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文] 纪录电影三十载

楼主: fansss (新天堂乐园)   2008-07-28 23:3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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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nsss (新天堂乐园) 看板: documentary
标题: [专文] 纪录电影三十载
时间: Sun Jul 27 15:06:17 2008
原文刊于“第三十届金穗奖特刊”
http://blog.sina.com.tw/30gh/
纪录电影三十载
文/李泳泉
1978年,蒋经国当选总统,乡土文学犹在论战,高速公路全线通车,铁路电气化自强
号上路,黄信介等成立“台湾党外人士助选团”,行政院通过开放观光护照,美国宣
布与中国建交……。在那样跃动的年代里,“实验电影金穗奖”的出现,并未太惹人
注意,王菊金的《风车》则一枝独秀,颇受瞩目。
纪录片的黑暗期
纪录片方面,陈维寿的《大自然的舞姬——台湾之蝴蝶世界》也算令人眼睛一亮的异
数。但是,从《复兴岗上》、《国父建国与中华民国》和《脑血管重整术——浅颞动
脉与中脑动脉吻合术》这类作品也在获奖之列,或可略知昔时“统统有奖”是怎样的
心虚与保守。然后,或者因为对“实验电影”的界定仍莫衷一是;16mm的器材与技术
在国内相关科系院校仍未成熟,且成本过高;以及8mm影片在纪录片制作上的侷限太大
,接下来几年,纪录片几乎完全停摆。
1982年,井迎瑞《现代人》和郑湛《这里的一天》这两部8mm纪录片,才让我们得以在
《综合月刊》、《中国绘画与技法》等16mm纪录片的迂拙气氛下感受到几许清新与热情
。1983年,李道明《爱犬何处归》既有感性的笔触,又有知性的辩证,大可成为典范,
却似乎未引起应有的回响。也许由于该片在美国摄制,英语发音;抑或国人对于纪录片
的刻板认知尚未松绑。另外,1982、83年,正值“台湾新电影”兴起,更多作者自然以
剧情片为目标;之前已有王菊金,金穗奖而优则金马奖;其后,万仁、柯一正和麦大杰
等,也在剧情长片上大展身手。对许多有志电影或影视科系的学子而言,金穗奖已然成
为进军“大电影”的踏板。从未成为关注焦点的纪录片,遂难逃愈益边缘化的宿命。直
到1989年,主办单位终于将“录影带”纳入金穗奖的奖励范围。其间所见的纪录片,除
了如高重黎等少数创作者那种较个人的、散文式的、家庭电影式的、略带实验性质的8mm
作品还别有一番风味外,大抵还是不脱《古蹟》、《郭义文陶艺世界》那类窠臼。
“纪录录影带时代”来临
1989年,金穗奖接纳了录影带,同时,我们发现8mm影片只再撑了三年,便被迫淘汰了。
1986、87年解严前后,台湾社会力的迸放,摄录影机、录影带扮演了很重要的推手。全
景映像工作室的《月亮的小孩》于1990年一炮打响,轰动全国;加上“台北电影奖”的
前身“中时晚报电影奖”中,林正盛的《老周、老汪、阿海和他的四个工人》也大放异
彩;凡此,都足以理直气壮宣告“纪录录影带时代”的到临。
然而,台湾纪录片稳健勃发的盛景,却也未能如实反映在金穗奖上。究其原因,最关键
者应在于金穗奖的定位。如李道明《人民的声音》、胡台丽《兰屿观点》和《穿过婆家
村》等,大致属“金马奖”级;全景映像工作室的“人间灯火”系列、“生命映像”系
列和“萤火虫映像体”的作品(如董振良《反攻历史》等)适合“金带奖”;林正盛继
《老周、老汪、阿海和他的四个工人》之后的力作《美丽在唱歌》、《阿丰阿燕的孔雀
