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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去证明生命的存在?你可以从医学仪器探测心跳来论断,也可以拾笛卡尔的牙慧
说“我思故我在”。唯物唯心的方法有很多,不管怎么样,当这个问题被提出来,而成为
一个“问题”的时候,仿佛就高尚了许多,充满哲学的意味。但是当这个问题不成一个问
题的时候,往往呈现出来不是精粹的沉思,而是黑暗的荒谬。《帮帮我爱神》在性爱的场
面、职业的描写,以及诸多小剧情细节上都不追求真实,但是对于生命存在的荒谬倒是刻
划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
生意失败的李康生每天打“生命线”去报到,打到一天没去电还会被接线的辅导员发
现。生命线存在的意义是扶助生命的,是要替有意自杀但还缺乏勇气与决心的人找回存活
下去的价值,不过在电影里面,这层意义被完全颠覆了。实际上辅导的技术对于他的生命
困境几乎没有任何效用,他的想死想活与辅导的成果一点关系都没有。然而李康生还是拼
命的打,天天打,目的当然不是真的在积极寻求出路,而是在找爱的慰藉。
电影的名字叫做《帮帮我爱神》,但是实际上电影内提出来的问题是面包的范畴,硬
是要找爱神来帮忙,恐怕爱神也无能为力。但是故事还是继续呈现这种荒谬,并且来了一
段非常有意思的戏码:在李康生的幻想里,把火辣香艳的槟榔西施肉体套上了给他精神抚
慰的生命线声音,让生命线的接线室瞬间好像变成0204色情专线,在规矩而狭隘的办公隔
间里,上演煽情的情欲之舞。
性与生命在《帮帮我爱神》里的连结十分紧密,另一个关键的媒介是大麻。李康生溜
进被法院查封的房子,并在里面种植起大麻,电影开始没多久就给了他一个长镜头,好长
一段时间没有动白、没有别的动作、没有特别的演出,就看到一颗头颅伸入大麻柜里,然
后听到大力的呼吸声。由于这只是电影的开头没多久,在各个支线还没有交会的时候就看
到这一幕,若说不对这样的表演方式感到不耐,似乎有些故作清高。但是随着剧情推进,
蓦然回首才知道为什么有这一个镜头的存在。观众进电影院总是期待演员给我们什么样特
别的演出,而李康生在这里是演出了,但他演出的就是“呼吸”,就是生命存在的象征,
是再普通也不过的动作。既然日常生活的呼吸大部分的时间都要面临你我的忽视,那么这
样的表演也难怪会激起少许的做作感。
但是这做作的同时其实也展现了人的可悲,剧中的李康生如果不是沦落到需要吸大麻
来麻醉自己的时刻,恐怕不会这么认真的“呼吸”;那么吸食大麻到底是意志的消沉与堕
落,还是生命的自觉与苏醒,一下子变得让人难以断言了。同样的,每一个槟榔西施与李
康生之间都经由大麻的催情,发生了迷幻又动作夸张的性爱。肉欲离开物欲而得到肆无忌
惮的解放,在那个回归本性的当下,大麻是让人迷幻还是让人清醒,判别起来恐怕与我们
熟悉的说法完全不同。
换个角度来看,廖慧珍这个角色就处在尴尬与反讽之中了。身为生命线的专业心理辅
导员,理应是心灵的领航者、开导者,但她对自己现实生活的困境却无能为力。对于丈夫
无止尽的喂食,她完全找不出逃离的出口,于是一步一步被诱导到缺乏爱的困境里,甚至
意图将爱的需求转向李康生的时候,因为吃得太多大好而丧失机会。吃本是人得以生存下
去的基本需求之一,但是在《帮帮我爱神》里,竟被打到如此负面的地位去了!聂云在电
影节目里,示范了口腹之欲如何残忍的大啖上半身仍有生命迹象的“阴阳活鱼”、如何扼
杀了已经略有雏形的驼鸟胚胎。虽然“食、色”被并称为“性”的历史源远流长,李康生
在这部电影里仍然做了如此截然不同的处理。
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问个清楚,为什么是爱神能救赎食神?为什么生命的最后不是渴
求吃,而是渴求爱?这可以牵涉的哲学辩证非常复杂,但是导演也很够意思的明确提示了
我们他自己心里的答案。剧中两度很明确的让李康生唸了《圣经》的经文,那是出自〈约
翰福音〉第十二章24节:“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
多子粒来。”这两段引用应该不是意图把基督教的思惟代入影片当中,否则吸大麻得生命
的意象恐怕难以解释。事实上,这句话其中暗示了生物繁衍的冲动,这种冲动与性多少是
紧密相关的。
电影里的李康生最后到底落在地上了没,镜头里没有给予一个明确的答案。不过把血
脉的延续看得比自身生命的留存还要重要,似乎也隐隐的与台湾社会普遍把家族置于个人
之上的概念相呼应。尽管电影中的男男女女放肆性爱、坦然吸毒,但其实种种离经叛道行
为的背后,其实是最稳定的伦理观念在主导,这不可不谓《帮帮我爱神》成功书写出来的
一种吊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