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９）
　　爆炸发生时，刚跳进二楼的伊森正好赶上，也正好和西奥多一起坠落。他的
运气不错，除了外表狼狈，没有摔出什么伤；落点安全，枪战发生时，他有足够
的掩蔽，不容易被看见，却能观察到大部分现场。
　　他小心躲著，看到西奥多起身，朝买家们、马利克的手下、朝所有站着的活
人扫射，不分阵营。而他的位置就在西奥多的背后。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杰佛逊的枪却不知落在哪里。伊森俯身在地面摸索，一
无所获，也没有人好心掉武器在附近让他用。正苦思其他办法，他忽然瞥见马利
克拎着皮箱悄悄往外走。笔记型电脑已经损毁，但是箱子里还有好几个存著化学
式的随身碟。
　　伊森又看一眼正大开杀戒的西奥多，再回头，马利克已几乎消失不见。他很
快做出取舍，放弃西奥多，先追马利克和化学式。
　　马利克的逃跑行动并不顺利，很快就发现多数的出口都被塌陷的墙壁与梁柱
封死，无法快速通往户外，只好往上走。
　　伊森大为振奋，加紧脚步缩短和对方的距离。过程不容易，爆炸破坏了建筑，
行进途中不免要爬要钻，中途还被马利克发现，子弹开始往他的方向飞来。
　　为了闪躲子弹，伊森左弯右拐，时而藏身柱后，或者卧倒在地，心中默默计
数。马利克的手枪弹匣容量是九发，算到第九颗子弹再一次击中水泥柱，他便从
柱后猛然窜出，直线加速追赶。
　　马利克吓了一跳，急着扣动扳机，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他懊恼地咒骂一声，抛开手枪，皮箱举在胸前，大吼，“站住！别再靠近！”
　　伊森煞住脚步，慢慢举起双手，“别激动，我只需要你的配合，不会拿枪对
付你。”事实上他根本没带武器。
　　偏冷的天气，马利克的额头却冒出无数汗珠，他的模样跟所有逃过爆炸的人
相去不远，只是眼里多了绝望与疯狂。
　　他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多的手下，不是第一时间被炸死压死，就是自
私地逃走，或是被楼下那个忽然冒出的疯子杀死。他的弟弟也不在了，爆炸后，
他睁眼就见到马利基空洞无表情的脸，就在几步之外。可他没有多停留几秒钟哀
悼，他想的都是自己多么好运，要把握，要逃走，活下去东山再起！
　　“再多走近一步，我就毁掉这些随身碟！”为了证明不是唬人，他打开皮箱，
把内容物倒在地面，在他的鞋底附近，“随身碟只剩四只，没有其他备份，毁了
就永远消失，我可是说到做到！”
　　伊森耸耸肩，硬要踏近一步，“我该说什么？多谢你？我们的底线就是不让
化学式落入其他人手里，毁掉也好。”
　　马利克本以为追来的人是某个买家的打手，想要抢夺化学式，听了这样的回
答，实在错愕。藉著从破损的屋顶射进来的光线，他终于认真去看伊森的长相，
后者的伪装已被这一番折腾毁灭殆尽，原本的面目暴露出来，正是那个在坎蒙害
惨马利克一伙的大仇家。
　　若要形容马利克此刻的情绪，愤怒实在是个太保守的用词，他张口就是最恶
毒的诅咒，一句接一句，连气也不停下来喘一口，全是难听的字眼。
　　伊森任由他辱骂发泄，骂到脸红气喘，再也变化不出新的词汇，才平静地开
口，“如果你骂得过瘾了，或许能冷静下来考虑一下眼前的出路？你掌握着极有
价值的资讯，可以帮助我们，同时为你自己谈到很好的条件。”
　　“我死也不帮助——”
　　而他真的如愿以偿，从伊森背后发出的枪弹，一瞬间击中他的眉心。
　　焦黑的小洞流出黏稠的鲜血，伊森仿佛还能听见头骨碎裂的绝望声音。
　　马利克倒下后，伊森回过头，并不意外见到西奥多的出现。
　　那把对准自己的枪，也不意外；然而，对方脸上带着的倦意，倒有点出乎意
料之外。
　　“你给我添的麻烦已经够多，别再胡闹了。”
　　“你杀了卡尔和杰佛逊，竟然有脸那么说。”
　　“等整件事尘埃落定，他们都会算在你的头上。喔，对了，还要加上班克劳
馥。”西奥多淡淡说道。
　　伊森一瞬间睁大眼睛，拳头紧紧握起。他才刚刚觉得能和克劳馥跨过见面就
吵架打架的关系，也许未来能生出友谊。现在他永远失去了机会，而那个罪魁祸
首还用一种疑惑与惊讶参半的表情看他，好像他的难过极为奇怪不合理。
