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知乐与错(七)

楼主: nacht236 (茫茫)   2020-12-01 23:00:26
Chapter 7.
“你今天怎么了?”
苏文卿正在伸展,两手点地膝盖不弯,双腿随之愈劈愈开,直到屁股贴到了地上,他更扶低了身躯,将上身也贴齐到了地面。
他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关节跟筋骨都打开了,才抬起头来,“什么怎么了?”
刘宣为他的柔韧叹为观止,虽然普遍认为Omega筋软,可她从小就是硬的,坐姿体前弯不过19公分的那种,与她其他体育成绩一般的惨不忍睹,因此不由自主钦羡苏文卿对身体全然的掌控度,就算是如此高难度的动作,也可以如呼吸一般轻松。
“你今天……”刘宣想了想,不太确定要怎么说,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你今天看起来杀气很重。”
“哦?”
没错,就是杀气。刘宣思虑再三,依旧没有修改自己用词的打算。苏文卿的锋芒一直都是耀眼的,张扬得毫不保留,可今天的苏文卿竟比平常还要锐利,仿佛出鞘的刀离弦的箭上膛的枪,充满磨刀霍霍的嗜血欲望。
虽然知道苏文卿并非针对自己,可刘宣还是打了个冷颤,为被苏文卿盯上的猎物默哀。
“我也觉得我的状况很好。”苏文卿点头认同她的说法,“今天不管拍什么,肯定都一次就可以过。”
刘宣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也不想更正,因为她自然也乐见苏文卿的状态绝佳──事实上,她比谁都欣赏苏文卿的这一面。
虽然杀气腾腾,可是也比谁都要美丽,最初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冲突感吸引了她,所以她冒冒失失地前去递出名片,希望与对方建立起连系。
然而尽管建立起了合作关系,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没有缩短,刘宣还如履薄冰,就怕没掌握好份际,失去求来不易的缘分。
直到昨天两人的一席谈话,宛若破冰,让刘宣鼓起勇气与苏文卿攀谈,而后者也回应了她。刘宣自然不敢以为他们这样就成为朋友了,可是至少亲近了一点,她已经很高兴了。
令她更惊喜的是苏文卿再次主动和她说话。
“我想问你昨天朋友的事。”
……虽然是她不喜欢的话题,而且谁会问一个不熟的人这样揭开疮疤的问题?
刘宣心里暗忖,莫非苏文卿所展现出来的高冷形象,只是他不擅交际的伪装;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根据苏文卿上次的采访,他从以前跟同学交流都是动手居多,罕有贴心相对的时候。
苏文卿今天如他所说,所有的戏都是一次过关,大大缩短了预留的拍摄时间。眼看多出了一段小空档,他便顺口问了,丝毫不觉不妥。他睁著大眼睛,就像最听话的学生,静静看着刘宣。
算了,反正有这么多时间,而且也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不能提的。刘宣承受不了他纯粹的目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苏文卿跟着调整了方向,认认真真地面对着她。
“是因为你朋友怎么了吗?”在说故事之前,刘宣也有想要满足的好奇心。
“是啊,他执迷不悟,我不知道要怎么让他懂。”
“受害者都是这样的,他们很盲目,就算知道自己受伤了,也还是会记得对方的好。”
刘宣口中的受害者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认识很久了,个性本就契合,也总是无话不谈。当好朋友说要结婚的时候,她也是真心为好朋友高兴,因为好朋友是那么美好的人,不管是谁与她走一辈子,都是对方的福气。
对方也是这么说的,在婚礼上信誓旦旦会给予好朋友幸福,一辈子不让她伤心。
刘宣与好朋友都相信那句保证,对方是出身名门望族的Alpha,又是跨国企业的首席工程师,聪明贴心又幽默,知书达礼一表人才,没有比这更好的对象了——她们都是这样想的,她们从来没有想过不幸福快乐的结局。
刘宣一直以来都与好朋友保持联络,虽然因为工作和距离的关系,不若往常频繁,但是三天两头还是会聊一次天的;于是刘宣先发现了异样。
