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肉-泰斯
泰斯阖上家门，步入冷风追赶的街道上，他将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中，仍然敌不过刺
骨的寒风，真正让他坚持在寒冷中的，是家中那令人沮丧的气氛，他的大儿子马丁正要升
上中学，但最近的学校搭公共汽车也要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才会到达，虽然学费并不是问题，
但每天的交通费对他们家来说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而他们也负担不起让马丁住在学校宿舍
的费用，一部分的原因是他们的小女儿黛西频繁的进出医院，他们已经欠下了数目不小的
医疗费用，而目前的经济状况就算他和妻子芭芭两人的薪水也不足以支撑整个家庭所需，
这是一个贫富差距极度夸张的社会，泰斯一家人就处于经济的中后端，他努力的希望让家
人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毕竟前几年经济仍不错的时候，他们不需要为这些担心，但就在
前年邻近国家的经济体系瓦解之后，这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因为金钱的问题，家里陷入
一种绝望的气氛，沉默与黛西偶尔传来的咳嗽声相应着更显凄凉，因此泰斯决定到家门外
走走，纵使街道上给人的感觉也是同样的沮丧。
在灰色的街道上，一张贴在电线杆上鲜艳的广告单吸引了泰斯的注意力，他在电线杆
前驻足，
“你是否因微薄的收入困扰呢？
是否因为庞大的开销而喘不过气？
牺牲一小部分来换取庞大的金额，
让你的生活脱离贫困与绝望！”
下面留了联络方式与地址，泰斯一看就知道这则广告所讲的内容，几乎所有的穷人都
知道，从有钱人那来的广告，让泰斯深深的厌恶，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怒火，他扯下这则
广告撕的稀烂，让鲜艳的纸片随风飞舞在绝望的街道上。
月底，泰斯工作的工厂的客户突然抽单，一时之间所有的成品都堆在工厂门口，
没有买家，也没有钱付工人们的薪水。泰斯沉重的关上家门，他抬起头望向站在玄关等待
他的妻子，摇了摇头，他的妻子芭芭别过头去，摀著嘴低声啜泣起来。他走到孩子们的房
门外，看着躺在床上的黛西露出痛苦的表情，床旁水盆中的水已经有些混浊，贴在她额头
上的毛巾已经不再冰凉，泰斯流下眼泪，他的尊严、他的坚持跟着眼泪一起被放下了，在
还没落在地板前就破碎…。
自动门缓缓地向两边打开，上方的空气门吹出强烈的气流将泰斯的浏海吹散，空气中
和著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的感觉皱在眉头上，泰斯环视了四周，有五六个人，其中两个还
是熟面孔，泰斯别过头，并不想和他们对到眼，他走到柜台，
“要办什么？”一个微胖的女人隔着压克力墙问他
“我想要卖…。”泰斯讲得很小声
“你是十号！”女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挥了挥手要他到一旁等待，“等等会有人叫你
的号码”
虽然等待区的座位并不多，但没有人坐在一块或聊天，每个人占据了一小块区域，用
沉默在自己周围画上线。每隔一段时间，房间另一边的门会打开来，一个年纪较大，戴着
半月形眼镜，看起来刻薄的女人会探出头来，用尖锐的声音叫号，然后盯着站起身的人，
用眼神逼迫他快一点，等人走进房间后便大力关上门来，这是这个沉默的房间唯二会听到
的声音。
“十号！”尖锐的声音从半开的门旁响起，房间中又来了一个新人，似乎被突如其来
的声音吓了一跳，泰斯站起身来，迎上女人的视线，眼镜后的那双眼睛盯的泰斯很不舒服
，他快步地走向房间，钻进门缝后面。
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示意泰斯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椅子很硬，做起
来并不怎么舒服，男人将一份表格放到泰斯面前，要泰斯填写，内容除了基本资料之外，
还有像是想要出售的部位，为什么想要出售，是否有人指使或威胁等等，这类的问题有三
张纸这么多，泰斯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填写，然后交给对面的男人。
“嗯…泰斯，你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想要卖…你的，左手？”男人翻著资料问。
“我需要钱，我的大儿子正要上中学，而我的小女儿又生病了，我工作的公司无法发
放薪水给员工，我们一家无法只靠我老婆的收入维持，我别无选择只好来把我的手卖了…
。”
“你的妻子是否说服你来呢？”
“什么？不！我没跟他提起这件事，事实上他并不知道我在这里。”
“这是一件很重大的决定，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和家人讨论过吗？”
“不！他们会阻止我的，但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无法再看着他们受这种苦。”
“跟我说说你的公司，为什么会无法支付薪水给你们？”
“我们最大的客户跑单了，公司没有收入所以无法发薪水给我们。”
“嗯…！”男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印章盖在文件上，“拿着这个到后面的房间去！”
泰斯站起身来，走向男人身后的木门，
“十一号！”在他推开门的时候，身后想起了尖锐的嗓音。
门后，又是另一个穿白袍的男人，和另一个看起来像是护士的男人，他伸手接过泰斯
手上的文件看了一眼，
“泰斯，我们将帮你做一些检查，要抽一点血，请问你来这里之前的六个小时之内有
吃任何东西吗？”
男子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看起来像是医生的男人检查了泰斯的眼睛，喉咙，听诊和
其他检查，抽了两管血并采了尿液样本。
“几天后我们将会通知你，到时候再请你过来看结果，并继续后续的手续处理。”
“可以麻烦你们一件事情吗？”泰斯开口问，“打电话过来时，别让我的家人知道好
吗？”
“放心！我们会保密的！”护士为他指引离开的方向。
数日后泰斯接到电话通知，他再次前往那充满消毒水的房间，
“要办什么？”压克力板后的胖女人问他
“我来看检验结果！”
胖女人斜眼看了泰斯一眼，指著另一头的门，泰斯敲了敲门，几秒后门敞开来，泰斯
走了进去。
“嘿！芭芭！”话筒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泰斯？泰斯！是你吗？”
“是的！是我！”
“泰斯！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有点事，亲爱的！但我很快就会回去了，好吗？”
“泰斯，听我说！突然有人到我们家来，跟我说我们要搬家了！我们要搬到好一点的
地区了！而且有人来带黛西去看医生！这是奇蹟吗？还是你去借钱？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
事了？”
“别担心，芭芭，我很快就会回家了，别担心！”
“泰斯，快回来，我们都想你！”
“别担心，芭芭，我很快就会回家了，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