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原本以为只是借一块钱(中)

楼主: redorphan (红色孤儿)   2020-09-21 23:13:41
防爆页,虽然这章应该没有限。
  我看着陷入忧郁状态的昭书,脱口而出:“那我的帐户借你用呢?”
  我看昭书把脸从手掌中抬起来,满脸讶异。
  “我在这家银行也有开户,你说只能领出,那你把九百九十九元先汇到我的帐户
,我再把这一块钱也存到我的帐户,我就可以一次领一千元出来给你,不是吗?”
  “你愿意为了我这样做吗?”昭书的声音忽然带着哽咽。“我和你才第一天认识
,你却愿意信任我,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我有点意外,没想到这样一个肌肉铁血男儿,竟然这样多愁善感,说红眼睛就红
眼睛。这让我不知该如何多看他,只得微微别过头。
  “前题是你愿意信任我,毕竟是要把钱汇进我的帐户里,我也可能在你汇款后就
跑了。”
  我提醒他,这人情感如此丰沛,又是在女儿病危这种危急存亡之秋,我真担心他
会被人骗,身为一个谨慎的公务员,我一定要提醒他这点才行。
  “当然!当然!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
  昭书点头如捣蒜,他吸了下鼻子,又说:“我先打电话给医生,跟他说钱等一下
就会拿过去,请他做准备,你稍等我一下。”
  我点点头,昭书先跟我要了帐户号码,走到银行外的ATM,我看见他拿着电话频
频点头,说著:“可以准备了。”我从他那张潮湿的脸上,看到某种名为父爱的光芒

  不知为何,我的眼眶忽然也有点湿润,我连忙用抹脸掩饰。毕竟我可是我们公所
有名的铁石心肠,就算看铁达尼号、再见吧可鲁这些电影,都不会流半滴泪的那种。
  昭书操作ATM期间,有个看起来男银行员朝我走了过来,“先生,你还好吗?”
 
 我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不好意思,我看你和那位先生好像谈了很久,有什么问题吗?最近很多诈骗集
团会利用银行行骗,对方应该没有说你因为网络购物操作错误被重复扣款、或是要请
你帮他做领钱工作之类的吧?”
  我觉得受到羞辱,他竟认为我堂堂一个公务员,会受到诈骗集团的技俩欺骗。
  “并没有,我和他是私人债务问题。”我冷冷地说。
  “是这样吗?那就好。”男银行员看起来松了口气,但他又不放心地补充:“不
好意思,我再确认一件事,他应该没说要跟你援交,请你先汇保证金吧?”
  “当然没有!”我脸一下子红起来。我看着昭书忙得满头大汗的背影,也难怪银
行员会误会。这么宽阔的背脊、这么挺拔的身材,再搭上那张脸,如果说他是做那一
类行业的,我也不会有所怀疑。
  我觉得我耳根发烫,以致昭书终于回到银行里来时,我还无法直视着他。
  “糟了!糟了!”
  但昭书看来满脸惊慌,我心中一惊,怕是他听见刚才行员的话,起了什么不好的
联想。
  “怎、怎么了吗?”我有点结巴。
  “我弄错了!”昭书崩溃般地按住额头,“我刚刚太忙乱,汇错帐户了,我把我
另一个帐户的钱汇到你的户头里了,怎么办,汇款有办法取消吗?”
  “另一个帐户?”我怔了怔。
 
