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 你真的在跟自己的工作开玩笑吗？
“是，我是。”吴念华回应，他感到自己的胃酸好像慢慢爬上喉咙。
“关于您太太的失踪案。我们虽然目前有掌握到一些资讯，但需要去你们家进行采集迹证
，以确保我们掌握的资讯是否有误。另外我们有得到搜索票的许可，虽说如此，还是希望
得到你的同意，以便现场状况不会太混乱。”
“有关什么资讯呢？”
“具体而言你到现场我会跟你说明。我们会希望你今天可以到来警局讨论关于这个案子的
细节。”
“好……”
“家中有其他同住家人吗？”
“没有。只有我跟我女儿，女儿现在在幼儿园。”
“那吴先生。可以的话我们今日白天就开始行动可以吗？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不会进行夜
间搜索，当然这根据我们采集迹证的状况而定。在这段期间你跟你的孩子有可以住宿的地
方吗？”
“我应该可以去住我朋友家。”
“好的，感谢你。若你在住宿有什么问题再跟我们反应一下。时间我希望不会超过三天，
这段期间我希望你们都不要进入现场，避免现场工作的混乱。”
“好……但我可以返家一趟拿一些民生用品吗？”
“很抱歉，一旦我们要开始行动，所以住宅内的物件都会是需要采证的物件，是不能离开
的。等到采证跟搜索完毕你们就可以回来。”
“但这么突然……”
“有需求的话，我会请辖区派出所员警协助你们的民生需求。”
“警官，我清楚你们采证的需要，但我女儿睡觉总是会抱着小熊玩偶，我可以回去拿吗？
”
“我刚刚有说过了，有任何民生需求可以跟我说。”
“好吧……”
“那吴先生，您几点方便呢？我跟你约时间。你可以先到三民路的派出所一趟。”
“我过去的话最快应该已经是中午附近。”
“可以。届时拨这通电话给我。我叫袁世宗，专门负责这次的现场工作指挥。”
“好，我到了联络你。”
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吴念华不清楚警方究竟掌握到什么资讯。他这几天有简单的google
，通常有办法拿到法官开的搜索票，会发生在刑事案件“有搜索必要”之情况下，依照以
豪说的，他会是最大的嫌疑者，因此现场采证也更为合理，找出所有可能判断自己凶手的
证据。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思觉失调症，虽然许多患有精神疾病的人都这么认为，但是他并没有任
何一刻是感到精神恍惚到像是断片或者跳针。自己的手机时间总是不意外地显示该走的时
间，他能掌握的时间并没有任何流失。之前不能掌握的只有自己下班的时间。
那为什么呢？
茉曦离开的时间跟自己返家的时间如此接近？
她能预测这一切吗？
他缓缓地走进电梯，前往自己的座位，把刚刚该寄的信寄出，与汪定渊打个照面，希望他
能协助下午两点第一次GDM会议，接着走到梁焕秋的座位，看着他戴着头戴式耳机专注地
看着Zoom会议的分享画面。吴念华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旁边。过了十秒，梁焕秋终于
注意到他，不悦地放下耳机。
“怎么了？”
“长官，我等等要请假。”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的报告呢？”
“我早上就完成了，并且也给汪Sir看过了。”
“那我呢？到底他是你的主管还是我是你的主管？”
“报告长官，你有说这个案件由汪Sir跟我一起合作。”
“到底谁这么说过啦，烦死了，你今天早上到底在搞什么？”
“总而言之我要事要离开。”
“不行。我们等等11点半来review吧。”
“没办法。”
当吴念华的“没办法”停滞在空气中时，
梁焕秋像是被启动了某一种开关。
他座位旁的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等待某一种血流成河的画面。
“你再说一次，我没听清楚。”
“我现在要离开。我有事情要处理。”
“我干你娘的勒，你工作问题这么多还想走？要不要现在直接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梁焕
秋摔下耳机，站起来狠狠地看着吴念华。
“报告长官。说实在的，正当请假的状况下，你无权这么做。”
“你还敢顶嘴？”
“嘿嘿嘿，两位哥，怎么回事，大家都看过来了。万一等等处长巡逻看到火爆场面可就不
好了。”位子坐在附近的Kevin哥赶紧出来缓颊。
“Kevin不关你的事，我今天要好好教训这老小子。”
“我只是要请假而已。”吴念华回应。
“你什么理由请假，你工作态度这么差、做事效率这么差、人际关系这么差，整个课都被
你搞得乌烟瘴气，你有什么理由请假？蛤？”
“我有私事要处理。”
“私你妈的，到底有谁有那么多私事？你上礼拜说你老婆失踪，这礼拜是不是你老妈失踪
？”
“欸，小梁哥，这么说就太过份了。”汪定渊走了过来。
“我说的是事实啊。我妈过世的时候，我隔天还是过来值班，妈的，谁管你这么多，你要
这份工作就是要来上班啊。”
“报告老板，我现在还有15天假，我用的是自己的特休请假。”
“你的烂摊子谁处理？”
“小梁，John已经把报告都给我看过了，这一块我会帮忙。”汪定渊解释。
“我不要。阿渊你现在不是手头上还有很多新世代的东西要做吗？这不该是你的工作。”
“报告长官。我现在真的要走了。”吴念华不想再浪费时间多费唇舌。
“你给我站住，你他妈的！”梁焕秋大喊，整个六楼的办公室都听得到他的声音。
“可以了吗？可以不要开口闭口都是脏话？”吴念华转身看着梁焕秋。
他已经没有理由再忍受这个家伙。
不知为何，他无心再饰演乖顺的员工。
“我现在要去警局一趟，你要我跟警官说：‘抱歉，我主管不准我请假，麻烦你来东繁科
技一趟，可以吗？’你要我这么说吗？”
“妈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唬烂的。就像是你唬了Jessica跟你一起去开会。又把星期六出
的问题怪在William头上。”
“你现在要一个一个来算吗？那就来吧。我已经跟你说过我老婆失踪，我需要帮助，你故
意把课内的人全部在傍晚塞满会议。你要跟人资讨论的话，我都有留下记录。你问我为
什么要找别课的人，那是因为这个课的大家都被你威胁了吧？你敢说没有这件事吗？”
“你不要在这边搬弄是非喔。”
“我相信课内的人不会承认，你自然也不会。但是我是有掌握证据的。所以为什么我找上
Jessica，理由就是在这里。另外星期六的事情，William可是在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的
