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妙维肖,马尾男是专业的摄影师,好像还得过不少奖项,作品都有一定的程度。而
他善用了每一张偷拍照,准确抓住角度把梨纱完美嵌入。梨纱双手环抱自己,颤抖著说完
这件事。
为什么会这样呢?一组帐号密码,一些图片和平凡的文字,参在一起就能创造活生生
的身份。邀请好友,从一开始慢慢累积,不用多久谁也不会怀疑。原来我们在他人的世界
只是这么简单的组成。说不定对自我本身也是。
但马尾男是真的,他有血有肉有温度,有回忆有朋友,有摄影有梦想。还有了假的梨
纱。他将自己切成两半,其中一份爱着另外一份,向众人昭告,用外界的祝福来巩固希望
的假象。接着跟自己相拥,跟自己做爱,虽然疯狂但终究只是自己,没有获得也没有失去
。
想到这里有一种血淋淋的黏稠感爬上头顶。夜非常深了,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盯
久了那慢慢融化晕开,好像有什么就要从后面冲出来。睡不太著喉咙很干,但因为实在太
累而懒得下床。走太远的路了,就连独自回程都花了四十分钟,更别说跟梨纱边走边聊。
我曾经跟加奈走过那么长的路吗?途中都聊些什么?啊!应该没有!加奈最讨厌走路,逛
百货已经是她的极限。
“嘿!对吗?我没有记错吧?”直接问好像比较快。
因为那晚,我梦见了加奈。
在梦里加奈不叫加奈,只是长得像而已。
我们抱着。紧紧抱着。
第三本书是十点十九分被取走的,大概在我遇见梨纱左右。今天一直到下午都没看到
她,这表示叫麻美的女孩没打电话来了吧。也是,买第四本就太夸张了。
时间走过四点半。我的手平放在键盘上发呆,左右食指抠碰著F键与J键。上头微凸的
点好像一夜之间因为地壳运动而隆起的小丘陵,挡住了平常看惯的风景。还是有点在意,
找个借口经过柜台好了。
“今天还好吗?”我拿着马克杯和麦克斯威尔长条型即溶咖啡朝茶水间走去,经过柜
台时特地停下脚步。这方式其实很粗糙,因为离我座位不远的转角处就有一台饮水机,正
常情况下我会到那里使用。
‘喔,是智久先生。’梨纱从快递公司的资料中抬起头,眼神是非常标准,上班模式
的专注。‘还好,忙碌程度在平均值以下,所以才有空做一些预备性的处理。’
“预备性处理?”我不太懂。不知道是语句问题,还是因为梨纱讲话的方式。声音的
响法和嘴部肌肉的牵引都跟昨晚有明显的差异,那进到我耳朵以后变得极为陌生。
‘例如我现在正在整理各家快递不同情形下的价格差异,以便一旦需要就能立即精确
地选择出最划算的公司。’梨纱语气中吐露著这种事很平常的感觉,就像天迟早会下雨一
样的自然。
我觉得挺多余的,不过这倒是直接让我感受到梨纱不忙的程度。但她似乎误会我的意
思了。“我是指被跟踪的事。”
‘喔,关于这个今天还没有勇气验证,所以早上搭了出租车。’梨纱继续面对资料绘
制表格,好像在说给桌面听一样嘟哝著。‘昨天比平常要晚睡,上出租车后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半梦半醒之间好像还是有听见快门声,但因为分不清楚也就无法继续想下去。’
“应该是妳太在意了吧。”
‘智久先生。’梨纱将桌上散乱的纸叠整好,目光转向我这边。‘昨天晚上很感谢,
没有遇到智久先生的话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向你抱怨奇怪的事我很抱歉,希望没
有造成智久先生的困扰才好。可以的话,也请智久先生把它忘了吧。就像刚刚说的,我的
个性是会进行预备性处理的,我想事情应该不会朝糟糕的方向发展,请智久先生放心。’
“嗯我明白了,就实际面来说我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忙。”我假装突然想起,不知道演
技怎么样。“对了,那个叫麻美的女孩还有说什么吗?”
‘谁?’
“麻美小姐,一直买我的书的女孩。”我用手遮在嘴边凑近梨纱,担心被其他同事听
见。
‘嗯…没有喔。’梨纱看着右上方的空气思考了一下。‘一整天电话都是我接的,所
以应该不会记错,麻美小姐今天没打来。她还没去取货吗?’
