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书阳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没死,活在身不由己的地狱里。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直至荼糜花开尽,残败潦倒。
梦中画面跳转,他回到了现代。在穿越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是被动的一方,然而回头想想,也许他在感情上是被动多于主动的那方。
他前后交过两任女友,他初恋女友是跟它系合办活动认识的。人很活泼,也很有想法,那时两个人刚好负责同一件事,来来去去沟通,便聊上了。聊多了,她藉活动之名约他出去,去吃了几顿饭,却聊得多是其他琐事,套句那女孩的话,景书阳当时就是木头。
活动顺利地办完了,女孩问他要不要去看电影,庆祝。
景书阳也不知怎地,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女孩的意思,还有至少她对他有些意思。观察了一两周,他确定了这件事。
有些高兴。
认认真真的查了一些资料,认认真真的规画了一个告白活动,总之女孩答应了,两个人顺利交往。交往了三年多,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一些大小摩擦磨掉了一开始的初心。女孩先说了分手,其实这之间她就说了几次,知道都是气话,景书阳没应,最后一次,他答应了。
女孩哭了,骂他混蛋。
分手之后也没再联络,只是毕业第二年,他收到女孩的喜帖,那天他看着喜帖内附赠的新人小卡,莫名地哭了一场后,找朋友喝了个半醉。
第二任女友是那个朋友介绍的。一开始没说是介绍给他,只是大家一起出游。被前女友训练过的景书阳这次很快就看出了套路,都是成年人了,约会了几次,还聊得来,便顺水推舟地在一起了。女孩很独立自主,不像前女友那么浪漫,反而相当理性精算。
只是规矩多,是那种洗完杯子放错地方都会被碎念的多。景书阳有一阵子觉得自己是跟妈妈在谈恋爱。分手的导火线,是有一次他无意间听到她在跟朋友抱怨他家爱莉。
叫也叫不来,还会伸爪子、咬人,毛还多,老蹭得她衣服都是毛。事关爱猫,景书阳想跟她聊一聊,没想还没聊成就先被她骂他偷听她跟朋友说话。
沟通失败,分手作结。
在掉下来之前,他才刚跟女孩分手两个月。
景书阳被梦魇住了,反反复复还以为自己还在现代,因此脖子上传来搔痒感以及被舔拭的感觉的时候,他还按住了作乱的脑袋,柔声地对撒娇的猫说,“好啦,再睡一下啦,爱莉,好痒。”
“......”耳朵呢?
“......”
忽然一个激灵,睁开眼时与一双凤目对望,有些懵,还从按在他脑袋边的手开始看,长发披垂,眉眼精致的古装小哥哥趴在他身上,情景简直熟悉得不行,只是现在外头清晨微亮。
景书阳甚至不确定是不是作梦的,他伸手捏了一把面前的脸,被抓住了手,夏晃歪了歪脑袋,“做什么?”
......这不是我该问的?!这年头流行先声夺人了?
“你......这是干嘛?”
“做记号。”
夏晃答得太过理所当然,以致与景书阳本能地开始思考是不是哪里误会他。就见他从他身上下来,坐在一旁侧头看他,语调平淡的说,“我刚经过了外头,闻到了一些香气,便进来补上一些。”
景书阳默默起身,看着半开的窗,“你从窗户进来的?”
“嗯。”他似笑非笑,“睡得挺熟。”
说真的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有些苦恼地扶额,“我就是睡熟了对外面动静没什么感觉的人。”
“我想也是。”
夏晃的话让他福至心灵,颤巍巍地问,“你不只进来过一次?”
他坦然的点头,“这几日清晨偶尔会进来。”
到底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要选清晨,晨那什么还被趴在身上舔......这到底应该要骂他变态还是该赞他没舔其他地方?!
“天啊......”景书阳头痛的揉着太阳穴。
“所以爱莉是谁?前女友?”
夏晃的话莫名给景书阳一种被现任抓到喊前任的带入感......现任前任什么的,他抬眼看过去,见他神色如常才回答,“是我家的猫,唉,她肚子饿时就爱这样叫我起床。”
对方瞇了瞇眼,显得有些赤裸的嘲讽,“看来效果也不怎样。”
......虽然是个好人但还是很想揍他。
接触了这几日,尽管每次结果都有些意料之外,但夏晃也算是能商量的,景书阳叹了叹无奈地说,“你这样、这样也不大好,下次叫醒我。”
“喔。”他垂下了视线。一绺长发从耳后无声的垂落到了身前,披在了脸侧,发尾散出了一个弧度,乌亮的缎面光泽依旧吸引了景书阳的视线。
......长发控真的伤不起啊。
景书阳暗暗吞了口水,唾弃了一番自己的思想。某物要起不起,这时可没有被子能遮,他尴尬的拉了拉裙䙓,调整姿势。
等平复的时间,他起了话头,“这几天早上都没看见你,都去哪了?”