 昭书连忙解释。
 
 “我本来就有另一个帐户是专门用来存我跟我女儿的生活费的,那个帐户的提款
卡我随身带在身上,刚才要汇款时,因为习惯都是用那个帐户,所以不假思索就插了
那张卡,等发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我汇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块进去你的帐户。”
  “九千九百九十九块?”我懵了,“为什么会是这么多钱?”
  “啊啊,都怪我,我本来是想按九百九十九的,但我真的太紧张了,而且我是第
一次汇这么多钱到别人帐户,结果一不小心就多按了一位数。唉,我真是的,为了女
儿的事情,我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怎么会犯这种错误,那是我整个月的薪水啊……”
  昭书难过得哭丧著脸。我看他是真的很沮丧的样子,虽然我没有女儿,但多年前
我养的狗病危时,我冲去动物医院的路上,也是抖到差点刷不了悠游卡。
  看来这人真是性情中人,我心里升起了一丝,想要与这人交朋友的念头。
  我拍拍他的肩,“没关系,反正是我的户头,我再汇回去给你就好了,有什么好
沮丧的?”
  昭书又露出那幅小狗般的神情。
  “你这么帮我,我到底该怎么报答你才好,你人真的太好了……”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另一手环抱住我的肩。我有点晕眩,这才发现昭书身上有种
奇妙的香味,有点像是菸味,但不像我们公所资深同事那种老菸枪这么难闻,让人想
蹭进他颈窝里闻个过瘾。
  他的手掌宽大而厚实,纹理粗糙,摸上去很有温度,我竟希望他就这么一直握下
去。
  “那、我去汇款了。”
  我连忙从这种奇怪的想法中清醒,挣开他的怀抱。刚才那个男银行员频频看我,
我猜是刚才昭书那个动作,让他更怀疑我和他是那种关系。
  “啊,不用这么麻烦你,我刚才跟医生确认了,他们医药费也收现金的,千福有
带这个帐户的提款卡吗?可以麻烦千福你帮我领出来,交现金给我就可以了,手续费
当然由我负担。”
  “千福”,我听他唤我的假名,用一种极温柔的语调,他身上的菸香气更浓了。
  我有点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到ATM前,只记得昭书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把提
款卡插进去。我按密码的时候,他还很绅士地别开了脸,真是诚实的男人。
  我看了下我的存款余额,果真多了将近一万元。
  我一边感叹世上怎么真有这么笨拙的人,先在领款金额中输入了“9999”元,想
了一下,又改成“10000”元,再想了下,又改成“11000”元。
  我拿着领出来的一万一千元,全数交到昭书的手里。
  “拿去,你不是说还欠一千元,我把你汇错给我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元还你了,多
的这一千零一块就当是我借你的,你赶快拿去医院吧。”
  我故作潇洒地说著。其实我这几个月手头有点紧,但面对这个男人,不知为何我
就是没办法弃之不顾。
 
 我把那叠钱放到昭书手里,昭书看起来快哭了,他忽然跳起来,用他的身高优势
一把抱住了我,竟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让我受到莫大惊吓。我本来以为他最多就是跟我握个手,再好一点就是那种令
人晕眩的拥抱,这些我都尚可承受。但我有生以来,还没有被人这样亲过,更何况对
方是个大男人,还是个第一天见面的大男人。
  “抱、抱歉,我太激动了,千福,你不要生气……”
  昭书似乎注意到我的表情,他握着我的手,好像在寻求我的谅解。
  但我不是生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明我现在的感觉,只好持续保持沉默。
  “我、我马上去医院!”昭书伸手抹了下脸,像是要擦拭掉什么般。“真的非常
谢谢你!千福!我女儿如果能得救,全都是你的功劳!”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啊,他就这样走掉了,有可能今后
再也见不到面了,毕竟我和这个人也只是萍水相逢,我也不期待他会还我那一千元。
  但刚刚那个吻的触感,还留在我的脸颊上,像是某种烙印般挥之不去。
  “等一等,吴昭书。”
  于是我叫住他,他疑惑地回过头。我把他给我的名片反过来,在背面写了我自己
的电话号码和电子邮件信箱,把名片递给他。
  “有什么问题,就打这支电话给我,我也想知道你女儿平安与否。”
  昭书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没问题,谢谢你,千福!”
  他就这样离开了。
  &
  二〇二〇年九月二十一日 
  台北 天气阴
  重要行程:晚上六点 保险缴费截止日
       晚上十点 水费单截止日
  我以为昭书隔天就会打电话跟我道谢,但他没有。
  我一整天都在坐立难安中渡过。
  我看着昭书留给我的手机号码,我实在担心他和他的女儿,不知道那些钱顺利带
到医院了没有?他女儿手术顺利吗?他有和生命礼仪公司解约吗?
  会不会他要跟公司解约,却被公司刁难,现在已经变成海边的消波块了?
  我想打电话跟他问个清楚,但又怕电话打过去他不接,这样有损我的颜面,又或
者是他接起来,问我:你是哪位?为什么打给我?
  还是再等等他的电话好了,或许明天,他就会主动打给我了。
  &
  二〇二〇年九月二十二日 
  台北 天气微雨
  重要行程:晚上五点 到诊所复诊
       晚上八点 垃圾回收日
  今天每一个民众都让我觉得烦燥。
  我实在不明白,纾困的讯息都已经过多久了,怎么还会有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竟然说他家的猫因为肺炎而死掉,问我可不可以纾困,猫会得肺炎吗?
 
