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又无助地,想恶狠狠地朝着什么挥拳,却又不想伤害谁。”
‘是没有破坏什么的勇气吧?’
“为什么一定必须破坏什么呢?”
‘我懂了,你想当海吧。那必须足够雄伟呦。’
他们在那样闷热的天气穿着白色吊嘎闲晃,踩砂踏浪,不戴帽子也没擦防晒油,罔顾热烫
被植进了他们身体脑袋里多达几日,再上网找刮痧的方法,轮流帮彼此胡乱弄弄,好似就
要中暑一次才算值了这个夏天。骄傲的肉身,狂妄的青春。
夜里他们拔掉消音器骑着挡车乱窜,在堤岸旁又长又直的公路最好,凌晨时分再无闲人,
他们就拔扈无边,用140最高速观览暗色的海,咸腻海风打在脸上,一次又一次巴掌。偶
尔冲进山里,黄灯缀在山间,灯火一颗一颗被他们抛在脑后。弯绕,闪避,直撞,破喉笑
声绕着山头一圈一圈向上,跟着机车攀顶。
渴,那时候的感觉是渴,他们体内的年轻要他们渴。必须晒烈,必须上山,必须乘风,必
须癫狂,那些才能解渴。每天都是太多余的夏日,太多余的噤声器,无处声张,无处安放
。
而小海是唯一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焦躁著解渴的人。
可是小海会在岸边盯着他们,或安静地在机车后座,抽几支菸,烟的氤氲会将小海和他们
隔开,恍然把小海隔出了一个不属于此时此刻的、没有流动感的空间。我问过小海讨厌他
们吗?还是喜欢呢?小海板著一贯无情绪的脸,只说他暸解他们。
被蒸腾的热气恍惚的面容,不觉时光悄至,从五岁到二十岁,一瞬间抉择的日子就来了。
要留在岛上呢?还是出海前往繁华的大城市呢?而他们岛上多数人的一辈子好像就在等这
个问题——这个煞风景的这个问题。问出口了,给出答案了,此后就不再跟浪漫有任何牵
扯,无论选择走或留,一般来说,每个人的青春都会在此嘎然而止。
于是他们被切割成不同的视窗,分散四处。
令人生厌的日常就开始了,那些到城里的人不小心忘了海忘了山,只专注在洗去眼前杯盘
的油腻污渍。厨房的热气是崭新的一种昏,不是阳下的昏,不是飙过急的昏,不是风拍打
的昏,而是那种刮痧刮了五千万次也抹不开的昏,是那种没有尽头的绝望感。
到城市的目的是什么呢?也许是来看看这样车流浮光交错的大路,看看城里精品店里的一
套上万的装或包款,看看城里人净白瓷般面孔与厚粉与晕染的眼妆和浓釉。他们为了这样
的也许,离乡背井;为了这样的也许,整日劳顿;为了这样的也许,他们忘了村落的名字
。
岛上出现了一间大企业投资的复合式餐旅馆,与岛上文化共同脉动。供应岛上传统佳肴,
提供岛上人餐饮训练和机会,并带起岛上各式建设发展。即是企业中提案并企划这个项目
的主要负责人被派驻到岛上协助运营,他的名字叫做小海。
“虽然还不及大海,但能稍微辐散庞大的热气。”小海靠在实木拼成的店门口,一样摆着
一张无关紧要的表情,淡淡的在烟雾后面说。
所有人都纷纷回到岛上,回来找自己的名字。而他们突然发觉,他们竟然不知道小海真正
的名字,不知道是没人提过还是忘记,只记得在那次对谈之后,小海的名字从来就只剩下
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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