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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评内容:
真正最好的时光──看侯孝贤《最好的时光》
﹝Smoke gets in your eyes﹞
大导演侯孝贤的新作《最好的时光》,虽然入选为二○○五年法国坎城影展竞赛片,而且荣获本届电影金马奖多项提名,但整个台北西门闹区,只有一家电影院的一间百来个座位的放映厅播演这部电影。看完之后,对于电影公司这样的安排,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又是一部专门拍给影痴看的艺术片,习惯看好莱坞式通俗商业电影的观众,面对侯导强烈风格的《最好的时光》,绝对是无聊难耐,难以卒睹。不过,对国片的影痴来说,《最好的时光》即使全片只有三分之一拍得精采好看,却已让人津津乐道。
《最好的时光》分成三个片段,都由张震和舒淇担纲演出。第一段“恋爱梦”,背景为一九六六年的高雄,大专联考落榜两次的张震,失意而苦闷,在旗后的台球间认识计分小姐舒淇,二人之间产生微妙的情愫,未久,张震入伍服役,彼此通了信,在这极端苦闷的时期,舒淇成为生命遭逢挫败的张震最大的精神寄托。当张震休假前往高雄找舒淇,舒淇早已离开,改到嘉义工作,张震迢迢赶往嘉义却又扑空,立即凭著信函的地址,向舒淇的母亲问到女儿现在的去处。张震好不容易在云林虎尾的台球间找到舒淇,舒淇既惊又喜,殷勤地接待着张震,等到下了班,两人一起在路边
摊吃过消夜,舒淇送张震搭客运车回部队,但已错过末班车,两人只好到车站外等待叫客的车子。此刻,张震和舒淇合撑一伞,在深夜的路边等候,依依不舍,两人甜蜜地手指交扣的一幕大特写,充满极其单纯的爱意,令人备感温馨幸福,觉得青春真好!这无疑是张震和舒淇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了。此段,侯孝贤难得运用了〈Rain and Tears〉、〈Smoke gets in your
eyes〉以及文夏的〈恋歌〉、〈星星知我心”等老歌,准确地营造出六○年代的爱情氛围,值得再三回味。而张震和舒淇二人话语不多,但由眼神、肢体语言来看,可以说全身是戏,感觉最为贴切,相信每一位观众都会喜欢他们这一段精采的演出。我觉得,〈恋爱梦〉之成功,在于侯孝贤走过六○年代,熟悉那个时代的气氛,是以能够充分掌握其故事与人物。心理学家研究指出,一个人成长时期所接触的诸般环境、人生体验,往往会成为他个人一生创作中取之不竭的泉源,而且是其作品中较为深刻生动之所在。《最好的时光》的“恋爱梦”,正好再一次印证上述的说法。
第二段“自由梦”,把时空拉回到一九一一年的大稻埕,日据时期的台湾,已婚的知识份子张震,出入艺阁,与当红艺旦舒淇亲密交往,当舒淇妹子在张震金援之下得以赎身从良,舒淇亦主动询问自己赎身之事,无奈张震碍于两人身分迥异,未能给予舒淇承诺,舒淇暗自垂泪,只好弹唱着“共君结托”、“荼薇架”等伤心凄楚的南管乐曲。尽管未久武昌起义成功了,艺旦舒淇终究仍与自由无缘。此段拍摄手法古典唯美,媲美侯孝贤另一名作《海上花》,而且侯孝贤还刻意利用文言的字幕看板来代替人物的一言一语,美则美矣,但是否必要?这是见仁见智的问题。由此看来,
这不能算是知识份子张震与艺旦舒淇最美好的时光。
最后一段“青春梦”,背景是二○○五年的台北,因早产而心脏有破洞、罹患癫痫症的舒淇,已有一位过于亲密的女友佩轩,却又爱上也有女友、在照相冲印店工作的张震,其爱情激烈却又充满无奈,这样的人物徬徨迷失,生活在死亡的阴影里,似乎没有明天,看不到一丝希望。相较起来,六○年代的恋人多么单纯、快乐,二十一世纪的恋人却又多么复杂、悲哀。我们不禁疑惑,此段与最好的时光何干?而〈青春梦〉之令人失望,则在在显示侯孝贤与新世代之间存在着心理隔阂,值得侯孝贤多所警惕。
侯孝贤自言:“生命中许多吉光片羽,无从名之,难以归类,也构成不了什么重要意义,但它们就是在我心中萦绕不去。譬如年轻时候我爱敲杆,台球间里老放著歌〈Smoke gets in your eyes〉。如今我已快六十岁,这些东西在那里太久了,变成像是我欠的,必须偿还,于是我只有把它们拍出来。我称它们是,最好的时光。”我们衷心期待侯孝贤,继续拍出像“恋爱梦”这般的杰作,好好交代自己,同时也带给影迷真正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