时候就暗示我他要自己开我的电脑查资料。我也只有告知他我知道的部份，我也不清楚他
最后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report然后就报出去了。况且十点就要开会，快九点半才需要我
的comment，请问我要给他什么comment？另外，我没有义务在假日一定得要100%接电话，
对吧？不然值班到底要做什么？我本来就是回应他，最好低调回应。但是他人家大人物就
是要曝光度，你最好不知道他最需要各式各样的舞台。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还原说法。”
“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你苦苦这样栽赃你的同事要做什么？”
“你要跟我一笔一笔算，等我真的说出对的结果与真相时，又要跟我说不要分得那么细，
请问我要跟你讨论什么？”
“我跟你说不下去了。逻辑零分的白痴。”
“是啊、是啊。讲不下去就会这样讲。来喔，这里有一个东繁科技的经理，小子们，你们
看清楚了。这是我们公司的经理。”吴念华张开双手，旋转对着大家说。
“妈的，你这混蛋，你太过份了。”梁焕秋冲上去，将吴念华扑倒，这时Kevin与汪定渊
两人拉着梁焕秋。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此时廖家辉大喊，从办公室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众人缓缓地站起身，梁焕秋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吴念华。
“没事，老板。两位哥在讨论公事。”Kevin回应。
“最好是真的。我远远就听你在大叫了。小梁，到底有什么问题？”
“报告长官。我只是要请假而已，我有要事处理。”吴念华回应。
“你的report呢？”
“我已经写好了，已经给汪Sir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急着走？”
“我要去警局一趟。”
“警局？”
“警察要跟我聊我太太失踪的事情。”
“你太太失踪？多久的事情了？”
“已经一个礼拜多了。”
“哇，我都没听过任何同事说过耶。一切还好吗？”
“不是很好。”
“你要请假当然是可以，我们现在是美商公司，不是什么台商文化。”廖家辉说著已经所
有管理层都讲到烂掉的东西。越是不存在的事情，越需要语言去强化它，这在这里的所有
管理层屡见不鲜。
“好，那我要走了。我真的赶时间。”
“可以。不过我想顺便问一个问题。”
“长官请说。”
“为什么你的report现在在Q那边就看得见了？这有经过内部align吗？”
吴念华看着廖家辉深邃又具有神秘的眼神。
原是他不是真的要来劝架的，
只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消息而往这里来了吗？
吴念华在行动以前早已知道会有这种情形发生。
越是想要掌控全局的长官，
越无法忍受局面往自己不要的方向发展。
他们会竭尽所能地运用系统里的合理性，
提出每一个环节应该要具备道德、合理性藉以绑架任何事主。
“那是因为今天下午就必须得开GDM会议。”吴念华回应。
“但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Report到底写了什么？”
“当然可以讨论，但是按照总公司规定，只有成为团队成员之一才能进行整个案子的讨论
与编辑。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把长官的名字放进来，同样的，要是还不知道这个案子最后
权责挂在哪一个部门身上，我应该同时也会把David长官的名字放进来。”吴念华很清楚
自己在说什么，而其他人的眼神骤变，这几乎是挑明了战争的开端。
“吴念华，你现在就是要跟我唱反调就对了吗？”廖家辉冷冷地问。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原来如此。你很懂这一块，你既然拿出Global来说了，就是不把我们内部部门的人当成
一回事了吗？”
“我只是按照规定做事而已。”
吴念华想要离开，但廖家辉张开双手挡住了去路。
“但我讲的所谓内部align这么简单的事情……”
“老板，想要参与这个case的讨论，很简单，那就是加入GDM团队，每个人参与者的名字
都会在上面。”
“什么？”廖家辉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吴念华。
“当报废的程度规模到达一定程度之后，所有的流程都有固定的流程要走。每一个时间节
点都有固定的时间轴规范。要是照你说的，所有东西不走流程，都需要提前align的话，
我们有时间在对的时间找到厂长跟他说我们的作法吗？还是带着太rough的东西过去其实
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吧？”
“相当地会说呢，吴念华。所以你就是要跟我杠上了？”
“没有。我只是照着规定做事而已。”
“我说过很多次了，David的名字不要出现在report任何一个角落。”
“的确是没出现没错。”
“但你就算没写，那个意思也──”
“八九不离十了，对吗？”
“你很有脸皮回嘴，是吗？”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有必要吗？只是为了一个案子赔上全部。”
“赔上全部什么？”
“你的职场生涯啊。值得吗？我就问。”
“是啊。我也不懂。”
吴念华笑了一下。众人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你是真的疯了吗？”
“我说过了长官。有的时候未必能只手遮天。我们就算再怎么擦屁股，该会露出的真相永
远不会缺席。你认为这么多的review层级，真的没有人会问到你最担心的那件事吗？”吴
念华说完，廖家辉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从来没有的事情，自然不用担心。”
“希望你到时也是这么想的。”
“我再说一次，你真的在跟自己的工作开玩笑吗？”
“你们不是早把我当成考绩2分候选人了吗？你觉得我有差吗？”
吴念华耸肩，冷静地经过面如死灰的廖家辉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