　　他快要不认识眼前这个西奥多勒曼了。
　　“你在等什么？不开枪吗？”
　　“会的，等我拿到你手里的资讯。”西奥多上下打量着他，他的打扮不像能
藏放重要物品。“那些录音档，你交给谁保管？凯特琳？雅科夫？后者比较难办，
但我想他应该很乐意拿来交换你的性命。”
　　伊森嗤地一声笑，“你觉得我会同意？”
　　“聪明人就会。”倦意又出现在西奥多的脸上、声音里，好像他是在跟某个
不懂事的小孩耐心讲道理。
　　“我向你保证，只要交出手上的东西，你可以走，和雅科夫那家伙一起也无
妨。离开这个圈子，我们永不再见。”
　　“我可……不能同意。”
　　两人难得同时感到诧异，一起转向声音来源。
　　摇摇晃晃从另一侧楼梯上来的是连走路都很勉强的克劳馥。他的脸色白得像
鬼，右手垂在身侧，似乎无法施力，左手握著枪，却抓得不够稳，几次要举起来，
都以失败告终，更别提瞄准。
　　西奥多往克劳馥的胸口扫了一眼，那个结结实实挨了一枪的位置，“防弹背
心吗？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穿那种无聊的东西？”
　　“那个浑蛋逼我穿的。”他用下巴朝伊森一努，后者耸了耸肩。
　　“唉，侥幸活下来，就该乖乖趴在原地装死。”
　　说话间，西奥多的左手快速掏出第二把枪，指向克劳馥，伊森也同时往前疾
冲。
　　建筑物里响起两声枪响。
　　子弹擦过伊森的耳朵，削掉一层皮肉，下一秒伊森已成功扑到西奥多面前，
抓到对方的双手。他稍微转动视线，眼角余光隐约看见克劳馥倒在地上，生死不
明。
　　战斗一旦转为贴身肉搏，年轻力壮的伊森很快占到上风，不多久便将西奥多
压制在地面，夺来的手枪也调转过方向，瞄向武器的前主人。
　　枪口下，西奥多抬起双手认输，态度倒很干脆。他的一双眼睛对威胁自己性
命的武器毫不在意，只是望着伊森，没有羞愧、没有懊恼的目光里流露出轻微的
好奇，好像在等待着伊森做些什么，或者更正确点说，怀疑伊森究竟能做得到什
么？
　　伊森的脑中有个声音在大声呐喊——扣下扳机，杀了西奥多！
　　他知道该听从该动手，可他无法忽视另一个更响亮的声音，来自遭到背叛、
受了伤的自己，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
　　“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事？”他握紧枪柄，吼道：“不要再编造谎言，老实告
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不做？谋取自己的利益是世上唯一值得的事。如果你能从自以为有
办法改变世界、成就什么伟业的愚蠢梦想中醒来，你就能了解我的意思。”
　　伊森皱起眉头。了解什么意思？他只感到加倍困惑。
　　西奥多放弃似地躺在地面，双手摊开搁在两侧的耳朵边，好像他真的老了累
了，连为自己的性命拚搏的意志也失去了。
　　“我们做的这些事，情报局的工作，看不见尽头，永远得不到满意的成果。
除掉一名毒枭，十多个人等著接班；消灭一个激进组织，引来更大的仇恨；我们
用尽手段扳倒的那些独裁暴君，他们的继任者多数都跟前领导人一样糟，只不过
杀人懂得低调，更愿意照顾我们的利益，所以得到我们的支持。
　　“这就是世界运作的道理、梦想与现实的差异。献身情报工作将近三十年，
够我看得清楚了。迟早你也会有那么一天，属于年轻人的愚蠢热血熄灭后，你就
能看见这个绝望世界的本质。坏事坏人那些坏的东西永远都在，你只能将他们控
制在可接受的范围，然后试着扮演一个比好人坏，比坏人好的模糊角色。这就是
你一生的志业，你还不为自己多着想就太蠢了。”
　　伊森摇著头，“我管不到世界上所有的坏事，我只知道我们今天阻止了马利
克，音乐中心几千条的性命因此活下来，你无法让我相信这些努力没有意义。”
　　“有谁感谢你吗？过去十年的大小任务，你努力了、牺牲了，冒着巨大的风
险，最后得到什么？你为国家奉献，把同胞的性命放在第一位，结果你发现他们
各个都过得比你好！而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妻儿像陌生人，最后在乡下度过余
生，只有几十年累积的旧伤和心理疾病陪伴，那还是幸运活到退休的情况。既然
