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来买早餐，但是没挑到喜欢的？”江海清瞄了瞄沈日新空空如也的双手，准确命中
现况，“我也还没吃早饭，老师要不要来我家吃？”
和前几回邀约不同，这次沈日新没有马上答应。年节时分，亲朋好友之间走春串门那也罢
了，他和江海清的关系，一个是主管和员工家属，一个是社区大学才上过几堂课的师生，
认真说还论不上多亲近——
“我爸妈早早订机票出国玩了，今年只有我和我哥一起过年，不会打扰。”江海清很快打
消了他的顾虑：“而且我妈怕我们兄弟俩挨饿，准备了超多吃的，我家冰箱不大，老师能
来的话是帮了我们大忙。”
噢，他还没见过江海清的父母哩，不晓得他们是不是像江海清口中那样随和又开明，没关
系，先见见其他家人也好，一日三餐和女儿婚姻都是他目前生活中的两大要事，两个理由
互相加乘，又不用担心打扰对方，哪有不去的道理。
江海清见他答应了，拨了手机跟自家哥哥说一声，年轻人戴着时下流行的无线蓝芽耳机，
沈日新不知道江河晏在另一头说了什么，只听见江海清半开玩笑地点了一堆东西：“无糖
豆浆温的不要太烫，小笼包和烧饼油条葱花蛋，也准备一些水果好了……就我出来慢跑，
刚好遇到沈老师……嗯，对，就是教书法的沈老师……好……”
兄弟俩关系不错嘛……才这么想，沈日新就听江海清陡然压低声音反驳：
“闭嘴、才不会……”他第一次看到江海清有些情绪，但也只是一瞬间，江海清朝他瞥了
一眼，很快又恢复初次见面那种白领菁英气定神闲的干练模样：“不说了，我们很快就到
家。”
这勾起沈日新的好奇。
江海清样貌体面，收入也稳定优渥，外在条件算是很优秀了，真要说有什么不擅长，大概
就是毛笔字写得惨不忍睹，江海清虽然来上他的书法课，态度也是坦然大方，没因为书法
不如人而难为情，在班上与同学互动依然如鱼得水。
江海清给他的印象就是学校里那种聪明伶俐又受同侪欢迎的学生，年度风云人物榜上有名
，课业成绩能让老师赞扬、家长得意，但又不是死读书的老实个性，吃喝玩乐流行资讯他
也能与人聊上几句……能让事事游刃有余的江海清露出紧张表情，不知江河晏是怎样的人
？
大概是多数人都返乡过年或去外地旅游，江海清住处附近人车稀少，公寓大门口与电梯倒
是都贴著应景的红春联与吉祥话，添了些年节气氛，江海清家也不例外，不过除了春联，
门把上还挂有几条色彩缤纷的原民风格图腾织带。
江海清刚拿出钥匙，还没放入锁孔，木门与铁门像有心电感应似的，被人从屋里接连打开
：
“老师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沈日新愣了愣，眼前来应门的是肤色深一些、笑起来更温和热情、没有
桃花眼的‘江海清’，“呃，你们……”
“我是河晏，我们长得很像，但不是双胞胎。”江河晏笑着拿出拖鞋让他们替换，一边吐
嘈弟弟：“阿海小时候毛笔字写得差，超讨厌书法课，你能让他每个礼拜都乖乖去写毛笔
字，真不简单。”
“现在写得还是不好，”江海清耸耸肩，“不过我不讨厌书法课，我是讨厌那时候的书法
老师。”现在老师不同人，他学习意愿可高了。
沈日新没听出端倪，只当他们兄弟单纯斗嘴，：“字写得好坏是其次，主要是书法能怡情
养性。”
江海清直觉想笑：一旦饿肚子或认定有人对沈月玫‘意图不轨’就容易气急败坏的家伙，
怎么想都和怡情养性沾不上边……又听沈日新接着说：
“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写书法教课不为练字，就练练脾气。”
洗好手来到饭厅，江海清说家里食物爆仓果然不假，餐桌正中央是讨吉利的水果盘，橘子
苹果蜜枣甜柿层层堆叠，原本的形状料想是个尖塔，经历了两三天变成如今的梯形，总数
却还有十来个；年节应景的食物有炸春卷、切片油煎散发甜香的黑糖发糕与放满绞肉虾米
馅的菜头粿，豆浆与牛奶是市售的大罐装，这不稀奇，令沈日新讶异的是，居然也有平日
早餐常见的葱花蛋、馒头、油条和炸银丝卷、以及一笼蒸好的小笼包。
“大年初二，哪家店这么勤奋已经开始卖早点了？”沈日新脸上的羡慕毫不掩饰，是哪家
店？方才和江海清一路走来并没看到啊？
“油条、银丝卷、春卷和香肠都是用气炸锅炸的，和下油锅炸的一样好吃喔～”江河晏将
最后一道绍兴香肠切片端上桌，“老师尽量用，不必客气！”
沈日新知道现在冷冻食品发达，春卷、鸡块、酥饼类都有现成的冷冻包装，早期大家多半
用烤箱，这一两年气炸锅大行其道，不只炸物，很多煎烤类食物用气炸锅也可以做，可是
……“油条也可以用气炸锅？”
“可以哟，”江河晏热情点头：“我妈网购了油条面团，前一晚拿出来解冻，第二天放气
炸锅就可以。”
用气炸锅炸的油条不显油腻，一样酥脆好吃，银丝卷外皮金黄可爱，这顿早餐简直是场春
节平日中西合璧大乱斗，沈日新因此见识到许多别开生面的新吃法：江海清的馒头不夹油
条不夹蛋，而是用绍兴香肠切片加青蒜取代火腿培根；江河晏大概喜欢吃甜的，馒头切半
，抹了花生酱进烤箱烤，生菜沙拉里加了甜柿、苹果和橘肉，江海清则是拿生菜叶裹着春
卷与油条吃。
