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痛苦的记忆
危机暂时解除，夜瞳与艾芸犹如气力放尽的皮球，纷纷软坐在地。
吕东亭抱起昏迷中的雪瞳，将她放到艾芸身边躺下，艾芸热泪盈眶地注视着她，轻抚整理她的紊乱的头发。
一旁的夜瞳觉得不自在，便想起身离开，却被艾芸轻轻扣住了手腕。
艾芸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夜瞳露出温暖的微笑，夜瞳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赶紧瞥过头去，顺着艾芸手上的轻微拉力，又坐了下来。
吕东亭此时说：“现在该怎么办？计划失败了。”
夜瞳生来好强，实在不喜欢失败这名词，快速揉了眼睛，转回头说：“谁说失败了？我们只是还没成功！”
“也是，只要它还没落地生根，我们都还有机会。”慕天说：“但是，它把谷震天带走了，这样它就有了容器，就不需要你们了，不是吗？”
“那个谷震天不行，严格来说他不算容器，就算是，也已经残破不堪了。”艾芸说。
“怎么说？他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他也是容器吗？”吕东亭说。
“我们都是曾被树妖进入过身体的人，夜瞳体内更是有树妖的分身在。然而谷震天，他却是因为吃过被树妖寄生的人后，才取得妖化的能力，但他会变得这么接近容器，想必是一直不断在吃人，尤其是吃被树葬过的人。”艾芸说。
“确实，如果他就是多次调查队的幕后主持人，那想必他已或多或少接触过被树葬的人。我调查过他每次派出调查队的目的，就是带尸体上山树葬。或是带...”吕东亭说著说著，却不再往下说，转而说：“只是我不晓得他的目的竟然是要吃掉这些被树葬的人！”
慕天知道吕东亭没说出来的话，那就是有时调查队为了方便是带活人上山，再将活人杀了之后进行树葬，就如同他记忆里小时候的那次。
忽然，雪瞳几声轻咳，从昏睡中苏醒过来，艾芸与吕东亭立刻凑上前。
雪瞳吃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母亲，明明才不久前见过的，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泪水不自觉又淹没眼眶。
艾芸什么也没说，一手将雪瞳拥往怀里，而另一手则仍紧握著夜瞳，她们三个人，十多年来再次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雪瞳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慕天，说：“慕...谷同学，很高兴你没事。”
虽然被叫谷同学觉得有点疏远，慕天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我也很高兴妳没事。”
“妈、爸，谷同学，...姊...”雪瞳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夜瞳对这天降的亲情感到无所适从，尽管心里并不觉得不舒服，还是用了点力气抽出了手，站起身说：“现在还不能松懈，假设树妖真的取得了谷震天的身体，它也撑不久的，毕竟那个身体并不是单纯的由这棵本命树所供养，谷震天吸取太多不同来源的树葬者，我猜排斥效应已经开始了，它可能很快会再回来抢我们其中一人的身体。”
“我觉得我现在有把握能杀了它。”慕天说。
“不要小看被逼急的老鼠，小心被反咬一口。”夜瞳说：“我了解树妖，是因为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那个东西可是真正的妖怪，它可能已经存在几千年，它要想到杀掉我们的方法，可能比我们能想到的还多。”
“对对，不能大意啊。”吕东亭实在很怕再失去亲人。
“但我们刚刚也算是成功破坏它的转生了，不是吗？”慕天说。
“或许只是运气好。”
夜瞳说完大家却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雪瞳忽然虚弱地说：“或许我知道它接下来想干嘛。”