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为自己得些好处？难道你管他们付的那几块钱叫做报酬
吗？”
　　伊森越听越是惊讶，他从来不知道西奥多的心中有这么多怨恨，这么多扭曲
的念头。看着西奥多眼里闪现的恶毒光芒，竟让他有点想起马利克。
　　“你……你不正常了！你真的相信你嘴里说的那些歪理。我不能说服你，只
能祈祷自己不要变得像你一样可悲。”
　　西奥多扭了扭嘴角，“不令人意外，你毕竟是个天真的年轻人。”
　　“我宁可一辈子天真，也不做陷害自己人的叛徒！你是个扭曲的混蛋，亏我
把你当成……当成……父亲一样！”伊森的眼眶发热，勾住扳机的手指关节因为
过度用力而泛白，“我从未有过的父亲！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为自己安排退路不是理所当然吗？我把证据和线索都藏得很隐密，不去查
的话什么也不会发现，你该怨恨的是伸著狗鼻子四处嗅闻的茱莉亚金恩。”
　　“别说得好像你没有在一旁推波助澜。”
　　“我说过不希望是你，百分之百是真心话，但是你和亨利雅科夫的关系让你
成为很好的目标。我很好奇你们的来往持续了几年？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没料到
你能瞒得住我，我真的把你教得很好不是吗？你是我最好的学生，这句话同样不
是谎言。”
　　伊森张开嘴又闭起，忽然不确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事到如今，澄清他和雅科夫之间仅有几个月的关系，而且从未对他的工作造
成危害，难道还有什么意义吗？但他的确想起当初的挣扎，隐瞒西奥多曾经令他
很不好受。因为西奥多是他的导师，曾经是世上最接近他的父亲的存在，那份感
情到现在也没有全部消散。
　　他不能取西奥多的性命，对方应该受到公正的制裁，不是私刑。
　　心情动摇时，伊森的食指不自觉松开了扳机。那是个错误，没逃过一直在等
待的西奥多的眼睛。
　　突袭来得又快又狠，伊森刚看见西奥多的手里多了一把刀，大腿便传来一阵
剧痛，右手腕是下一个，捉不稳的手枪被击飞出去。他几乎没有时间表达惊愕，
受伤的右腿膝盖跪在地上，身体及时往后仰，西奥多的第二刀随即刺进挡住心脏
的左臂。那是柄刃面薄如纸的锋利短刀，刀身拔出时，顺势在伊森的左臂割出一
道长长开口，鲜血染红刀锋，同时也溅上两人的衣襟、头脸。
　　西奥多是个老练狠辣的对手，一次没击中要害，紧接着的追击更加猛烈，先
前有过的疲态与老态都像幻觉般消失不见。攻防之间，他们离掉落的手枪越来越
远，最初没人有余裕捡拾，之后更加不能分心去拿了。
　　伊森大腿的血一直没停止流淌，他的两只手都受到不浅的刀伤，勉强闪避攻
击，胸腹又被划了几刀。他痛得大叫一声，却没有退缩，双手奋力捉住刀柄，夹
紧腹肌，不让西奥多在攻击后拔回武器。
　　他们的位置和先前正相反，西奥多居高临下，伊森半躺在地上竭力挣扎，他
的肩膀撞上某样物体，瞥眼发现是马利克的鞋子。原来他们已一路退到马利克倒
下的地方。
　　想起先前发生的冲突，伊森立刻朝另一侧转头，果然见到马利克抛开的枪，
距离不远，伸长手就能拿到。
　　伊森的一举一动都被西奥多紧紧盯住，这一瞥当然也落进对方的视线里。
　　西奥多的位置更有利，单手探出，抢先捡起了枪。等他发现掌心里的重量不
对时，已经太迟了。
　　忍着痛，伊森尽可能歪动嘴角，“你到得还是不够早。”没来得及看见马利
克用掉最后一颗子弹。
　　把握珍贵的瞬间，伊森将刀抢在手里，这一次出手划开西奥多的咽喉，没有
半点迟疑。
　　鲜血如涌泉般喷出，淹过西奥多抓在颈子上的手，他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
伊森，眼底流露出古里古怪的神气。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伊森或许会在对方的目光里找到些许赞赏，怀疑那位受
他敬重的导师是否还有一部分存在。可是他实在什么都不能确定，西奥多瘫倒在
面前，他自己也累得不能动弹。
　　已经搞不太清楚有那些地方受伤流血，反正连痛觉也变得越来越钝，伊森仰