“森林里凉快,就在林里溜搭。”
“喔。”猫科的习性,他也不意外,转而又问,“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你看着煮。”
“可我看你这两天吃得少了些,是不合胃口吗?”
夏晃转眼看他,“你最近都没放陷阱?”
景书阳一笑,“那我知道了,等一下去放,这里的螃蟹好抓,也许晚上有得吃了。”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他。
两人又聊了几句,反正也睡不着了,他干脆下床准备梳洗,夏晃没穿鞋的习惯,赤着脚跟着下地,“这样脚不冷吗?”
“你家的猫穿鞋吗?”
“唔,是不穿,毕竟有肉垫,你也知道肉垫敏感,要是被套上鞋子,不只不舒服,还没法感温散热。”景书阳边穿草鞋边说。
他一边说,一边被一个突至的念头抓住思绪,顿住了话头。
“嗯?”
面对夏晃出声,景书阳直起了身体继续说道,“倒是有一派主张宠物出门得穿鞋,有的甚至活得比人精细。”
“挺有趣。”夏晃评论道。
爬窗进来,此时却垂手大大方方地从正门离开。景书阳看他身长鹤立的背影,垂眼望着自己的手掌心,思索起一个一直让他忽略的问题。
疑问一直萦绕在他心里,甚至到了巫医那里,还有些心不在焉。
巫医正在为一个孕夫产检,景书阳跟在一旁,巫医边触诊肚子,边解释给景书阳听,还让他摸摸肚子,这边厢还没结束,文良其进来了,看见景书阳眼睛一亮,“嗳,小阳,我找你呢。”
“等会儿,等检查结束。”景书阳还没说话,金桐便开口了。
“是,大人,那我去外面等。”说完又退了出去。
景书阳跟到孕夫拿完药离开,金桐便说,“可以去找文良其了。”
他在楼梯旁找到了文良其,被拉着胳臂,热情的塞给他一篮子粮食,景书阳不明所以,“给我这个做什么?”
“谢你帮忙啊。要不是你,我家佑佑哪能好的快。”
“不是什么事......”景书阳有些不好意思要推,文良其哪能如他的愿,见他坚持,景书阳便收了下来。
收了之后文良其也没急着走,一脸八卦的问他,“你跟我二哥最近怎样?他晚上还吵吗?”
要是说拉二胡,他要是没进森林,就几乎单曲循环《二泉映月》。
“......不算吵,挺好听的,只是常常同一首曲子。”景书阳想了想,说了实话。
文良其轻叹,“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他那脾气我阿母也是很担心啊,可惜也说不得,改日你可得劝劝他,夜里别老是哼哼呀呀的,太像那什么了,让人听了都......你知道。”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形容,而且让他劝他是怎样。
景书阳被自己的吐嘈恶寒了一下,抽了抽嘴角,“小孩恢复健康太好了,今天没跟你出来?”
良文其没在意他转移话题,“正睡着我才出来啊,要是醒了又要闹了。”
聊起妈妈经他就眼底一亮,神采奕奕地跟他说起小豹子的趣事,直说了几分钟,才打住话头,“嗳,不吵你了,听染染说他这几日早上采集都没遇上你,改日一起去嘛,我还知道些野菇长在哪呢。”
景书阳点了点头,还跟他约了明早时间,两人才道别。
回到屋内,金桐又进了内室,景书阳把粮食放好依旧做自己的事,外间传来声响,才走出去,夏晃又跑来了。长发绑着,袖口难得折了起来。
“大人在吗?”
......在也不在,景书阳正是怀疑的时候,对方就自己送上来,他装作无意地问,“你不舒服?”
“没有。”他摇了摇头,语调不紧不慢。
“那怎么来找大人?”
“......有些事问他,他在吗?”
见他不想说,景书阳只能点头,“我去叫他。”
景书阳还没到内室,金桐就在配药区的药柜附近,扫了他一眼后,迳自抬脚走了出去,景书阳跟出去时,只看到两人离开的背影。
他垂眼思考,差不多肯定了想法。
金桐没多久就回来了,他自顾自的查起典籍来,景书阳靠近喊了一声大人。
“嗯?”