话题从桌上的食物转移到江家父母身上，江河晏聊起自家父母五花八门的旅游行程，沈日
新也提到女儿月玫这几天去宜花东自行车环岛，正说著，沈日新的手机传出Line讯息提示
音。
“刚好，月玫传的。”沈日新看了一下讯息，笑开脸：“说到宜兰了，正在吃早午餐。”
他出门觅食前曾发了讯息给女儿，要她别胡乱吃些小吃零嘴当三餐、好好吃饭，月玫也没
打马虎眼，这就传了丰盛的食物照片给他，还有一张女儿与朋友在火车月台的欢乐合照，
沈日新不假思索，拿起手机也对着眼前的餐桌照了张相，刚按下传送键，江海清就朝他伸
手：
“跟老师借一下手机，我们再照一张。”
“喔，好啊。”馒头扎实的面粉香配上咸甜花生酱果真一绝，沈日新舍不得松手，拿着食
物听从江海清指挥：
“来，抬头看一下这里……”江海清早已把相机切换成自拍模式，拿着手机乔好角度伸长
手臂：“一、二、三……”
“你照这照片要做啥？”食物就算了，沈日新知道很多人在脸书上喜欢晒三餐或美食照，
只是自己平常很少跟年轻人照相，了不起书法班结业那天所有学员排排站，但也都是很正
经八百的，不像刚刚那么轻松随意。
“月玫也有传她和朋友的合照给你啊，”江海清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况且我是月玫的上
司，你难道不想让月玫安心、让她知道我们两个可以处得很好吗？”
也是，那天宝贝女儿得知他与江海清有往来、还不只一次，那紧张兮兮的样子他还记忆犹
新，沈日新没多想，同样将这张合照传给月玫。
“刚刚阿海说什么上司……”江河晏没有参与拍照，忽尔偏著头开口：“你们说的月玫，
就是May吗？”
“哦？原来你也认识月玫？”May是月玫的英文名，一讲到女儿，沈日新像是灌了两壶浓
缩咖啡一样精神百倍。
江河晏露出爽朗笑容：“就之前阿海公司办员工旅游，去国家森林公园参观，我刚好是园
区派出的导览。”
“这么巧……”早餐吃了七、八分饱，血糖开始回升，沈日新终于好好端详眼前初次见面
的江河晏。
虽说兄弟俩五官轮廓相似，但江河晏仿佛饱受阳光洗礼，不像江海清这个坐办公室冷气房
的白皙上班族，少了几分精明与斯文书卷气，笑起来温和热切毫无距离感，最重要的是，
江河晏没有江海清那双勾魂桃花眼——
“咳，”长辈的关心就是直白：“河晏缺女朋友吗？”
江河晏先是一愣，唇边笑意更深：“刚刚阿海打电话回来，我还在电话里说，虽然我们长
得像，但是我很有长辈缘，老师搞不好会比较喜欢我，谢谢老师关心，我、”
江海清直接插话讲了重点：“我哥有对象了。”
“嗳，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沈日新摆摆手，多活几年的好处就是脸皮厚些，自家女
儿优秀，不怕没姻缘，他也没强逼江河晏接受，怎么桃花江就急着插嘴呢？“喂，”他转
头朝向江海清：“你该不是怕月玫被人追走，紧张了吧？”
“不，我不紧张，”酥脆油条在江海清嘴里喀吱喀吱碎掉，江海清咽下口中最后一点油条
屑，眼神盯住他，缓缓说：“因为我没有在追月玫。”
“不紧张就好，来来，大家都多吃点～”江河晏替大家把半空的饮料重新斟了满杯。
用完早餐的沈日新已经计画好，去新店三峡附近的小狮头山走走，平日早餐有女儿盯着，
他难得吃这么多碳水化合物，是该消耗一下过多的热量。
一个人爬山的好处就是想停就停，想快就快，大年初二，多数人都往烘炉地、行天宫、慈
祐宫这类知名的庙宇进香，小狮头山步道这种纯健走路线反而少人，整条步道上很安静，
这让沈日新重头回想了一下这个有点特别的年初二早晨，有了三个发现。
江海清相较平日安静许多，江海清今天没戴眼镜，还有，自己好想买个气炸锅。
※
远在外县市的沈月玫给老爸发了早午餐内容，原先只预期大概会获得一个微笑或者拇指比
赞的贴图，谁知老爸也回传她一张照片：满桌菜头粿、油条、春卷、发糕、小笼包、葱花
蛋和现在已经难得一见的炸银丝卷，当然也少不了豆浆和牛奶，嗯？爸一个人哪吃得了这
么多啊？还有，那餐桌的居家感怎么看都不像一般豆浆铺或早餐店……
她正狐疑，手边又收到一张新照片，照片里，老爸一手拿着咬了几口的馒头，一手笨拙比
耶，江海清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大方环著老爸肩头——
沈月玫险险被口中的玉米浓汤呛了好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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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忘记这篇，也谢谢等待的大家>//////<
下回预告：
“他根本不知道你在追他，你该去拜月老。”自从有了稳定交往的对象，现在只要听闻谁
的感情路不顺遂，江河晏的建议一律都是：拜月老。
可惜搞3C软件研发的江海清不信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