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姜塔石窟-中段 ※~
图文网志版: https://blog.xuite.net/sirius99/blog/590030678
(这是个被耽搁很久才终于完成的游记)
下楼走出“阿姜塔六号窟”,不远处“七号窟”能找到的相关资料还挺少,门廊算是
特别,被左右分切为二,厅里则无华,于是在我相机里只留下菩萨团围的正位主龛,以及
前室纵横缀满的小佛。但这也好过“八号窟”的遭遇了,资料上称其地势低矮,过于接近
河流,纵使交通方便,却有崩蚀的高风险。早早被弃置的结果就是我一张它的照片都没拍
,在网络也找不到图片。
看过一连串给僧侣起居的“毗诃罗”,不得不说开始有些麻木,何况不少只是空包弹
,而这样的情绪终于在“九号窟”被重新挑扬,因为那是间仪式用的“支提”(Chaitya
)。齿状内纹的马蹄形望窗占据了大半立面,再以减缩型态在周边列并,轻易便抓住了我
的目光。这很让人联想到“马哈巴利普兰”的“五战车”,也想着,莫非这样的图腾其实
传承自北方的佛教?毕竟此窟开凿于“部派分裂”期间,历史可追溯至西元前的“百乘王
朝”,远早于南印度的“帕拉瓦王朝”。
那个年代的教义仍未将佛陀以人像方式敬拜,多半是用隐晦的象征物品,例如菩提树
、法轮、佛塔、甚至是脚印,所以在看某些叙事图绘时会很疑惑,因为找不到固有概念里
的人物主角。而如今的立面空余处既已被各式佛陀填满,可想而知是“大乘佛教”时的添
加了。
走了进去,厅里格局跟昨日于“孟买”看过的很相似,纵长空间在末端凿生一座“窣
堵坡”,石壁也在那儿转为弧墙与拱顶,宛如是种抱拥。这样的结构其实很像教堂,也同
样有着让心胸澄静的空灵,不过那时引领欧洲的应该是罗马帝国吧,究竟真为建筑风格的
东传,还是殊途同归?我盯着顶上木质肋条存在过的痕迹思索起来。
尽管球形佛塔持着初始的风格,朴实屹立,上段壁面与简约切削的两侧列柱却如外墙
一般,已被后期的艺术家上了彩绘。只是很可惜地,保存状况比“一、二号窟”的又更差
,顶多能辨出些佛陀形样,是否也存在着叙事主题,就真的需要倒转时光的魔法,才能够
知晓了。
隔壁地势较高的“十号窟”同样是座“支提”,在说明板上两座皆被冠以“阿姜塔”
最古的封号,仿佛连学者们在年代的排序仍有争论。但若挪去以想像复原的木质窗架与遮
帘,其门面就是个硕大拱洞,很让人感觉它仅为先行的试作品,直至“九号窟”,才发展
出标志性的“支提拱窗”。这儿也是“约翰.史密斯”最先来到之处,没品的他站上窟里
堆积的土砂,在某根柱上签了名,个子高的人可以试试自己眼力。
身为同期开凿的石窟,厅内的景貌也双生般形似,走入其间会有点错诡,像被爱恶作
剧的时间之神倒拉了一把,需要多望几眼,才能察觉这两兄弟的差分。比较明显的应该是
彩绘吧,纵使壁面秃残得更多,仅让几许斑剥的涂料勾起想像,其余部分却比“九号窟”
完整。佛陀们手拈法印或坐或立,由立柱切面的堆叠,延伸至环廊的天花板,与间或开绽
的莲花缀抹出瑰丽天界。而当这么望着,才发觉这儿天花板是弧面的,中廊廊顶的拱度也
较大,接连一起便多了跃动感,仿佛暗示著此窟才是更加成熟的作品。
或许,这正是考古的趣味所在,永远都会有新的发现、新的想法,偏偏没人能给你正
确答案。
看过“九号、十号窟”,照道理,接续应仍为部派分裂时期的作品,结果“十一号窟
”却是“大乘佛教”僧侣的居处,很让人感到突兀,可能他们觉得这区段经历数百年仍稳
固著,地层状态肯定好,就找空处挖凿进去,后世若有谁因此困扰,都只是庸人自扰。
它既与“一、二号窟”年代相近,在风格上自然走同样路线,门廊天花板是灰阶格框
拼组、花鸟缀连,墙上遗留了彩绘过的痕迹。但多承了几年光阴还是有差,色块里的人物
大多只存轮廓,难辨细节,仅有主龛的坐佛还垂目冥想着,仿佛千年不过一瞬。
而往旁几步路,身为初始时期的“十二、十三号窟”就让视觉又回归平凡,前者在厅
里至少还有些“支提”样式的马蹄状刻缀,使我按下了快门,后者则真的是很功能取向的