 隔壁同事也令人烦燥。隔壁桌是个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他本名是邱鲁刚
,姑且就和那些烦人的女同事一样叫他小鲁。
 
 小鲁上班时间总是在跟女同事聊天,我实在不知道他们为何有这么多事好聊。不
然就是在讲电话,电话那头也好像总是女人。
  就算不讲电话,小鲁也总是在传LINE。他的LINE提醒又从来不关,我在打报表时
,永远会听见他的LINE提示讯息音,比讨债集团的门铃声还频繁。
  我看了眼我的手机萤幕,我想过搜寻昭书的LINE,但又怕才发了邀请就被封锁。
就连寄电子邮件,也担心是不是就进了垃圾邮件。
  我也不否认曾期待着他主动加我,毕竟他说过要报答我。虽然我知道这种话就跟
领失业救济金的人说“我一定会好好找工作”一样,只是讲来撑场面的。
  “徐哥,你还好吧?”
  小鲁在午饭时坐到我座位旁边,为了撙节开销,我午餐是从来不跟同事一起外食
的,自己带便当自在得多。
  “什么好不好?”我冷漠地问。
  “呃……其实是小芬姨她们叫我来问的啦,她们说你这两天怪怪的,长吁短叹的
,还没事上班一直看手机,还会忽然抱头“啊啊啊”地叫。所、所以想叫我来关心你
。”
  小鲁吞了口口水。“徐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大概是我表情太恐怖,小鲁连忙补充。“你、你别误会,她们只是想知道,如果
徐哥已经有对象了,让那些花痴早点死心不是很好吗?”
  我实在不懂我的同事,擅自把我票选为对恋爱和女人最冷感的人,却又对我的私
生活充满兴趣,还动不动就跟我要脸书和LINE。虽然没有一个人成功过,因为我根本
没有脸书。
  我当然不可能告诉小鲁关于昭书的事。更何况我与他的事,也和恋爱无关。
 