面躺着，动一根指头都累。
　　正上方的屋顶有好大一块缺损，看得见开始冒出星星的天空。
　　四周静极了，他想着坟场是个很贴切的形容，楼上楼下都被扫荡干净，大家
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他听着自己的心跳，从急促渐趋平缓，一拍一拍跳着，而
他听着，等著……
　　人生最孤独的十分钟过去，他终于听见脚步声，越来越响越近，跑着来到他
身边，节奏无比熟悉。
　　伊森努力睁着眼，果然见到雅科夫那张严肃得要命的脸，紧紧抿著的嘴唇薄
得可怕。他又不开心了，这家伙总是不开心。
　　但是他的手很温暖，正牢牢握住自己的手。
　　伊森被强烈的安心感垄罩着，积聚在眼眶的水珠终于随着眼皮的眨动滑下
来。
　　“都结束了……”
　　雅科夫没说话，双手忙了起来。伊森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身上的
许多血都沾到了对方手上。
　　耳机里忽然有动静，通讯恢复了，伊森听见法兰西斯召唤来的战术小组已经
接近建筑物。
　　“快走吧，战术小组要来……你别……别被看见……”
　　雅科夫听起来像是嗯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到头来，伊森并不确定雅科夫有没有及时离开，但是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
始终感觉得到那双温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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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不！不！她怎么可以和理查在一起？”
　　傍晚，逐渐西斜的阳光穿过浅绿窗帘，将病房的米色墙面染成更暖的鹅黄。
这里就像所有先进的大型医院，同样洁净明亮，装潢同样简单而温馨，也同样不
缺吵吵闹闹不守规矩的病患。
　　班克劳馥，半个身体被纱布和绷带裹住，一只手和一只脚打上了石膏，连裸
露出的部分都能见到几处较轻微的擦伤瘀伤。他半躺在病床上，懊恼地搔抓着头
顶的短发，冲著电视叫骂。萤幕上，一对英俊貌美的男女正在浪漫的月光下依偎
亲吻，大演爱情戏码。
　　“理查有什么不好？”病床边，伊森盘据在访客椅子里，身上也缠着好几条
绷带，却没有病床上的同僚严重。他抓着一大条甘草糖，正津津有味咬著，“他
善良、热情，和女主角志趣相投，心灵相通，他们两人是彼此的真爱啊！”
　　“真爱能吃吗？他的每份工作都做不久，怎么扛一个家庭？脑袋清楚的人都
会选择卡尔，稳重、可靠，经济能力强，更有安全感。”克劳馥边说边点头，对
自己的眼光很是满意。
　　“你是说整天疑神疑鬼、企图掌控女方的经济与行踪、不许对方离开自己一
步的安全感吗？”
　　“总好过你支持的理查，两个月就丢工作，房租还要靠朋友救济。”
　　“女主角有能力，她可以负责赚钱，让理查在家负责家务。”
　　“你是说吃软饭！”克劳馥瞪大眼睛，好像听见什么不容于天地的恶行，“如
果有人要我那么做，我会马上举枪自尽！”
　　“拜托，你是两百年前的老古板吗？家庭主夫在现代社会一点都不稀奇。”
　　“可从没在我的生活圈子见到过。”
　　“因为那是老古板的生活圈子？”伊森眨眨眼笑着，“老古板喜欢跟老古板
聚在一起，变得越来越老古板。”
　　“不要一直用那个词，你这个幼稚鬼！”
　　“我偏要用，老古板！”
　　“幼稚鬼！”
　　“老古——”
　　伊森突然闭嘴，克劳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病房门口，一名长相颇有威严的护
理师就站在那儿，看看他们，又看看电视萤幕，一脸的无奈。
　　“我真不敢相信，前天吵球赛，昨天吵选秀节目，现在连看肥皂剧都能吵。”
她边摇著头，边走到克劳馥的床边，“也许你们根本不该一起收看任何节目。”
　　“我先声明，我从来不曾邀请这家伙和我一起做任何事！”克劳馥连忙辩解。
　　“嘿！我可是从遥远的走廊另一端，吃力地拖着伤重的身躯过来，只为了不
