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从2010年的<情色空间>开始看蔡明亮的电影怎么走进美术馆,很可能今天就更不
会懂漫漫长镜头背后,什么样的提问正在溶解关于影像的所有界线,像那面被雨水侵蚀几
近崩毁的墙。
其实这趟自问自答自我瓦解再自我重构的旅程应该开始得更早,从2006年的<黑眼圈>,就
不再殷殷切切地跟观众说故事了。栖身城市里的悬置空间、睡在不能安眠的床垫、无处落
脚只能蹲踞的姿态,这些累积成<郊游>的元素都是状态,而非情节。也就是大约从那时候
开始,部署在各地美术馆的一场新媒体艺术挑战影像律则的游击战如火如荼展开。影像是
否只是故事的载体,而不能是状态的剪切? 观众的理解与感动是否只能建立在完整的叙事
背景上,而不能只是一张去脉络化的脸? 蔡明亮的电影一一否定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并且
不甘于停留在萤幕上,还要把影像的手伸出景框外,让空间解体、时间扭曲,影像才真正
自由的旋成了一个宇宙。在那个宇宙里,空间与时间都开口说话,成为叙事的主角,要观
者听见空间无声的喧哗,摸到时间透明的形体,让时间的流动超越了腕表上指针的计算..
."我站在这里,流泪然后干涸。雨下了又停,壁上的鹅卵石千年如一日,留下的污渍一日
如千年。我望着你的背影,走出这个房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陈湘琪的声音、李康生的声音、墙壁的声音、水的声音都化成时间的密语,被超越线性叙
事的影像解密,尘埃般细碎地飘过耳边,落在肩上。
如果漫长的凝视让时间的重量具体化,镜头的攀爬就像蛛丝牵引著目光,漫步在空间中最
隐微的角落,俯瞰梯阶上步履沉重的人、感受窗外树叶间低落的冰凉雨水、听见脚底下碎
石被踩过的声音。缓步的蜘蛛像一台流动的监视器,看着一群流浪狗被不同的人喂食,两
个孩子被不同的母亲哄著睡着。
空间的再现不仅作为叙事者,也是台湾近年房地产资本化与都更开发案划分城市秩序的真
实模型。故事的开始又是山又是海,回到城市里的家风雨飘摇更像郊游。荒地、废墟、样
品屋、高架桥下的流动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