地》以及罗兴阶、李孟哲的工运纪实《朱教授老板的暑假作业》等,片长太长,还好有
“中时晚报电影奖”可以收留。然后“金带奖”取消了,继之而设的“优良地方文化纪
录影带奖”办了几年竟也无疾而终;“台湾国际纪录片双年展”得以颁给国内作品的奖
项实在有限。大约要到1998年,金穗奖的纪录录影带类总算有了丰硕的成果。
题材单一,温情有余
1990年,当《月亮的小孩》让无数观众感动涕零时,洪智育的《伤口‧历史》检视了中
国六四天安门事件之后,台湾的救国团式令人啼笑皆非的荒谬,应足以引发知性的反思
,展拓纪录片更宽广的可能。1992年陈德斌《我们要去拍纪录片——关于十三行》,技
术上虽嫌青涩,作者探索议题的向度倒是深具启发性。可惜的是,在解严后台湾如此澎
湃涌动的社会力,已有“绿色小组”、“第三映像”和“新台湾社运工作室”等,对政
治、社会运动的冲击效应,终究未能带动全面性的政治社会纪录片创作热潮。难怪郭力
昕在〈不碰政治的台湾纪录片文化——“台湾国际纪录片双年展”的启发〉一文中的感
叹:“……是什么奇怪的政治/文化生态与其他看不见的因素,使学生们普遍不碰政治
,或者缺乏比较宏观的取材视野与探触硬议题的意愿?在多年来被政治或泛政治文化上
全面席卷的台湾社会里……,这毋宁是个尴尬的怪事。”1995年陈荣显的《台湾军人》
和96年董振良的《长枪直入》,算是其中寥寥可数的另类了。
1994年郭静芳的《阿妈的故事》将摄影机对准自己的祖母,呈现台湾人的成长记忆,及
其对年轻一代的启蒙。1996年黄敏尉的《福州山脚下的故事》,则取法林正盛,安静深
情地观照着外省族裔的生活点滴。两部片子都算委婉动人,但多少仍侷限于个人的感性
抒怀,未能有更进一步地结构性、社会性的辩证。这类取材自己家人、邻居或其他对象
的生活写真,因为方便、讨好,而且往往不需太深层的社会理解,遂成为初试身手者,
特别是相关科系学生最常处理的题材。其中,除了李靖惠《家在何方》和曾文珍《我的
回家作业》的形式、内容大抵还交织成趣外,数以拖拉库计的阿公阿妈、左邻右舍纪录
片,多半还是画地自限,还是不食人间烟火。
1997年萧菊贞的《阳光爱情》,其实和她93年《博盛,这孩子》都是类全景的温馨关怀
弱势的路子。在拍摄上不见多少巧思,或者够细致的作者与对象的互动;在剪接或形式
结构上也并未深刻呈现或辩证,较诸萧菊贞后来为人津津乐道的《红叶传奇》和《银簪
子》,实属平庸之作。自《月亮的小孩》以降,这种不上不下,温情洋溢,却容易流于
虚矫的“感恩”之作,实在是不胜枚举。
纪录片繁花盛开
纪录片在金穗奖终于百花齐放,是1998年。这一年,非但台南艺术学院音像纪录所学生
作品的质与量都颇可观,如杨力州的《打火兄弟》;文建会委托全景映像工作室培训的
影像纪录者成果更令人刮目相看︰林为道《石壁部落的衣服》、杨明辉《请给我一份工
作》、比令亚布《土地到哪里去了》,是十余部掷地有声的作品中的三部,技巧或叙事
容或略有参差,但生猛、幽默又发人深省,这几部原住民的作品的确让我们(特别是汉
族)眼界大开。《打火兄弟》有些接近“从生活中捕捉到戏剧”的“直接电影”。杨力
州的镜头充满奋不顾身的爆发力,叙事结构的思考缜密,却丝毫不显斧凿,剪接节奏的
掌握精准自然,让我们发现:原来纪录片可以如此肆意挥洒,又如此一气呵成。
1999年,吴耀东的摄影机转向同学,就其同志身份、身罹爱滋与饱受精神折磨,创作出
“真实中有虚构、虚构中有真实”的假纪录片,呈现了拍摄者与被拍摄者的权力/操控
关系,让观众在被作者操弄的同时,一方面对纪录片本质产生怀疑辩证,一方面对于人
类生存的意义有着深沉、酸苦的体会。这部《在高速公路上游泳》,在近年台湾纪录片
的发展上,绝对是令人斟酌再三的力作。
2000年的成绩一样显赫。梁皆得《菱池倩影》是世界级的生态纪录;马耀.比吼(彭世