让你感到太寂寞，表现出一点感谢之情不会要你的命。”
　　克劳馥闭紧双眼，发出痛苦的呻吟，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好了，你们两个都需要静养，”护理师刻意看着伊森，“在自己的房间静
养。”
　　“遵命，女士。”伊森行了个俏皮的举手礼。
　　护理师又一边摇著头，一边离开。这个举动最近就像传染病，许多负责他们
两人的护理人员都染上了。
　　等到屋里又剩下他们两人，伊森也抓着自己的拐杖和甘草糖起身，笑咪咪向
同僚道别，“听说晚餐有果冻当点心，可不能错过。明天再来陪你看电视！”克
劳馥只发出一声哀号作为回应。
　　窗外，正是晚霞最灿烂的时候，拜气密窗和空调之赐，病房内感受不到实际
的气温，伊森的心里却有股暖意。
　　或许，这真的是个美好的日子；也或许，是他此刻的心境和上回住院时有天
壤之别。
　　他们都辗转听说了事件的结尾。
　　音乐中心完好无损，只有一场虚惊。罗柏柯林斯找到尚未启动的所有炸弹，
一个不漏，仿佛有人详细指点过，助他立下功劳。
　　现场还找到几具尸体，都是马利克雇来安置炸弹的佣兵，其中并没有黄鼠狼
阿奇。
　　至于废弃大楼的部分，没有死于爆炸与混战的幸存者多数被后来赶到的战术
小组逮获，他们也救回了当时已经失去意识的探员们。威利等其他四人没有太严
重的伤势，被送去另一家医院。
　　克劳馥在清醒后的证词，以及马利克的电脑资料比对出的资讯证实了西奥多
勒曼的泄密罪行，伊森的嫌疑自然洗清，虽然他们还是因为违反一大堆规则，挨
了许多责骂。
　　“谢谢你愿意帮我作证。”伊森微微低下头，愧疚感让他不自觉避开了克劳
馥的视线，“害你受重伤，还牺牲了卡尔和杰佛逊，我很抱歉。”
　　“只是说出我看见的听见的，杀人的是勒曼，和你没有关联。”克劳馥的语
气平淡，无论他是否对突然的话题转变感到惊讶，都没有表现出来。
　　“我还是感到很遗憾。”
　　“随便你吧！”
　　伊森笑了笑，撑起拐杖。他的大腿在移动时还是痛，难以施力，但是已经比
上了石膏躺在床上难以动弹的同僚好得太多。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同时受伤休假。那些流传多年的巧合，关于他们水火不容
的传闻，说不定就此告终，他们不必再做彼此较劲的对象。
　　“其实，我没有说出我看见的全部。”
　　伊森在门边转头，疑惑地望着忽然开口的同僚。
　　“战术小组出现前，”克劳馥解释道：“亨利雅科夫冲到你身边，帮你止血
急救，还握你的手摸你的脸，舍不得走开半步，直到战术小组进门的前一刻才匆
忙离开。全部我都看见了。”
　　伊森睁大了眼睛，“你都看见了。”他喃喃覆诵。
　　“不是要威胁你，或是想听你编什么烂故事，就只是告诉你，我看见了。”
　　“而你没向上面报告，你为我保守了秘密。”
　　“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克劳馥急着说，他可万万不能忍受被指控为伊
森萧着想！“说出去谁会相信？我可不打算像你一样犯伊斯坦堡的蠢！”
　　他的澄清只让伊森笑得更开心，“噢，你相信我对伊斯坦堡事件的说词！”
　　“我的重点是说你很蠢哪！够了，快点滚好不好？”
　　“……谢谢，我说真的。”
　　克劳馥别开脸，不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赶他离开。
　　晚餐过后，伊森安分待在自己的病房，正准备享用最后一口餐后果冻时，忽
然来了一名意料之外的访客。
　　伊森咽下果冻，咬著小汤匙，抬起眼望着一身俐落套装的法兰西斯。她带着
一只长方公事包和一大把艳红玫瑰花束，伸手在敞开的房门上礼貌性敲了敲。
　　“呃……请进？我以为我们不能接受朋友的探访？”上次被调查局送进医院
的情况是极少数的例外，这回入院的原因和地点都应该是机密才对。
　　“不是用朋友的身分就可以。”
　　法兰西斯露出少见的笑容，亮出证件。
　　一枚闪亮亮的崭新证件！
　　伊森看了一眼职称，扬起眉毛，“你接下西奥多的位子？慢著，这代表你以
后是我的老板？”
　　法兰西斯点点头，“托你的福，泄密案的功劳都算到我的头上。金恩也升官