好朋友与老公,似乎很常吵架。
刘宣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来的第五次了,而且不是小打小闹的那种,朋友总是传来上千字的抱怨与委屈,讲述相处与吵架的所有细节。刘宣一如往常地安慰她,也跟着埋怨对方老公的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这个家伙的毛好多。那是刘宣最深刻的想法,虽然吵架总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可是老公也太容易不开心了吧,连背痛都可以怪到好朋友身上,说“因为你睡姿不好把棉被卷走,我的背着凉所以才背痛”,如此荒谬,令人傻眼,怎么不看看自己体重,脊椎撑了这么重的东西,不痛才怪——刘宣知道自己不应该人身攻击,可是她真心认为那才是他背痛的主因。
老公的荒谬事不只这一桩,另外一个也让刘宣瞠目结舌的例子是脚架。脚架是好朋友的,老公说如果好朋友不用的话他周末要借用,好朋友起初说好,后来却因为公司临时有活动,于是她反悔了,跟老公说脚架她要带走,老公便爆炸了——指控好朋友反复无常与自私自利,两人明明结婚了,却还不愿意分享。
除此之外,他非常介意好朋友有话不说,他不喜欢含糊隐瞒,坚持有话就直接讲,宁可听伤人的实话。
——他当然这么说,因为他自己讲话就是毫无忌讳,丝毫不管这句话该不该讲,他想讲就讲。
“比如那个脚架的例子,他说我的朋友令他失望,想不到她这么自私,一点都不爱他。”
苏文卿的眼神冷了不少,这种动不动就将爱挂在嘴上当筹码的,是他最不齿的言语暴力与情绪勒索。
“他还会说啊,要是我朋友不这样那样,他也不至于这样说——所以总的来说,都是我朋友的错,是她逼他的。”
“你朋友不生气吗?”
“气啊,当然气,都要气死了,每次说起老公的事都是又气又委屈——一开始的时候。”注意到苏文卿变了眼神,刘宣勾起嘴角,弧度却很无奈,“我朋友是个很柔软的人,也很迟钝,很多不满不爽都不是当下就能反应过来的,而是后来细细思量,愈想愈不对劲才有的,可是也来不及了。”
“每一次吵架都被对方否定责怪,又是心爱的人,选择共度一生的伴侣,自然每次都是一次心碎,然后久而久之,这样的念头就在她心里了——她不好、她有很多问题,所以才会被对方这样对待。”
苏文卿皱起眉头,没有说话。虽然他觉得这很扯,不可置信好朋友怎么会这样想。
“你应该想像不到吧,竟然会被这样的言论影响。”刘宣看出了苏文卿不以为然的表情,轻轻地笑了声。
“我的确无法理解。”
“因为你很强,你不懂我们这种人的心情。”刘宣叹了一口气,“我爸妈的要求也很多,从小就被要求课业成绩,标准是95分,少一分就打一下,我直到国中都觉得考不到满分就是不可原谅的原罪,连90分都可耻到想要自杀。”
刘宣掀开自己的袖子,纤细的手腕上是数不清的清白痕迹;苏文卿瞪大眼睛,尽管他知道对于某些人学业是很大的压力,可是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证过,有人竟然会为了他眼中的区区几分去死。
他将视线移回刘宣脸上,后者潇洒一笑,将袖子盖了回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关,过不去的就是过不去。”
苏文卿回想起自己的人生,虽然在高中的时候母亲经营失利,欠下了一笔债务,于是他不得不辍学去打地下擂台以贴补家用,那是一段他也觉得很辛苦的时光,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被击倒,就算迫于无奈得靠生死相搏赚钱,但他连战皆捷,反而将名声混得风生水起。
那当然可以说是他努力而成就的成果,可是也许也可以说,他依然是幸运的,生命中没有打击让他自觉渺小到应该消失的地步。
因次他只能沉默著,点点头,不妄言,不评论。
“我朋友的弱点被她老公抓住了,所以就算知道这一段关系已经走到了不健康的地步,就算她很痛苦很伤心,她也离不开她老公。她还会帮她老公说话,说他其实没这么坏,他也有很贴心的时候,诸如此类的,为他找借口解套,我们怎么劝都没用。”
“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这倒没有,这是以前的事了,只是我朋友到现在还走不出来。”刘宣又是一叹。
苏文卿再点点头,“他们离婚了吗?”