“我想问一件事。”
“你问。”
“文朗说,他早上经过了我家,闻见了香气,大人你看现在还有吗?”
金桐微微勾起唇角,“你可算过现在是第几日?”
“十来日。”
“那就你对这段期间的了解,你认为,他说的可信吗?”
“......不大合理,但也许不无可能,也许,总有那嗅觉特别好的。”
金桐不疾不徐地指出,“你说像是乌森那般情况,须得是在开阔的空间。”
景书阳不说话了,金桐又回头去翻典籍。
体温升高、食欲下降、对于标记地盘的欲望上升、成日在外溜搭,种种迹象指向一个答案,“......他发情了对不对?是我诱导的?”
“他不告诉你,装作不知便是。”金桐头也不回地回答。
他一窒,忍不住追问,“那他来找大人,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憋过头了多少有点相火旺动,他五心潮热,头晕,问我拿药,这方子有几味药我这里没有,得调整调整。”金桐慢悠悠的说话,拿了典籍桌边走去。
景书阳见他琢磨药方,又问,“可他这两日食欲不好,会有不能吃的东西吗?”
金桐呵呵了两声,“你可别小看了兽人的本能,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心里多半有数。”
但这话也不能减缓景书阳的担忧,“那有没有什么适合吃的食物,我能做些给他。”
他随手翻开那篮子文良其给的蔬果,指了指其中几样,“这些拿来炒或生吃都不错,唯独别用炖的,你自己琢磨。”
景书阳点了点头,金桐涂改了药方,叨叨絮絮说道,“其实药能不吃是最好,我看你也不是无意,倘若有心,阴阳调和,成就一双好事,顺从自然,相火旺动也就不药而愈。”
景书阳也是佩服,‘睡了他’建议得如此文雅。
今天要是他建议饲主可以怎么对待发情的公猫,“给他只母猫。或者,给他个替代品。”
对,他知道睡了他也是方法。
头好痛。
他无奈的解释,“大人,我不是、不是你说那个意思。他帮我那么多次,我当他是朋友关心,这很正常。”
“喔?”金桐提起了笔,嘴边勾起一抹笑,‘天人所谓朋友,是可以蹭蹭舔舔,像你们这样?’
“......”
突如其来的中文展示让景书阳本能想退后,勉强开口,“大人忽然说什么?”
他抬起眼,猫一般的圆眼瞇了瞇,‘还没有回答我,朋友是这样的吗?’
金桐待在原地未动,审视的,似乎觉得有趣的看他。景书阳绷紧的肩膀在无声对视之后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您怎么发现的?’
他眼角微弯,似乎有些满意,因此给了他答案,‘欧阳纪。我从未说过他的名字。’
这一说,景书阳想起了露馅的地方,“啧。”
“呵呵。”
笑过之后他说,“你还不错,连语言都学会,也知道些规矩。只可惜还是中招。‘苹果’究竟是什么?真的很像?”
景书阳并不上当,他严肃起表情问,‘大人此时揭穿我,可有什么事要我做?’
金桐笑了笑,‘只是我个人懒惰罢了,无什么意思。’
他皱眉想追问,金桐挥了挥手,“不重要的事,无须多问。”他将药单递给景书阳,“抓三帖,回去时,带我一句话,过犹不及,能不喝就不喝。”
景书阳很闷,闷的不只是意外在巫医面前露了馅,更是因他关系意外诱发夏晃发情,他原以为只是当晚一时,没想到竟如同现世猫科动物的发情期,如此一来,这段期间至少得7~10日,这还不知有没有物种差异。
更憋闷的是,他不告诉他。
他揣想了一番夏晃的立场,告诉他怎的,告诉他难不成顺水推舟把他当解药?这说起来到底谁吃亏了也未可知。
可不告诉他,又自顾自忍耐,忍出不适了才来找巫医。若非他发现,大约还装作无事。金桐告诉他,他说的香气应该是真的,因为他被诱发情,因此花期的气味会越发明晰。
难怪说闻到了味道,倘若是真的,他也无法分辨他的气味究竟是不是下降了,只能通过反复的做记号来遮掩。
可恶。
景书阳越想越恼,恼他竟然没有早点发现,恼他又欠对方人情。
他想起了爱莉。猫是极度能忍耐的动物,爱莉一开始是流浪猫,她被好心人诱捕送到医院时,后脚腿骨断了,身上有严重的皮肤病,口腔问题,还检查出内出血、子宫蓄脓症,可分明她那天还忍着痛爬上爬下,跑给送她来的人追。
景书阳真的很舍不得。
回到夏晃身上,他有些五味杂陈,憋过头到底是什么形容?