僧房,连网络文章都不愿多评论几句。迷信的人应该会说这区八成是有风水问题,因为再
过去属于后期的“十四号窟”又是间未完成品,“十五号”则不知道怎么了,就算门口饰
柱雕了小胖人托撑,舞者也卖力扭动纤腰,里头却像有什么羞于见人,被照片看板遮掩著
。
然当仔细瞄了瞄,板上照片还挺有趣,因为是修复工作的前后对照,有些是将支柱补
强,有些把雕像的残缺区块添回,对于壁绘也有作色彩的还原、轮廓的重新勾勒。这种修
补其实挺冒险,毕竟近代不乏为了省钱偷工,把名作毁容的案例。若是我应该会手抖吧,
怕毁了原画,就此成为千古罪人。
观览路线在“十六号窟”前由主步道岔开往上,阶径口的两侧浮刻很有意思,是一对
相视的大象,颜色较浅的那只人气极旺,每个经过游客都要找它拍照,虽然根据导游的说
法,被冷落的小黑才是年代较久的古物。它们身后的转弯处尚有间小龛室,由雕像附加的
多头蛇顶盖判断,奉的应该是护法蛇王“那伽”。
循阶拐转,“十六号窟”在入口说明板被封为“阿姜塔”最大间的“毗诃罗”,记得
“四号”也有这样的封号,总数不过二十余,就有两处最古、两处最大,令我很想跟相关
单位说:“如果懒得认真确认,请慎用‘最’这个字。”走了进去,前头见过的主龛佛陀
都是盘著腿,处于冥想,这间比较不同,是在座上将脚触地的传法姿态,有手持拂尘的菩
萨左右陪侍。而一般在柱头托持的小胖人,这回都脱离引力束缚,可以用背部吸黏于梁上
了,相当有趣。可惜壁上本该无缝接连的彩绘已崩落大半,得在那些残遗的宫廷列柱间比
对许久,才勉强找到讲述“难陀”的那段。身为佛陀异母兄弟的他迷恋女色,经过上天下
地的一番历程,才终于有所感悟,然对于我,需要勘破的应该是分辨图中谁是谁的执念吧
。
若要说时间的摧残本就狠绝,“十七号窟”却在隔壁马上给了反证,外廊天花板的繁
复花鸟中,有女性相互勾手如瓣蕾开绽,类似的门框雕柱间,八对模样鲜明的情侣放闪恩
爱着。门额上还绘了结著不同手印的佛陀,色阶由黑白渐添色彩,仿佛光阴的流转,据说
最右侧戴着华冠的那尊代表未来,尚未现世。
不过这些仅是前菜,因为当走了进去,柱廊包围的中庭,有天花板的同心环轮与之对
应,环轮如涟漪,在荡漾间化生出柱上的花叶,点缀对处主堂的,则是刻凿更为致密的门
框与雕柱。壁面更不用提了,彩绘满溢,虽不免有些模糊,至少轮廓俱存,召唤著访客研
究其中脉络。但走过这么多窟的我已学到教训,先以相机捕捉下来,研究的功夫回家再做
。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头几间石窟即使状况不好,仍有文章以大篇幅赞美讲解,这座
能找到的资料却很少,顶多看到几句称其华美繁复,主题就简单归结为“本生经”,说是
佛陀的前世故事,极少数列了些篇章,可是没有进一步的说明对应,对我这种未修习过佛
学的,也给不了什么帮助。
在几乎想放弃的景况下,一篇以此窟分析印度壁画的专题令我目光一亮,他说里头以
宫殿柱廊为框的比较好拆解,情节似水带有流向的,或如枝枒往上朝旁延伸的,便得先找
到根源,再赋予时脉。但这些原则也会有变体,右墙的“Simhala”王子复仇记就很像个
涡漩,初始的海难被不起眼地藏于右下角,往上为女夜叉族假扮一群遗孀在诱惑船员,王
子骑着飞天神驹逃回国的过程横掠过顶端,串连夜叉女的紧迫追逐。经过左侧夜叉女对国
王的欺骗与吞食,最后才绕转到壁画中心,呈现王子领着象群马队的复仇。
而左墙的叙述法又是另回事了,初始应为王子“Vessantara”发了愿要让人民有求必
应,结果敌人使诈要走护国战象,导致他被惩罚。然据文章所说,它的构图其实不连续,
有些情节是打散了补在边角,虽画了放逐路上被要走车、马、钱财及小孩,却找不到故事
的起头,更缺乏最末的挣扎,也就是深爱的妻子成了天神故意的要求物。
该说是绘者偷懒或过于随性吗?倒也不一定,可能他是体察到这儿通常昏暗,与其钜
细靡遗分散了注意,不如聚焦在几幅过程,能真确传达出困境中的誓言坚守与慷慨之心,
才是功德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