　洪栩睿坐在沙发上整夜，却没有等到石品谦回来，倒是一个人哭得睡着了。大概在洪
栩睿睡着的期间，石品谦有回来过，拿了换洗衣物又走了。
　　洪栩睿失去了扫把。他呆站着环视刚打扫好的家，拿起手机播了电话给石品谦，响了
好久都没有通，最后进入语音信箱。他打了第二次，第三次……第五次时电话被接起了，
对面是一阵沉默。
　　“喂。”洪栩睿先出声。
　　“……嗯。怎么了？”
　　“我们家的扫把不见了，怎么办？你出去的时候它还在吗？”
　　“扫把？”
　　“嗯，好像被谁拿走了。”
　　“我没拿。”
　　“嗯，我知道。”
　　“我记得我出去时有好好锁门。”
　　“喔，好吧，那我再看着办，目前除了扫把没有其他东西不见。”
　　“……嗯。”
　　“嗯。”
　　“那拜拜。”
　　“……”洪栩睿没有回应石品谦的道别，但对方还是把电话挂了。
　　洪栩睿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半晌，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个用漂亮包装纸细细包好的
长方形物体，他取了剪刀把包装纸拆开，里面是一套机械轴键盘，从前阵子开始洪栩睿就
常常瞄到石品谦在逛机械轴键盘的购物网页，原本打算要把这个当作圣诞礼物的，不知道
还送不送得出去。他盯着礼物一会儿，最后还是拿了另一张买来备用的包装纸把礼物重新
包装好。
　　洪栩睿知道自己很狡猾。讨厌猫，但喜欢石品谦；不想跟猫住在一起，但想跟石品谦
住在一起。他深知石品谦的个性，所以他说自己对猫过敏。
　　狡猾地撒一个谎，闪避了坦白自己讨厌猫这件事以及彼此沟通的必要阶段。
　　洪栩睿不想妥协，所以他用谎言让石品谦妥协。
　　洪栩睿坐在只有自己的家里，手机突然响了。他预订了石品谦曾经说过想吃的韩式炸
机当圣诞晚餐，店家系统提醒他可以去取餐了。他今天本来就起得晚，吃过早餐后又来了
一次大扫除，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接近晚餐时间了。
　　今年的冬天不那么冷，但圣诞节总是有种冷冷的氛围，让人想要与喜欢的人凑得紧紧
的。
　　洪栩睿决定先哭一哭，他不希望自己骑机车载着韩式炸鸡时因为眼泪模糊视线而出车
祸。
　　\
　　韩式炸鸡比想像中的还大盒，洪栩睿用膝盖顶住炸鸡，空出右手来开门，直到把炸鸡
安置好，他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石品谦。
　　石品谦对着洪栩睿笑了笑，伸手指阳台：“真的没有扫把了耶。”
　　“……嗯。”洪栩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不起。”
　　“嗯。吃晚餐吧，我肚子好饿。”
　　洪栩睿不发一语冲到寝室把圣诞礼物拿了出来，略带粗暴地塞给石品谦：“圣诞快乐
。”
　　石品谦失笑，还是接过了礼物：“不用这么急吧，都还没吃饭。”
　　“我怕没机会送。”
　　“你为什么讲话要皱着鼻子？”
　　“我怕会哭出来。”
　　石品谦没多说什么，把有够占位置的礼物摆到一旁，动手解开炸鸡的包装盒，“赶快
去洗手，顺便拿杯子过来装可乐。”
　　洪栩睿听话地拿了今天他刚洗好的马克杯，石品谦把可乐咕嘟咕嘟倒进杯中，两人充
满默契地在一个不怎么大的茶几上各自动作，仿佛连呼吸都一致。那一刻洪栩睿觉得自己
可能再也找不到这么理解自己的人了。
　　“石品谦。”
　　“嗯。”石品谦抿了一口可乐。
　　“我不想分手。”
　　洪栩睿又掉泪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
　　“没有要跟你分手啊。”
　　“我讨厌猫。”
　　“那就不养啊。”
　　“可不可以原谅我。”
　　“我不原谅你我还在这里跟你吃韩式炸鸡喔。”
　　洪栩睿伸手拿了一块炸鸡，起司好多。石品谦伸手抹去他的眼泪，但手上的油反而沾
到洪栩睿脸上，亮晶晶的。
　　洪栩睿伸手想把油渍抹掉，但他的手上也是油，油上加油。
　　“你为什么原谅我？”
　　石品谦抽了一张卫生纸：“你中午不是打电话给我吗？”
　　“嗯，扫把不见了我很慌张。”
　　“虽然怪怪的，但正常来说都会觉得是我离开的时候拿走的，可是你不那样觉得。”
　　“因为那是我们一起买的。”
　　两人一起出钱的东西，产权结构复杂，洪栩睿知道以石品谦的个性绝对不会擅自拿走
。
　　“所以我就在想啊，大概再也找不到这么理解我的人了吧，包括知道怎么撒谎我会妥
协的技巧。而且仔细想想，你讨厌猫，但是为了跟我在一起，你有撒一辈子谎的觉悟，这
点我还蛮欣赏的，要不是你妹猪队友，搞不好你还真的可以撒一辈子谎。”
　　“谢谢。”
　　“可是你也有还不够懂我的地方。”石品谦想喝可乐，油腻腻的手指犹豫了下，最后
还是用力握起杯子，“就算你讨厌猫，我也不会讨厌你喔。”
　　“石品谦，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
　　“我喜欢你喜欢到不敢坦白自己讨厌猫，怕被你讨厌。”
　　“我知道。”
　　“我喜欢你喜欢到知道自己很狡猾还是要撒谎一辈子。”
　　“我知道。”
　　洪栩睿今天有个新发现，韩式炸鸡配眼泪加鼻涕也不错吃。他用了三张卫生纸，才把
糊成一团的脸清干净，情绪放松下来，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发出浓浓的鼻音：“
结果扫把到底是被谁拿走了？”
　　“听说巫婆会在圣诞夜把扫把骑走，那只扫把大概是被巫婆干走了吧。”
　　“喔，好吧，既然是巫婆那就没办法了。那我们明天去IKEA买只新的扫把，然后物色
猫的用品。”
　　“这倒不用。”石品谦笑了出来。
　　“反正我喜欢你喜欢到不养猫也要跟你在一起。”
-完-
*谢谢观看！先预祝打给圣诞快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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