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阳光灿烂的人,只要碰上她那冷得沉默的温度,都会忽然高声称赞,发出雪融
似微叹的清音。
阳光轻轻化作漫漫的雪迹,行踪一路流浪在森林覆蓋的黑色国度,困住的是童话里悲
剧的开端,出来的是公主逃到城堡的幸福结局。我想,每一次故事发展背后总是要在冥暗
之中几度摸索,重拾希望的光明才会让眼睛找到流泪的理由,否则,再怎么怦然美丽的一
行风景,长途的运程也只是头尾诞生与死逝的直线而已。这也是为何向来偏好阅读悲伤的
事,并不是因为喜欢让泪水变成情绪的怪物,在温驯的脸庞找出唯一赤裸的野性,就像不
肯轻易被发现暗自落泪的人,必须暗锁在一段独处的时间,寂寞地仰赖催情的电影所带来
的澎湃悸动,逼出一点热泪才不会在面对冷酷的现实时失温,那种有意为之的动机。反之
,深刻体会的重量有时轻浮似沧海,有时负重如现实,当沉浸于忧伤故事的同时,心思的
路径像纷然堆落的雪迹,有时聚集,有时分散,最后,轻轻翻过结局那一刻,我忽然觉得
一部分压抑的情感被解放出来,像阳光与白雪相互感应,参透,我悟懂妳的冷意,妳共鸣
于我的温情,但与其说将要痛快流泪,不如说泪水不再为悲伤而抑声妥协。
看着妳凝肃而平和的脸庞,体面如留白的封底,无话可说的单一颜色,我却不知道有
多少煽动的字眼在每张渴望被认真翻起的内页里进行激烈控诉。犹记第一次与妳目见于四
处空桌的教室,妳独坐在最靠近走廊的座位,热闹的结伴谈话不曾令妳轻易分神,妳依旧
摆着那副试图穿透一切的眼光来审视明明近在眼前的笔记本,我当下推敲,一旦我招摇地
晃进并非与我同班的教室里,顺手牵羊地拿走一位同学桌上的私人用具,再来鬼祟地擦拭
黑板,扫地,像是当作自家门户般自由任行,或许妳内心会强烈鄙夷我的轻浮举动,甚至
破口大骂要我逐出门外。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妳竟然会对一个只是打扰的陌生人谈起呢喃
的碎语,更浑然不知妳的动机,但我肯定妳呼唤的是我没错。当时,如果我装作误会而自
动忽略妳的声音,甚至听不出那是求救时暗喻的口号,会不会就此断然失去一个拯救的机
会,但我不知不觉顺势衔接妳的问题,不过,笨拙的答案没有引燃谈兴,我们四目交接却
若无其事一样继续各自手头的工作。此时,我百感交集,说下去也了无意义,矛盾的情绪
像两头滑行的水蛇交缠,越勒越紧缩,越没有理智的线条。
我发觉妳是一本难啃的书,丢出一句遐想的标题并不是有意败坏读者的兴致,而是确
保那些愿去一探究竟的过客仔细阅读,妳想借此透漏,所有的悲剧都是迂回得无可救药,
逃出结局是唯一的救赎。我总是私自认为,妳虽然总是面带寒意,却能让阳光触碰时发出
仿佛雪迹化融万物复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