“没有,是她老公离开了。有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其实也是为了一件无聊的小事。他们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多出了一双袜子,不属于他们两个人,老公说会多出一双袜子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朋友偷吃。”
“他有病吧。”苏文卿没忍住批评和白眼。
“我也觉得。他的理论是凭空多出一双袜子,必然有人出轨,他天天都在外面工作,我朋友是家庭主妇,都在家里,所以必然是她偷吃。”刘宣也为这番无理的言论发笑,“其实那双袜子脚超小的,说是女人的袜子还比较有可能,可是我朋友超直的。总之,吵完之后她老公气得离家出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没有人知道去哪了,向警方报案失踪也没有结果。我朋友很伤心,我倒觉得这样也好。”
“他真的就这样不见了?”苏文卿皱眉,觉得很可疑,对方听起来就是一个偏执又自我中心的人,千错万错也都是天下的错,还非要闹得鸡犬不宁没人好过,断不可能只因为一次争执就轻易放过刘宣的朋友。
“我宁可当作是这样。”
“但你朋友……”
“会没事的,大概吧。”刘宣苦苦一笑,“她还是会想他,想把他找回来,想复合,至少希望有一天能够见到他。但是既然人都走了,她想什么都没用。总有一天她能够放下的吧,在那之前我都会陪在她身边,我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苏文卿点点头,“你是个好朋友。”他再诚挚不过地说。
刘宣却轻轻摇了摇首,“我可不敢这么说,要是我真的是好朋友的话,我就会更早介入,不会让她受苦了;虽然那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
不对。
苏文卿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反驳。
这是一个误区,以为自己没有资格插手对方的事,以为自己不该干涉对方的决定对方的人生。
可是不是这样的,他喜欢小鱼小鱼也喜欢他,他们对彼此很重要,他们都知道。所以如果他认真地说,认真地表达,小鱼一定也会听的,毕竟一路走来他们就是这样,互相影响互相成长。
他当然可以插手,应该说他早在插手了,没有他小鱼不会长成现在这样;同样的理论反过来也适用于他,他并没有那么无足轻重。
就算虞变态作弊,把小鱼的脑袋搞得乱七八糟,但那又怎么样?他跟小鱼还有圆圆经历过多少风雨,情比金坚,才不会输给他。
苏文卿握紧了手,好希望现在就能跟小鱼说啊,他想,一边却咬著下嘴唇压抑自己的想望──先不说别的,现在小鱼肯定还因为发烧在休息呢,就算他播电话过去小鱼也没办法接的。
不然,先来打字好了,他还要好久才会回家,可是他想早点让小鱼知道。苏文卿心念一动,拿起手机编织起讯息,想到什么都一股脑儿的打出来。他很专注,连刘宣被人叫走了都没有注意到,只是眼神坚定手指飞舞,键盘上的每个字都是他的真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所感应,远在家里的薛羡鱼张开了眼睛。
