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考试了。”
这是当初读张爱玲的小团圆里面写的，非常喜欢的一句话，
虽然称不上是什么至理名言，但对长年受考试苦闷的学生来说，
却是能实实在在引起共鸣的现实写照，想张爱玲虽然是个优等生，
成绩好到足以申请英国伦敦留学，不过对于求学路上接踵而来的考试，
仍然也感到十分的无奈、甚至为此徬徨地就像面对一段难解的恋情吧，
赫曼赫塞的名作车轮下，亦探讨过这样的议题：一松懈，就会落到车轮下，
借由勤奋学生汉斯短暂的一生，道出学校过度扭曲的功利心态、竞争体制
是如何摧毁一个大有可为的少年，汉斯的死无疑是记当头棒喝，令人不胜唏嘘，
就算他承受了一切训练，顺利地从神学校毕业，他本来拥有的美好资质可能
也会泯然于众人了吧，成为一具没有自我意识、只能受人规范的扯线木偶。
现代作家朱天心的击壤歌，讲述她在北一女的那段叛逆日子，青春在家庭、
在幻想、在同侪间绽放光芒，不被联考所束缚，拥抱自我的独特，选择不留下
遗憾的少女进行式，虽然书中环境跟如今已有很大的差距，但心情却丝毫未变，
可惜的是，这些书我都是在独自渡过那段时期后才回头找来看的。
寂寞的十七岁，容我偷偷盗用白先勇的书名来概括总结我的高中生活吧！
那时我对自己最常使用的形容是“蛞蝓”，外表黏糊糊又不讨喜，也没什么硬骨子，
常常扛起笨重的墨绿书包假装自己是只刻苦的“蜗牛”，如此才能勉强苟活于世人的眼光
下，这样一只悲惨的蛞蝓每天一大清早的就要赶第一班火车，然后一脸呆滞的拿着一本
教科书罚站，一站，就是整整站了三年(总和的时间远大于国中小时因调皮而被罚的罚站)
在我们所受的那套道德规范中，座位是留给女性、孩子、还有老人的，不属于其中的
高中男生一坐下来就要兢兢业业的眼观八方，注意行动不便者更胜于穿着黑色百褶裙
的友校女生，惶恐错过了让位的最佳时机.....不如从一开始就站在角落拿本书发呆来
的轻松省事。卡其裤白衬衫，我们是只松散的军队，下车后三三两两地赶向军营报到，
一边聊著千篇一律的话题，从路上同一家路边摊买饭团，再熟练的把制服下摆塞进裤子，
以表示对站在门口的教官权威上的服从，挤出一天份的元气问好，然后开始烦闷又
重复的作业，直到放学后匆匆解决晚餐，又得赶赴对街林林总总的补习战场。
在当初常常埋怨，甚至会有怎么中共还不丢颗飞弹夷平学校的偏激思想，或者是抱着
有朝一日学校被地震震倒、就算自己活埋其中陪葬也甘愿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
但现在回过头来，曾经讨厌的事物，似乎都随着时空间的抽离而变得渐渐可爱起来了。
怀念起当时在学生间绰号叫“厨余”的面店总是有成群的虫子在座位旁欢欣飞舞著，
还有那长年笼罩在自习室的神圣又肃杀的气氛，专属于男校的比怨念还深沉、化学式
不可解的复杂臭味，以及青春期对异性所抱有的澎湃热情和奇异狂想，那无法排解的
情欲孤独终于成为我们无穷烦恼的来源。
毕业以后，我侥幸挤进了那人人抢破头的窄门，似乎帮高中的这段生涯做下了完美
的注解，但我仍不禁想自问，如今走在世人公认的康庄大道上，但当初那懵懂无知的
少年真的平安的幸存下来了吗？还是他早已死去，死在一种势不可为的人生洪流之中呢？
，看着走出千万人群独行的昔日同窗，致力于寻找人迹罕至的柳暗花明，我不禁感到
惭愧，毕竟还是屈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