“不,已经拿了,系统显示在昨天晚上。”
‘那智久先生有什么事吗?如果麻美小姐再打来我可以替你通知。’
“不,不用了,没什么。”。
‘总之书是顺利送到麻美小姐手中,智久先生可以放心了。’
“嗯,是啊。”
看吧,根本不需要特地询问。连买三本同样的书的理由都想不透,哪有心力管到第四
本书呢。回到座位,我看着漆黑的桌布又映出剪影般的脸,手里还拿着那包未拆封的麦克
斯威尔长条型即溶咖啡。
‘叮咚,欢迎光临。’
十一月的夜急躁地占据了天,我夹起微波汉堡排咬了一口。多汁,厚实,调味也恰到
好处,加热后口感跟现做的没两样。缺点就是太小了,吃完只留下措手不及的余韵。不知
道是不是为了避免这种心情,盒子里的饭量也少得令人讶异。负负得正吗?
托叫麻美的女孩的福,我习惯了到超商解决晚餐。认真说起来也不过才三天,觉得彷
彿长久以来都是这么做似的。有时候制约著一个人的条件,好像意外地容易达成。
空了,真快。我将免洗餐具和擦过嘴的卫生置塞进塑胶盒盖上盖子,暂时还不想动地
就这么坐着。要买份报纸吗?三分钟前超商走进一位带着夸张浓妆的婆婆,经过门口时随
手抽了架子最上方的报纸,直接坐到我身边看了起来,毫无结帐的意思。这样做好吗?正
在清洁地板的店员目睹了一切,并没有开口阻止,继续用最低的耗能移动着拖把。
还是昨天那两位店员,这几天好像都是他们,是特别要求安排的吗?还是超商的班表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边想边瞥向婆婆手上摊开的报纸,头版用粗到不行的黑字印着-‘
企业老板最忧心!台湾年轻人严重缺乏国际观!’的字样,句尾还画上几个惊叹号。真是
够了,到底国际观本身在一个人的生命里代表什么意义?要抱持多大的量才叫做足够呢?
那是一种光一样的引导吗?还是只不过像碰见十字的螺丝要知道选择使用十字的起子,这
种程度的东西罢了。
三天来第一次买了饮料,从冰柜取出十块钱的麦香绿茶,草色包装光用看的就能抚摸
到风的触感。记得以前还有一款深绿色的样式味道较甜腻,不知不觉那也掉进时代的夹缝
了啊。
找不到理由继续留在这里,虽然昨晚看到类似田冈先生的背影,但那也有极大的可能
是误会,闭着眼睛回想之间自己也越来越不能确定。拿饮料到柜台结帐的时候想起了洗发
精已经用光。还是走远点到巷子内的全联福利中心买吧,这里的价钱实在太不妥了。
走出超商绕向转角,绿茶从舒适的冰凉冻得有些刺痛。口渴的感觉什么也没说的远离
了,我将它塞进口袋暂时不想理会。
通往全联的路上会经过一间派出所,就像日剧里有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追
犯人都用脚踏车的那种。警徽在黑暗的角落看起来不太显眼,脏脏旧旧的,对于犯罪似乎
没什么吓阻作用。倒是布告栏的讯息吸引了我,上头的日光灯管应该才刚换过,亮得像长
条型的星星。
版子上贴著两张寻人启事,由碳粉组合的脸部特写稍嫌模糊,看起来是从当事人的生
活照撷取切割,然后大量印制成黑白的复制品。年纪较大的是昨天菜鸟和痴肥秃头到超商
调查的那位男大生,好像到现在还没找到的样子。虽然照我的意见是不用担心,但我想对
他的父母而言怎么说都没有用吧。或许这海报还是父母要求警方必须张贴的也不一定,不
!说不定还是男大生的父母手制做的呢。
另一位是女高中生,长发到肩膀左右,留着水平的妹妹头,发色看不出来但就是随处
可见的标准高中女孩。只要在放学时间走到大马路上,一分钟内起码可以看到二十几个相
同打扮的女学生聊著天走过斑马线。
上面写着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不太清楚他们怎么计算的。从该回家而没回家的时间
吗?还是过了某天的午夜零时零分就开始呢?总之如果是高中生失踪的话的确比较麻烦。
他们活得还不够久,身上的东西还不够多,对于生与死的界线还很模糊,还无法明确捕捉
存在和消失实际上的差别。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太多用来思考的时间。加上女孩子,简直
就是把世界上所有不安定的因素全丢进果汁机,打榨出来的危险精华体。比潘朵拉的盒子
还要潘朵拉的年纪。
多看了照片两眼,如果碰巧也许帮得上忙,却在距离派出所不到十公尺的全联门前发
现,原来高估自己的记忆力是什么感觉。
(待续...https://www.popo.tw/books/631897/articles/73119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