他眼皮很酸,连眨眼睛都觉得疲倦,眼神没有清明,看什么都是光晕和泡泡,仿佛套了一层滤镜,如梦似幻的,让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晕了,可是莫名其妙地他不想再继续躺下去。
薛羡鱼坐起了身,理智上知道这是他的房间,他最有安全感的避风港,然而却觉得有点陌生,不是这里,这里不是归属──他模模糊糊地想着──他得要离开了,寻一处更安心的地方。
薛羡鱼下了床畔,努力操纵软弱无力的手指拉起外套,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还有点暖和,但是记忆中11月的秋风萧瑟,他要外出就要加一件衣服,身为医生必须懂得好好照顾自己,这也是他爸爸妈妈一直以来的教诲,他始终铭记在心。
所以有多久没有发烧了,薛羡鱼向来健康强壮,那句“笨蛋不会感冒”就是从小到大同学对他的形容──当然说他笨蛋的同学都没有好下场,全让苏文卿打回去了──都快不记得生病虚弱的模样。
原来生病是这样的,他软绵绵,也轻飘飘,如同一片落叶,从四楼晃呀飘的落了下来,恍惚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玩,因此打起了不少精神,迈出一个比一个更踏实的步伐。
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人,空荡荡的,但感受到的不是寂寥,而是开阔与自由,仿佛全天下都任他行走,没有规则也没有拘束,也没有极限,如同那句台词,飞向宇宙,浩瀚无垠。
薛羡鱼突然懂了,他在神性界。
怎么会又到神性界了呢,他又不是修道者,却好像突然跟神性界特别有缘分,总是会被牵引过来。薛羡鱼心有疑问,但不紧张害怕,他无畏也随便的继续向前走,冥冥之中他知道自己要去哪──他的心之所向。
大概会被阻拦下来吧,不过现在就开始担心也没有用,碰到了再说吧。薛羡鱼无所谓地走着,发呆一般地猜想自己要走多久才会走到目的地。
四周依然静悄悄地,杳无人烟,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雾,整个城市像是隐于云中,又因阳光洒落,散射出彩色的霞光,大风吹拂,卷动了这波彩色的流辉,绵延至看不见的尽头,比雾更深之处。
好美啊。薛羡鱼赞叹,眼泪默默滑落脸颊的时候吓了一跳,为什么又哭了啊,他明明不想哭的,可是泪水闷不吭声地直掉,昨天也是今天也是,他想要停下却停不下来,还抽咽了好几声,擤了擤鼻子,薛羡鱼最后不禁站住了脚步。
他走不了了,他突然想起来好多事情;醒来之初他的脑袋还不清楚,一心一意地只想要去见一个人,因为对方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是这样吗?这是真的吗?薛羡鱼跟着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有好多好多也很重要的人,圆圆卿卿大哥白瑯哥,他们口中的自己的喜欢一文不值,那不过是谎言,骗局,他这个可怜虫却不自知,傻傻地在虞咏生身下仰望着,心甘情愿做他的影子,因此怎么看对方都是光芒。
为什么会是这样啊?薛羡鱼搞不清楚了,他想不明白缘由,还有过程,是因为哪一步致使了如今他同样陌生的结果,明明他身在其中的,他是当事人,可是为什么他们所说的在他耳里都这样朦胧,一点实感都没有?