生)的《季.拉黑子》让我们见识这位崭新的原住民作者又一力作;陈怡君《苦力.艺
术家》、杨力州《我爱(080)》也各擅胜场。这一年,最耀眼的,或许是汤湘竹的《
海有多深》。作者观察十五岁离开兰屿到台湾工作打混,近二十年后拖着中风后逐渐复
原的身躯回乡造屋的马目诺;台湾街头对比著故乡海底,也对比著在香港异乡工作的汤
湘竹自己。悠缓从容,诗情洋溢,同时对现今原住民的命运有着具体而微地揭露与喟叹
。本片与汤湘竹两年后的杰作《山有多高》已然是台湾纪录片的双峰。
新世纪的台湾纪录图像
世纪之交,台湾出现了《流离岛影》系列,十二部长短不一、风格各异的作品,摆明了
对国内“主流纪录片”的挑战。其中《西屿坪》导演透过自己与岛上居民莞尔的互动,
呈现某种尽在不言中的、卑微和尊严交织的生命态度,不无“见山又是山”的极简领悟
。《噤声三角》运用各种角度的静照般画面,搭配各式人文的、生态的、冷调幽微的文
字呈现,拼贴出荒疏的岛屿图像,在金穗奖以“最佳实验短片”胜出,或亦可视之为充
满实验精神的纪实诗篇。另一部《03:04》则略有导演黄庭辅的《指月记》先声的况味
。《指月记》有大量的微观特写,观察记录艋舺龙山寺周遭的人、事、物,对应着令人
慌悚不安的极简风的音乐,将生活中习以为常的现象“去熟悉化”,让我们于某种催眠
的心神样态中反观自我。这样的笃定坚持,终于臻至海阔天空。
每一届评审,当然,铁定会有遗珠;作为二十九届的回顾,更难免挂一漏万。无论是《
极端宝岛》、《寻找1946消失的日本飞机》、《贡寮,你好吗?》,抑或《无米乐》、
《部落之音》、《翻滚吧!男孩》、《石头梦》等等,都是台湾纪录片中闪亮的星星。
最后,当我们体认到这些年来台湾纪录片从“几无”到“有”,从单薄贫血到丰美多样
,我们是否可以如郭力昕的期待:“……台湾未来的纪录片作者,也许可以不再回避政
治问题,能够没有阴影、不受特定现实政治利益牵绊地探讨、反省政治。”在这样的心
情下,我决定再推荐2001年获金穗奖的《岛国杀人纪事》。这是蔡崇隆长期追踪记录苏
建和三死囚案,执著于公平正义的力作;全片除了作者的立场太露,反倒影响了应有的
说服力外,推演细密,抽丝剥茧,既能以具体事例渐次揭露真相,同时也能启发我们深
思司法正义的本质。这种知性的、辩证的、结构性地观察社会脉动的取材与创作态度,
是现今台湾纪录片最欠缺的一块。
对于影像作品而言,特别是纪录片,金穗奖比较近似一面镜子,反映着当下台湾(包括
留学海外者)既有的创作状况;比较不会如台风眼般,带动风潮。已经拍成的作品,符
合规格者,多半会乐于一试,反正nothing to lose。极少人会为了参赛而拍片,参与
者也很少观摩已获奖的作品。获奖者虽不乏李安、万仁、蔡明亮、吴乙峰等名人,对大
多数人而言,其主要的意义,一是奖金入袋、不无小补,一是履历上多记一笔、有利将
来接案。因此,三十年来的金穗奖,说好听是内容和风格多元丰富,说难听是尚未确立
定位与特色。
作者: bpsp (蓝天)   2008-07-28 20:00:00
借转到个版 谢谢
作者: riodesu (Taurus)   2008-07-28 23:45:00
专业好文
作者: lsjean (晓今)   2008-07-28 23:55:00
老师的文章实在比上课有逻辑许多XD
楼主: fansss (新天堂乐园)   2008-07-28 23:57:00
是哦,老师上课逻辑不好?
作者: necopandora (yuyu)   2008-07-29 13:19:00
我同意楼楼上XD不过老师的文章还是要推一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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