他是人啊,不是猫啊,猫没手,人没有吗?!好吧......他拒绝想像任何【哔--】的画面。
他回家时,夏晃不在家,他带着些合适的材料到溪边清洗,顺便杀螃蟹。材料弄得差不多,他听见往上游的路上传来,脚步声并一群人的交谈声,其中就有文越跟师云的声音。看来是兽人们捕猎回来。
景书阳心一惊,连忙捧起手上的各种材料往回走。
“这不是文朗并头吗?”文越毫不掩饰的嘲讽从后头传来。景书阳一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转头就见到四个兽人,正扛着一头犀牛。另外两个他不记得名字,只知这四人是同一个小团体。
文越的人形没有兽型胖,至少高景书阳30公分,又壮,肌肉发达,整个人是倒三角的身材。景书阳很怕他,各种意义上的。
他没在乎景书阳没答话,撇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又嘲讽了起来,“不会你们就吃那个?我的天,那东西能吃吗?!”
师云警告似的开口,“阿越,书阳好歹也算你弟的人,小心他找你算帐。”
“哼哼,谁输谁赢还不知道。”
景书阳绷著脸,往道路一旁让,“你们要过去?”
“嗳,谢谢啊,你工作结束了?”师云一边走一边搭话。
“嗯。”景书阳微微点头,只盼着他们快点过去。
经过时文越又开口,只不过不是对他说,“你说文朗的口味这么重,难怪白葵意求爱要失败。”
“你少说点吧,管不住嘴?”师云应了一句。
文越倒是笑得开怀,“那你说我是不是得分点肉给我弟跟他并头?”
景书阳忍着怕,一步步退后,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撞上了一个身体,温热感袭来几乎与惊叫同时,被握住嘴跟肩膀,“是我。”
忍不住舒了口气,夏晃放开了手,手掌心的温度还是很高,看了一眼消失在林道的兽人,又垂眼看他手上的东西,“我不吃苦瓜。”口气掩不住嫌弃。
啧,都什么情况了还挑食。
“炒蛋很好吃的,试看看?”
“要煮你自己吃。”
站得近,对方辐射的温度真的有点高,“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他抬手试了一下他的额温,“你体温太高了,这样不行。”
夏晃大约不防他有这动作,仰头动作做了一半,直愣愣看他,然后又反应过来似的,拨掉了他的手,“我没事。”
没事个屁!
景书阳气上来,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装,你继续装,干嘛不跟我讲!”
他垂眼看手,又直视他,“然后呢?”
景书阳一窒,他早就知道了,然后呢,没有然后。
“还是,你想睡我?”夏晃垂头靠过来,在他耳边吹气,“那到底谁吃亏?”语气不掩嘲讽。
心里的揣测被说出口,景书阳倒不气,有点好笑,他哼了一声,“很好、很会,你跟文越果真是兄弟。”
凤眼因为这句话明显波动了,景书阳没等他反驳,扯着他往溪边走,“螃蟹我还没弄完,先去泡泡水,泡泡手脚也好。不舒服就说,巫医说最好别吃药,但多余的精力与其憋著不如运动运动消耗掉好。”
“外头太热了,运动也热。”手腕在他手底转动着,也不晓得是挣还不挣。
回到了溪边,夏晃变成了黑豹,主动地走进溪水里,景书阳让他自己去泡水,蹲在溪边继续处理河蟹。
“早上散热不好,不如晚上再运动?”
“床上运动?”
景书阳毫不在意洗著蟹壳,“你知道吗?豹子交配,平均一次维持三秒。”
“跟兽世比起来,现世豹子实在太惨。”夏晃慢吞吞的声音从水边传来。
“......”
水边的一抹黑化作人身,踏水走了过来,蹲在他身前,瞳孔黑亮仿佛毫无侵略性,但配合前头的话题,暗示意味十足,“我晚上去洗澡,你去吗?”
“......去。”景书阳回答同时,面无表情举起一只手,拇指并其他三指,弹了一下,水花溅得夏晃往后瞇脸。
“喂!”
“呵呵。”他看他不满的抹脸,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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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二合一章节
小剧场21
昭昭:想睡我吗?(ΦωΦ)
昭昭:来运动吗?(ΦωΦ)
昭昭:去洗澡吗?(ΦωΦ)
小羊:......出一张嘴。
作者:豹兄,我说你图文不符你敢应声吗?!
昭昭: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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