冷静下来──薛羡鱼深深呼吸,告诫自己务必平静──他得看清楚,不是只有快乐与喜欢,还有很多细节,他要想起来,那些资讯也很重要,如果他要判断是非对错,他不能盲目,不能见树作见林,房间里还有大象。
薛羡鱼抱着脑袋,身体跟着愈伏愈低,他在思考,他总是这样思索的,求学时代就热衷于把头埋入双膝之中,虽然大家都嘲笑他奇怪──笑他的也都还是被苏文卿打跑了──可是这种姿势他最心安也最专注。
薛羡鱼的眼泪依然不停地流,却不再感到悲伤或著无措,他浑沌的视线愈发清明,他渐渐明白圆圆卿卿大哥白瑯哥为何如此替他担忧,而且其实他知道的事情比他以为的还要多。
可能是预感吧,或是直觉,他从以前就知道要避免虞咏生给他的饮料,也知道要留心对方的尾随,所以那天虞咏生跟他跟到了家被苏文卿看到,他也真的吓到了;因为他明明一直都很小心。
后来他们交往了,虞咏生的行踪总是一团谜,他也从不解释,即便薛羡鱼说起自己没有想要探听他隐私的意思,他尊重虞咏生,可是反过来虞咏生是不是也该尊重他?虞咏生会说对不起他知道了,然而事情总是这样不了了之,久了之后薛羡鱼也不在意了?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薛羡鱼边哭边笑出来,他在意死了,凭什么他就要被虞咏生计较到这种地步,虞咏生就可以什么都不用交代?他每次说起圆圆卿卿,虞咏生都要吃醋,薛羡鱼再三强调两人虽是最重要的朋友,可是其中毫无爱情成分,虞咏生却从来都不信。薛羡鱼记得他辩解到不想再说了,虞咏生没有安全感所以不信任他,那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好疲倦啊,明明也不是没有过,心累到觉得不想再继续了,没有勇气毅力去妄图改变一个压根不想配合的人,可是最后,那些疲倦都去了哪里了呢?
都变成了喜欢。
仿佛只要有喜欢,恋爱就可以持续到天长地久。
他喜欢虞咏生,毫无疑问,就连现在都是喜欢的,想起对方的脸,都让他心里头的喜爱多到漫出来,不由自主笑靥如花,只因为脑海之中有了虞咏生的模样。
所以喜欢是一件这么心痛的事情啊,薛羡鱼捉著自己胸口的衣服,觉得好疼。
他不想疼,可终归是他自找的,他太盲目、太心不在焉、太懒散。他向往简单的爱情,单纯地喜欢一个人,单纯地一往情深,什么都不想在乎。然后他的确得到了,他跟虞咏生的感情就是这样,又快乐又傻气,很好很幸福。
明明就是一件好事,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么错?为什么他还在哭?
薛羡鱼又笑又哭,倒到了地上,他并不是真的这么悲伤,心里头的喜悦思念也还在飞扬,但他好累了,他站不住,索性跌落了,干脆再躺下来吧,他不想站起来。
薛羡鱼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能够有点自控能力,至少眼泪不再流了。可他还是蜷缩在地上,仰躺望着霞雾缭绕的天空。
一抹移动的光芒出现在他的视野。
他细细看去,发现那不是飞机──这里怎么可能有飞机,也不是星光──毕竟雾太浓了也看不到天空,更不是霞光──没有那么斑斓绚烂,只是闪烁的,稍不专心就会跟不上的,有点可怜兮兮的,弱小的微光。
是萤火虫。
大白天竟然可以看到萤火虫,神性界果然无奇不有呢。薛羡鱼定定地看着萤火虫,看他飘忽不定,似远似近,最后停在伸手便可触及的脸前,盘旋著。
薛羡鱼没有伸手去抓,就算这是第一次有萤火虫近在咫尺,伸手可得,他仍旧只是眨著湿润的双眸,看着、看着,眼睁睁地目送萤火虫来了又即将远去,晃晃悠悠地前往他方。
萤火虫飞了一会儿,又停下来,他太小了,薛羡鱼的眼睛又太肿看不真切,但好像萤火虫停了下来,也许还回过了头,仿佛在等他。
薛羡鱼折起上身,下半身却还黏在地上,萤火虫没有再走。
薛羡鱼手臂撑地,一只脚掌抵上了地面,萤火虫往前了一点点。
薛羡鱼站起来了,向前跨出一步,萤火虫也往前了,同时向上窜高了些。
随着萤火虫的鼓舞,薛羡鱼迈出了一步又一步,脚步也从拖沓变得踏实,虽然身心沉重依旧,也虽然他鼻涕还在流,可是薛羡鱼抹抹眼睛,又擤了擤鼻子,目光追随着萤火虫,继续向前走。
TBC
* 于是小鱼的大冒险继续
*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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