了，调到其他单位，不再和秘密行动处或反恐中心有所牵涉。”
　　她本来是个性格较为冷淡的人，平常的表情变化也不大，现在神采飞扬起
来，倒让伊森有些不习惯。不过，是个好的意外。
　　“恭喜妳，至少我的这一身伤有带来一些好处。然后，呃……那个……呃……”
　　伊森的视线在新上司与那束花之间来来回回好几次。他实在不想把心里的疑
惧表现得太明显，可是……那真是好抢眼的一大束花啊！难道没有更低调的品
种、更接近友情的颜色可以选吗？
　　看出他不好意思说清楚的疑问，法兰西斯忍不住一笑，“别怕，花不是我送
的。只是帮忙从护理站带过来，里头有个信封，印着你的病房号码。”
　　“谁送的？”
　　“不知道。没有人看见或听见任何动静，这束花就像变魔术一般凭空出现在
护理站的柜台上。他们让我检查过内容，没什么问题。”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们两人心中都有个一致的猜想。
　　既然法兰西斯看过，闪避也没有什么意义，伊森直接拆开了信封。
　　他从信封里拿到一张照片和一颗纸折的红色星星，红得就像那把玫瑰花束。
照片拍的是一扇窗，挂著拉开半边的蓝色窗帘，一只小黑猫伫在窗台内缘，侧身
望着窗外，顺着牠的视线，可以清楚看见对街的三块商家招牌。
　　白色的是自助洗衣店，画著卡通图案的是以炸鸡闻名的速食餐馆，第三家的
商务旅馆用的字体十分花俏。
　　照片翻到背面，跟正面一样没有只字词组。
　　“等你出院后，我们得找个时间谈谈你的——”法兰西斯指著那张照片和星
星，“这一位。”
　　伊森抬起头，只是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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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伊森康复出院。
　　当日下午，他站在街边，背后是自助洗衣店的白色招牌，抬眼面对的是一幢
七层高的公寓大楼。
　　他查询过照片里的三家店招牌，它们都是连锁事业，速食餐馆在黑桑有近三
十家分店，商务旅馆有十七家，洗衣店比较少，共有八家。同时有三间店铺驻扎
的街道共两处，排列顺序和照片上相同的，只有伊森此刻所站的位置。
　　黑桑暖得慢，四月仍透著寒意，伊森拉高衣领，仰头数着对街大楼的窗格。
　　他在五楼找到照片里的蓝色窗帘，蓝得过目难忘，是无云的晴朗日子里仰望
天空能见到的那种清澈蔚蓝，
　　就像他的世界，像此刻的天空。
　　穿过街道，伊森等不及大楼的电梯，深吸一口气，不顾刚刚伤愈的大腿发出
的抗议，从楼梯一路奔上五楼。
　　站在门前，呼吸和心跳都稍微变快了些。伊森知道那不单纯是爬楼梯的缘
故，因为它们还在持续加快。
　　按下电铃，他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却隐约有两声猫叫。门开后，一团毛茸
茸的黑色物体窜到他的脚边，热情拿背蹭着他的小腿。
　　伊森欣喜地俯下身，抱起比分别时长大了不少的小猫。
　　门后还有个男人，用一双永远不会在他的记忆中消褪的蓝色眼睛凝视着他，
眼底蕴著只给他看见的浓烈情感。
　　伊森绽开笑容，抱紧了猫咪，直直走进雅科夫的怀抱，大门在他的身后无声
无息关起。
（全文完）
写完的那一瞬间，牙痛都消失了呢！\^o^/
谢谢大家坚忍地看到现在（这篇真的每回更新都距离好远....0rz），以及持续的留
言鼓励，知道有同好喜欢看，是很大的动力，有你们的鼓励才有写完的这一天，这
绝不是夸大的说法，真的很感谢你们，希望这篇文也有娱乐到大家。>////<
然后，呃......我知道我没有交代清楚他们之后的生活，比如雅科夫的职业生涯，
比如伊森和吉米要继续当室友吗？这些我会写在番外里，应该是个返乡过节的热
闹番外，虽然我不敢说这样的安排是否真的比较好，但是......但是，请原谅我的
任性吧！我保证番外一定都是糖！^^"
最后，欢迎告诉我任何意见，如果不习惯公开留言，也可以利用下面这个匿名表
单：
https://goo.gl/tvrdb9
不侷限于３英吋，想说说其他几篇文也完全ok的喔！
再次谢谢大家，终于完结了好开心啊！(≧<>≦)