众人听了，均将目光转向雪瞳。此时大家都苦于没有办法，因此对任何希望都能无限放大，只要能做就会想去尝试，他们其实也是被逼急的老鼠。
“在被树蛹包覆的时候，它透过树的根须进入我的身体，同时也把它的某部分记忆带过来了，但不是全部，可能是因为没有转生成功的关系，也可能是记忆又跟着它被抽离了，就像是一种身体对记忆的感触，被烙印在心里，总之，我确信我还记得一些东西。”
雪瞳说完后，视线便停留在慕天的身上。
慕天被看得不好意思，随口问：“跟我有关？”
雪瞳轻轻点头，说：“你还记得那个岛吗？一切就是从那边开始，”雪瞳停顿下来，似乎在努力将脑中凌乱而残破的记忆拼凑起来，又像是在搜寻适当的形容词汇，过了快一分钟却只说出：“而一切，也将在那边结束。”
“我记得那个岛！我差点在那边被那个...那个...”慕天突然想起夜瞳也在场，差点把在岛上几乎要被杀的旧帐又翻出来，转而支支吾吾道：“奇...奇怪的树妖杀了，好在夜瞳姊姊救了我们！对！就是这样。啊！对了！还有一艘好大的木船！”
其实岛上的概况众人均略知一二，尤其夜瞳更是自认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楚岛上的一切，是以众人听到与那小岛有关时并未感到特别惊讶。
“你在树妖的记忆里看见了什么？”艾芸问。
雪瞳双眉紧锁，她试着用力拼凑记忆，缓缓道出：“树，很多的树，腐朽的，悲伤的，愤怒的，极度痛苦的，绝望的...好多，还有好多...”雪瞳说到这里竟已不自主地潸然泪下，记忆里的情感太多、太复杂，一时令她难以负荷。
“我知道那种感觉，很痛苦，”夜瞳说：“但我也知道这些，妳一定还知道了些什么，虽然很痛苦，妳再试着往记忆深处找看看。”
雪瞳已然非常虚弱，但仍咬牙硬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继续回想，一边将看见的片断说出来：“巨浪、暴风，海上的木船快要被吞噬，男孩，树，好大的树，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树，原来...”雪瞳正要把话说出来，却像被切断电源的娃娃，瞬间就软倒下去。
艾芸赶紧扶助她，并且去探她的脉搏，只见雪瞳胸口微微起伏，呼吸仍顺畅，说：“我想她只是累到睡着了。”
确实，众人都很想睡了，尤其当利用树妖基因来作战，会大量消耗体内的能量，吕东亭还是纯人类，他也发现大家都累了，于是自告奋勇说：“我想树妖也要喘息，暂时应该不会回来，我体力还够我来守夜，你们一直硬撑下去也不是办法，先睡一下，等睡醒再来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没有人有异议，纷纷就地休息。
此时慕天在想，这夜，究竟何时才会结束？
＊＊＊
谷震天抱着伤重的身体，在暗无天日的神树密林中奔跑，然而他却像是能清楚看到一切事物一般，俐落地避开所有障碍。
显然，他已不再是谷震天。
稍早，雪瞳体内的树妖在被抽离的那一刻，它看见了被它先前射出的树桩所刷落地面，奄奄一息的谷震天，它已没有选择，千钧一发之际它钻入地里，逃过被收进夜瞳与艾芸制造的木蛹，并快速地又从谷震天的身体下方窜出，悄悄地窃据了谷震天的身体，尽管这身体已经破烂不堪，并不是转生的最佳容器，但此刻俨然是它唯一的选择。
它狼狈地带着谷震天的身体逃离，转生的程序还没完成，它必续落地生根，但不是现在，它知道若没有斩除所有阻碍它的人，它不可能顺利转生。而这个身体，大概只能让它再撑一段时间，它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容器。
尽管如此，他也不是漫无目的的乱跑，其实他的方向一直都没有改变，像是本来就计画好的，只是在朝着计划中的下个目的地前进。
他来到一座山的顶峰，他停在一处倒卧的柱状岩石前，岩石不小，约莫有半台公共汽车大小，它的周围被云雾所包围，仿佛像是无际云海岸边的一处石造码头，谷震天双脚踩上岩石，往前来到岩石的末端，他没有迟疑地再往前跨出一步，接着像被云给吸入一般，仅泛起一阵烟圈般的波动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