 我想起昭书给我看的那张照片。顺利的话,他现在应该跟心爱的女儿动完手术,
说不定已经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到什么地方安静的过生活。毕竟他生活过得这么惨
,沦落到得在路上跟陌生人借一块钱,是我的话一定会想早点逃走。
  或许他会想打电话跟我告别,在他告别这个都市之前。
  还是再等一天好了。
  &
  二〇二〇年九月二十三日 
  台北 天气大雨
  重要行程:中午一点 缴第四台费用
       下午三点 回电给国税局
  我的GOOGLE行事历好像有点怪怪的,要写日记时,系统跟我说曾有可疑的不明登
入,要我重新认证。
  但我的行事历只有我知道,里面除了我的日记,根本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连密码都设成我的手机号码,我对数字的记忆力有限,设成别的我记不住。
  应该只是系统出错吧?我想不透有谁会想入侵我的行事历。
  为了慎重起见,我还跟客服确认一下好了,今天日记就先不写了。
  对了,昭书仍然没有打电话给我。
  &  
  二〇二〇年九月二十四日 
  台北 天气大雨
  重要行程:上午 休假(代理人:小鲁)
       晚上六点 到出租店租DVD
超市里民优惠时段
  昭书仍然没有打电话过来。
  我想了一套说词,我可以打给他,问他什么时候要还我一千零一元。但这会让他
觉得我很吝啬,才刚借钱给人三天,就这么急着索还。
  我叹口气,放下电话,无视小鲁一直在我旁边探头探脑的目光,决心请假出去晃
晃。
  我回到我和昭书相遇的车站前。我当然没有小女生到以为回到和他邂逅的地点,
就能够再一次遇到相同的人,纯粹就是找地方散心罢了。
  我在车站附近的星巴克买了杯咖啡,坐在看得见车站口的阶梯上。
  我啜饮了一口焦糖玛其朵,甜腻的口感让我稍微好过一点,果然糖份可以舒缓烦
燥,我很快又多喝了两口。
  我从咖啡的烟雾看过去,发现车站那头竟有个熟悉的背影,那背影看上去二十六
、七岁,高大挺拔,鼻梁很挺、眉毛很细。
  是吴昭书。
  我惊讶得差点弄掉手里的玛其朵,昭书就站在车站口的街边,就是遇见我的地方
,他手上拎着公事包,凝视车站往来的人群,好像在观察什么似的。和三天前遇见我
一样西装笔挺,连额角滴汗的方向都一致。
  我再也忍不住,我拿着咖啡冲向前,在街边叫住了他。
  “吴昭书!”
  我喊他的全名,但他仍没有反应。我走到他身侧,拍了下他的肩,他才惊觉。
  “啊,你是……”他表情有几分陌生。
  我心里一冷,想说他果然忘记我了。但下一秒昭书立即大叫起来。
  “千福!天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他跳起来一把抱住了我,把脸搁在我的颈窝上,也不顾还在大街上,而我手上还
拿着两杯星巴克咖啡。
  我从他身上闻到股若有似无、令人舒服的菸草香气。这让我耳朵发烫,但脸上尽
量不表现出来。
  “找了我好久……?我不是有留电话给你吗?”我问他。
  昭书低下了头,表情显得有点哀伤。“说来话长。”
  他顿了一下,把我稍微松开来看着我,这让我终于有办法正常呼吸。“但千福,
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
  我观察他的表情,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该在这时候问他女儿的事。
  “你才是,你怎么又到这里来?”我问昭书,看他那身行头。说起来,我碰见他
的那天,他也是这样西装笔挺。
  “是跑业务吗?”
  昭书点了点头,“嗯,我女儿状况稳定下来,我就想说再来这边拉点业务,看能
不能早点把债务还清。”
  “债务?”我愣了一下,但我还没来得及多聊,就看到有两个男人从车站方向走
过来。看他们的方向,很像是冲著昭书来的,两个人都西装笔挺。
  他们看到昭书和我在说话,就没有靠近,只是招手要昭书过去。
  我还来不及问昭书是怎么回事,昭书就诚惶诚恐地朝他们跑过去,看起来是认识
他们的。
  昭书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但隔了一段距离,我听不清他们的对话。我看见昭书在
公事包里翻找一阵,拿了一个信封袋出来,信封袋看起来颇沉。那两个男人拿走了信
封袋,又和昭书交代了什么,就这样扬长而去,临走前还对昭书挥了挥手里的袋子。
  这景象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我拿着两杯咖啡,主动走近了他。
  昭书站在车站口,目送那两个男人的背影,表情看来很沮丧,我忍不住开口。
  “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谁?你把什么东西给了他们?”我问。虽然信封袋里装什
么我没看见,但看那大小和重量,极有可能是钞票。
  难道是诈骗集团?地下钱庄?这男人这么单纯,搞不好被诈骗集团骗了还不自知
,身为公所人员,我有义务要提醒他,这决不是管闲事。
  昭书低下了头。“他们是……我公司的人。”
  “公司?你是说生命礼仪公司吗?等等,你不要骗我,公司应该给你薪水才对,
怎么会跟你拿钱?”我警觉地问。
  昭书长长叹了口气。
  “不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的制度比较特别,加入公司时就要先购买五个灵古塔,
契约签自己的或是亲戚朋友的都行,总之就是要凑满五个。但我没什么亲戚朋友,所
以当初是用我自己的名字,一个就是五万块。”
  “五万?”我大为惊讶,“那五个不就是二十五万?你哪来这么多钱?”
  “当初也是到处借钱,向很多人低头,只凑到十万上下,但公司说可以先让我赊
帐,只要契约签好就行。”
  昭书一脸哀莫大于心死。
  “他们当时还向我保证,只要我买满五个,就可以升级的成白金业务员,白金业
务员每卖出一个灵古塔,就成抽成百分之八时,每月卖出超过五个,公司还会核发三
万五千元奖金。”
  我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了真相。
  昭书这个傻孩子,肯定是遇到了直销型的公司,来我们公所求助的人里,这种人
很多,为了成为更高等级的会员,常常被安利到整个人倾家荡产的也不少。
  “你可以去告他们啊,这根本就是诈欺。”我忿忿不平地说。
  “我也有想过,但听之前的同事说,公司有请专门的律师,也不怕别人来告,毕
竟我们签约都是白纸黑字的。加上对方知道我女儿住在哪里,说我要是跑掉的话,他
们就会找我女儿帮忙还钱,我真的不想让她也知道这些事。”
  我看昭书抱住了头,心里忽然有个念头。以前我对这种人完全不同情,但不知为
何,对象是昭书,那感觉就不太相同。
  “所以还欠他们很多钱?多少?”我问。
  “还好。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慢慢卖,现在终于快还完当初签约的钱了,加上他们
刚刚拿走的那些,预估我再卖掉两个灵古塔,就可以还清所有债务,和女儿好好过日
子了。”
  两个灵古塔,那就是十万,我在心底计算著。
  还好我平常就有储蓄的习惯,还做了不少稳当的投资,工作几年下来还真累积了
不少资产。我本来想我孤家寡人一个,以后这些钱就等老了环游世界,没想到还能另
有用途。
  “你契约书有带在身上吗?业务一般都会放著吧。”
  我问昭书。昭书愣著抬起头来,那双朴实的眼中冒出不解之色。等到理解我问的
问题意义所在时,他看起来快要哭了。
  “千、千福……”
  “不要废话了,我先说清楚,我要清清楚楚的签约,这样以后你们公司负责人被
抓,我还可以证明我也是受害人。”
 