好棒！事情终于解决，希望他们以后一直甜甜甜～

恭喜完结！！喜等番外！

恭喜完结！真的超喜欢这个故事啊啊啊，番外必须期待雅科夫公主对小动物唱歌XDD

哇恭喜完结！超期待甜甜甜的番外！

Yaaaa恭喜完结！！！期待番外大洒糖！！

恭喜完结!

恭喜完结!这两个冤家最后能在一起真是太感动了!!!

恭喜完结！！！好喜欢这篇，追文的过程不知为何有种自己是伊森的妈妈的心态XDDD期待番外糖！！！！

恭喜完结！喜欢克劳馥 喜欢法兰西斯 喜欢没有署名的照片！黄鼠狼阿奇去哪里了觉得有点担心啊！

再推一次！真的好爱这篇～人设跟剧情描述都很喜欢<3

恭喜完结！好喜欢反差萌的傲娇雅科夫，爱看他吃醋XD伊森从被迫逃亡到不得已杀死恩师都让人心疼QQ雅科夫要好好照顾人家啊！势均力敌的欢喜冤家设定真的很棒，期待更多番外！（还有新作品XDD）

恭喜完结！期待番外～大大的文总是能让我再三回味啊啊啊

恭喜完结！期待甜蜜蜜番外~~~

期待甜蜜番外，恭喜完结

完结了！！！文字描述起来好像真的电影尾声的片段啊 期待甜甜的番外

嗷～好好看！期待吃番外糖 >///<

完结才一次看完XD 恭喜完结，期待番外!! 好好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