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排版PO文,如有不尽之处还请见谅 。
这是我短短人生中,最不舒服、痛苦的观影经验。
在一次podcast访谈中蔡导聊到,在拿到密录器画面之前,他一直很苦恼不晓得该怎么呈现阮国非与警方“对峙”的片段,甚至考虑是不是得折衷以演戏的方式重现。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接触了事发当时员警陈崇文的密录器画面,才发现事件超乎他原本想像,也意识到于情于理,一定要完成这部纪录片,将画面交给观众。
金马得奖后,《九枪》粉丝页好不热闹,每篇贴文下不乏人们对影片议题的争论或谩骂。有人认为阮国非吸毒、拒捕又有攻击行为,警方开枪制止与自卫合理合情,有什么好讨论?有人觉得这部片是人血馒头,消费死者霸凌生者,简直在当事人员警的伤口上洒盐。而九枪粉丝小编在每一个忿忿不平的、嘲讽的情绪文字下,不厌其烦的邀请他们先进剧院。
对社会新闻偶有涉略的人,乍看会觉得这就是一个结合吸毒、犯罪、逃跑外劳的悲惨故事。这样的社会案件层出不穷,重要的是改善大环境,何须再用一部纪录片把无奈琢磨?
片中完整呈现了事发时开枪员警的密录器画面。我看见一位身材偏瘦的全裸男子晃进画面里,男子靠近警车打开车门,警察高声喝止,九声枪响,然后男子身躯疲软,像一张仓促对折的A4纸,弯腰倒坐在警车边。
在医院工作过,血腥和死亡也不是没看过,中枪的画面应该难不倒我,密录画面开头时,我是这么想的。但随着时间往前,才发现残忍的不是皮开肉绽,而是画面里无孔不入的冷漠。阮国非中弹后,到EMT将他送上救护车的三十分钟之间,那是对阮国非肉身的凌迟,更是对台湾人狠狠的巴掌。在这三十分钟内,在场的十几位员警、长官,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地上的罪犯中枪了、流血了,可能有生命危险。阮国非像一只被打中要害的猛兽,倒在地上负隅顽抗的丢石头。警察们是配了枪的猎人,一手握著仍上膛的枪,一边威吓著猛兽别想捣蛋。
冲上脑门的念头是台湾教育的失败(好大顶的帽子)。我们花了至少九年的光阴,一同待在名为学校的场域,学习怎么“成为更好的人”,到后来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人却还根本“不像人”。小学时看电视,新闻里播报警匪枪战,镜头带到了中枪的嫌犯待在急诊室病床的画面。我惊诧的转头问母亲,他是坏人耶,为什么还要救他?忘记母亲当时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当时她的答案没能安抚我的疑惑。但幸运“为什么坏人受伤了还能被送去医院?”这个大哉问,在我往后的受教历程里,温顺成了一句肯定句。但那些双手抱胸围观的长官和警察呢,是谁忘了教会他们尊
重生命,不论种族与身份。
导演说,他想探讨的不是员警陈崇文的是非对错,而是事件反射出台湾社会的匮乏:警务人员训练的不足、移工制度的不完善(不合理的仲介费、劳工工作环境的危险、劳雇关系的不对等),以及最最基本把人当人看的生命教育。
电影尾声,萤幕上的黑底白字,一行又一行是客死台湾的移工的名字。无地自容,我不确定自己能坐在这张舒服的椅子上,是不是无愧。散场时,蔡导静静站在出口,手中拿着印有QR code的A4纸,请大家写下观影回馈。报导者的文章里导演提到,在阮国非周遭站着的那些长官和警员,他们没有伸出援手;而看电影的观众们,就像是往外再多站了一圈的人。如果你看完电影,觉得里面的人做错事或没有做对,那走出戏院后,该怎么行动,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