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四年前的夏天,意外和一位非常亲密的朋友吵了一架。
记忆中除了父母与交往对象外,自己鲜少和别人吵架,所以事件发生的当下除了错愕,更
多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无言以对。
与那位朋友非常交好,是可以两个人一起颓废在租屋处什么都不做的关系。也是当年我出
发中国交换前,最后一个和我吃饭的人。到现在仍记得她送我到台北车站时对我挥手的身
影,也没料想过那会是我们近年来最后一次见面。
我们的争吵在一个相当突然的瞬间,原本在讨论摇滚乐,我无心说了一句,不觉得速度金
属乐(Speed Metal)唱腔很像杨培安吗?然后她动怒了,认为我污辱了她钟爱的音乐。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在电话中对我咆哮。
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自己被过量的情绪包围。非常过敏,非常抗拒。在尽我所能地向她解
释一遍自己的想法后,面对她的无法接受,我只能黯然挂断电话。那一瞬间突然明白,原
来再亲密的关系,都存在着不可跨越的界线。
诠释学家加达默尔曾说,理解是人类存在的基本方式。人与人相互理解的过程发生在人类
生活的一切方面。
我曾经以为只要真诚地不断诉说、或是当对方和你曾经历类似经验,这个世界就存在着理
解,甚至获得同感(sympathy)的可能。然而随着年纪增长,经历了各种相遇、来往或者
分离。慢慢地开始发现,人与人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理解的可能。正如社会学家舒慈所说
,我们每个个体经过了多年的生长,各自都已积累了过多、大相迳庭的意义构型(
configuration of meaning )与手头知识库存(stock of knowledge at hand),要想彼此
理解,已然成为不可能的事情。
我到现在仍不能理解两个人的情感在那一瞬间断裂,该是怎么样的发生。但它的确货真价
实的发生了。
几天之后她曾向我道歉,抱歉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迁怒于我。相较于她突然充满礼貌的
道歉,我则在那次争吵之后,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像过去那样同她说话。从来不是记恨
、无法原谅那样浅薄的问题,而是关于那样一个“争吵”事件的发生,对我而言从来就不
应该、不可能发生在我与她之间。而当事情发生之后,便没有任何事情足以弥补、消除那
些存在内心的错愕了。
因为这一份错愕,她突然于我而言,便再也不是那位亲密的好友,而成为一个“永远不可
能理解”的他者。很多年后我与这位友人依旧保持联系,偶尔分享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但
关于多年前在车站前拉住我的手,笑得如此美丽的我的亲密知己,对我而言早已不复存在
。
记得有次和友人提起这段往事,友人一脸“哪来的神经病”的表情说,妳就直接承认,是
天蝎座爱记恨就好了,不要讲那么多废话。记得当时听闻,我一时愣住,突然觉得原来那
些发生在自己脑袋中复杂又环绕的回路,能被这样轻易简单的解释,是一件那么好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