  我怕他反悔,又说:“刚好旁边就有便利商店,我可以到ATM,马上领钱出来给
你。”
  “可是……”
  “不要误会,我只觉得自己单身,以后就算死了也没人帮我埋骨,所以买点生前
契约保险而已。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需要感谢我。”
  虽然我的台词如此洒脱,但实际上我到ATM插卡提款时,才发现自己现金不足。
  我这才想起之前我妈刚跟我借钱,还借了不少。我看着不到五万块的现金余额,
顿时有点窘迫,事到如今,我也没脸跟昭书说我钱不够。
  但昭书似乎注意到我的情况。“千福,没关系的,真的没钱的话不用勉强,我慢
慢卖还是卖得掉的。”
  我实在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你们接受其他付款方式吗?像是票据之类的。”我于是问。
  “咦?公司是可以接受本票,我们也会随身带空白票据在身上,但是千福……”
  “那就签本票,你拿来给我,我刚好有随身携带印章。”我当机立断。
  签名的时候,我才想到我报了假名,但可不能用假名签票据,那是犯法的。
  我在发票栏签了我的真名“徐万福”,还盖了我的私章,两章本票各五万,一共
是十万元。签名的时候,我还抬头看昭书的表情,他只是一脸感动的样子,好像并没
有发现我签的名字和我自报姓名不同。
  果然是个傻孩子,唉。
  在签约时,我放在便利商店的手机亮了一下,跳出我的行事历来。而我昨晚写的
日记刚好秀在萤幕上。
  我吓了一跳,深怕被昭书查觉,果然他看了一眼,露出好奇的神色。
  “你在写小说吗?”他问我,瞥了眼行事历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最上面一行还是
:更何况我与他的事,也和恋爱无关。
  我用两手遮着手机萤幕,把手机收回手袋,“不,只是日记。”
  我简短地说,跟着很快转移了话题:“我该在哪些地方签名?”
  签完约后,我向昭书要了他的联络资料。
  其实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我以售后服务为由,他也毫不隐瞒地跟我说了他的电
话、LINE、电子邮件、住址、星座、血型、生日、三围、平常常去的健身房名称,我
连他女儿在台大医院住院都知道了。
  “我们加一下LINE吧?”我顺手推舟地说,亲眼看着昭书按了同意键。
  临走前,我还帮他叫了出租车,盯着他拿着契约和本票上了车后座,我才安下心
来。
  临行前他还摇下车窗,慎重地朝我挥手:
  “谢谢你,千福先生,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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