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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旧约》里面,吃下善恶树果实的人类先祖因为拥有了接近上帝的能力,因此带着
原罪离开伊甸园,直到新约时期,耶稣基督用血替人赎罪。
《我是传奇》(I Am Legend)中表现出极虔诚基督教(案:本文所指为广义的基督教,
即包含天主教在内,承认《新约圣经》并据以为经典的诸多教派) 的信仰,这可不是只有
让罗伯奈佛(Robert Neville,威尔史密斯 Will Smith 饰)一家人分别前来了一段完整的
祈祷,或是让安娜(Anna,Alice Braga 饰)大喇喇的与主角争论信仰的存在与否而已。近
年来保守的基督教会认为基因工程已经渐渐让人拥有与上帝平起平坐的地位,因此竭力的
在反对这座新的巴别塔;本片正好与这样的思维一鼻子出气,不但让基因工程变成堕落的
根源,最后还来了一出宝血与牺牲的救赎桥段,个中所展现的教会伦理观不证自明。这应
该可以解释为什么这部片子既不像恐怖片、也不是动作片,而且在情感的描写上处处充满
诡异的断裂。
比方说,对于人类孤寂情感的描写,在前半段的演绎的确骇人──看主角如何日复一
日的进行着与平日无异的举动,仿佛人与人之间依存性完全遭到否定。这个主题在安娜母
子的出现后,我很惊喜于剧情给予它更多展演的空间而没有落入俗套。罗伯对这对母子的
出现抱持的先是戒心而非狂喜,甚至在培根与史瑞克的情节里表现出一种被打扰的愤怒。
这样的描写是极具深度的,表现出人的孤寂来自于本身内在的性格弱点,而非毁灭性的病
毒事件。可惜的是,主角未在这样的情境里展现出性格的转变,至少我们很难看出他是否
懂得与人亲近、是否理解了过去生活与行尸走肉?随着电影情节转入僵尸片的老调:僵尸
的倾巢而出,一切疑问很快的被带到尾声,然后灰飞烟灭。罗伯奈佛成了传奇英雄,但是
对孤寂是既没有成功救赎,也没有失败成仁──他根本没有对于他的人际互动做出改变的
努力。要做为这个层次的英雄,恐怕有些难度。
再从另一方面来讲,人类与僵尸之间的互动,也是本片相当可发挥的关系。就人类本
位来看,受病毒感染者无疑是退化的、野蛮的分子。电影里大大嘲讽了这样的观察,让僵
尸会思考、会以牙还牙、具有强烈的社会组织,说不定比起不知如何与人相处的主角,这
些僵尸反而是属于被进化的那一方。而这样的精彩主题在电影中却也无暇去顾及,对于自
身的误解与判断错误,罗伯奈佛直到最后都没有任何反思的情节出现,甚至有大量的消灭
僵尸的动作。这样狂暴的毁灭却不带有任何更深层的理由,反而又沦落到僵尸该杀,人类
万岁的传统结局。
这些不足,都是我们曾误的假想导致的。正如我前文所说,套用教会的观点来看这两
个支离破碎的剧情,那么总算还有一些脉络可寻。应该不难这样联想:把病毒的传染比喻
成天谴、把幸存的人类当成上帝的选民。原本排斥信仰,认为自己可以、应该处理事件的
主角是迷途的羔羊,只有在相信以后,才猛然找到机会洗涤过去犯下的错误,而这个洗涤
仪式的关键,用的又是“血”。于是,人与僵尸之间存在的残酷斗争,就是基督徒口中天
上属灵的战争;而那深层的孤独体验,仿佛也回应了《新约》的教诲:“引到永生,那门
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马太福音7章13-14节)
好了,现在绝大多数的剧情都可以被这样的观点串接起来,在盖棺论定之前,只剩下
一个问题必须解决:片中的重要意象“蝴蝶”,是否也能够在这样的解读框架下安然的存
在?在西方艺术中,蝴蝶从入茧到破蛹的过程,常被用来当做生命、复活的象征,而基督
教也挪用了这样的象征,并且应用在耶稣复活这个主要的教义上。另一方面,宣誓入教的
的受浸仪式,也被认为是人死去而后复活的模拟。如此看来,罗伯奈佛看到蝴蝶之后的顿
悟并非偶然,而是一种受洗与复活的过程。最有趣的是,电影里最早提及蝴蝶的是主角的
女儿,一个未知世事的孩子,正如马可福音10章14节所言:“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不要
禁止他们,因为在神国的、正是这样的人。”
教义的议题是否出自于原著小说,在此不敢妄断;但从电影本身来看,却是再明确也
不过的。本片的导演法兰斯罗伦斯(Francis Lawrence)上一部作品,非常巧妙的,也是谈
论基督教议题的《康斯坦汀:驱魔神探》 (Constantine)。这似乎也可以为我这样的解读
提供一个有力的旁证。无论如何,对于基督教的信仰接受与否暂且先抛到一边的话,做为
一部宣教片,《我是传奇》的铺陈依然让人赞赏。除了在表面上进行肤浅的争辩,在情节
内也充分应用各种意象与暗喻,把较为深刻的复活观包装在其中,让电影有了思想与情感
的探索,而非单纯的宗教宣传,这一点是值得给予正面评价的。至于花了银子想看恐怖片
却发现不够惊悚、想看动作片觉得不够刺激,这只能说是在电影行销的高明骗术下,造就
出来的天大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