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章非常自溺在自己的情绪之中，适合观影后列为佳片者且有同
样情绪感伤者服用，不建议没看过电影者观赏。
从那天起，第一次看到新闻中出现《色戒》中女主角汤唯在剧中
的装扮，我马上将妳与她的形象深深烙在一起，虽然事后妳的熟人与
朋友都不认为妳俩在外表上有相似，只有我妹以及前女友跟我持同感
。
我是在李安得了金狮奖隔天后才疯狂蒐集汤唯的照片，经过仔细
比对后，我发现妳的几个角度与她十分相似；虽都是瓜子脸，但是汤
唯的唇较薄，而且似乎是更为迷妳的脸型。于是，这个诡异的意象在
我心头中萦绕许久，直到我在九月二十四号当日看了这部电影，发觉
原来不只是外表，连剧中王佳芝散发出来的气息，甚至比照她与易先
生的身份对照到我们一年前的关系，便足以把我带到浓得化不开的忧
愁之中了。
这是一部沈重的好电影，沈重到我必须等待最后的工作人员名单
全部跑完，才能整理好情绪站起。步出戏院，接着隔天一早起来，脑
袋中马上充满电影的画面；晚上又痛哭，再隔天一早去学校的路上也
是眼泪打转着。
即便电影散发著沈重到足以杀死一个有所共鸣的观影者的氛围，
然而我很想再看一次，弄清楚更细微的对白与因果顺序；但近期以内
我难以再承受如此巨大的忧愁，只怕我陷入自溺而无法浮起的漩涡中
。
虽然我没办法记得每句对话，我也没看过张爱玲这位上海祖师奶
任何文章（应该吧），甚至因为对汤唯与妳的形象如此错综复杂交织
在一起，以致于我认为女主角根本是电影的主轴，接下来文章也几乎
是以她为主。而另一位重要的女配角——陈冲——则因为我看不懂麻
将跟漫不经心给自动忽略，先表明自己的主观选择立场以示清白。
再次提醒。
以下文章充满个人内心的私事独白与电影心得交错，若令读者错愕实
属必然。若要跳出请趁早。
这是改编张爱玲一篇小说的电影，充满李安的叙事风格（说是这
样但我也只不过看了他一点电影，色戒的结尾方式像极了《断背山》
）。李安再次交出漂亮的成绩单——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因为自
身的经验与电影若干桥段产生连结，以致于我将自身也投入到那情节
之中。
我想先谈三位主要的角色，分别是饰演爱国青年邝裕民的王力宏
，饰演女主角王佳芝的汤唯，还有饰演被称为汉奸走狗的易先生的梁
朝伟。
大抵上来说，剧情简介可以简单叙述为一群爱国青年为了刺杀抗
战时中国内的伪政府要员，所以要用美人计来完成目标……。乍看之
下似乎是一般匪谍片，但是不然。当我们站在波涛汹涌的历史转折点
上，时代巨轮可以很轻易的碾过个人；也就是说，个人若必须经过自
我身份的适切性考虑才可做出抉择，那我们能够选的路可真不多——
这是我以前看过《活着》的心得，再一次，我从李安电影又深刻感受
到那种因时代巨轮转动导致的个人无力感。
张艺谋的《活着》在结局时还隐喻著些许活着下去的希望，那是
正向力量，但李安这次执导的《色戒》比起在《断背山》的结局更为
令人难过。也就是因为媒体资讯过度泛滥的结果，我早已经知道王佳
芝终究会死，但也没料到竟是让已经开始认真付出好感的对象给下令
抹杀。所以，一旦知道王佳芝的命运早已注定，就让我从头端倪这位
女孩是如何逐渐迈向结局的……
王佳芝对我来说，是个极为单纯的女孩，她只是渴望被爱与受
到重视，这却也是让她一直终究无法摆脱小女孩性格的最大关键：内
心的无限欲望所导致的无限匮乏。
王佳芝缺乏父爱，甚至没有真正的归处，从抗战初期到最后暗杀失
败，她坐在三轮车上被车伕询问是否回家，王佳芝无法给个确切答案，
她徬徨迷失在街头，曾经也是最后关爱她的人也离开了。
她仿佛一具空壳子，所以她演话剧，当许多形而上的价值穿过了她
，她就成了某个样子，本尊王佳芝与之后的分身麦太太，这两个身份不断
拉扯着她。直到死之前，王佳芝在所伪装的角色，一个以色诱人的貌美人妻
麦太太这身份中，竟从处心积虑不断去欺瞒的敌人身上，得到了她内心似乎
从未有过的真爱。
在那个战乱的年代中，国民政府派了许多优秀子弟上战场抵御外
敌。在野外一景，王佳芝的一位女同学对着正在行军的军人说“若是
活着回来就嫁给你！”，此刻啊，“爱情”与“爱国”产生致命性的
连结；更致命的是，这时候王佳芝与邝裕民的眼神对上了，从此之后
，王佳芝就注定被丢到时代的巨轮中旋转着，磨到最后才死在（曾经
？）一度关心她并付出行动照顾她的男人手上。
而邝裕民是个热血爱国份子，也是导致王佳芝一再受伤害的主要
推手。对邝来说，爱国是绝对重要的；但他在选择爱国之余，却无法
真正面对他的感情：王佳芝。徒有理想但无深刻理念的邝，凭著一股
热血冲动，计画了一个暗杀汉奸的暑期训练班，却因兵荒马乱与时间
急迫（“再不杀就开学了！”）这种烂理由害惨所有同学以及他所爱
的女人。看起来正义凛然的邝，正因为松散组织领导人的幼稚性格，
在这种重要时刻把王佳芝当成工具却浑然不感懊恼或愧疚。
眼见王佳芝饰演的麦太太颇得易先生好感，几个同学便私自决定
让王佳芝与另一位嫖过妓的男同学进行“性爱特训”，以便在暑假结
束前达到美人计的终极目标。此刻王佳芝的内心一定倍感痛苦与背叛
，毕竟她没有深刻的爱国情操：起先她也想跟着父亲逃到英国避开战
乱，却因父亲另结新欢（加上重男轻女）只好继续留在岭南大学继续
唸书。这时候邝裕民带着不屑布尔乔亚思想与爱国的话语来到王佳芝
眼前，邀请她和秀金登台演出爱国剧。在这一刻，在那个戏剧演出获
得好评的夜晚之中，王佳芝在公共汽车上默默望着窗外又不时注意著邝裕
民；在她内心或许下定决心，要让邝裕民认同并且进一步喜欢她。所
以当她独自一人在舞台上徘徊被叫上观众席讨论刺杀汉奸的计画时，
因为团体的压力、因为她所暗恋的男人在默默暗示着她（尽管邝说要
大家仔细思考后决定），她将手搭上了，也将信任与忠诚付出了。
但是，一群乌合之众怎能与国家机器对抗呢？更讽刺的是，这个
失败点不是因为计谋被识破，只因为易先生与易太太要回上海而离开
香港，让王佳芝当初为了美人计进行的“献身特训”沦为可笑行为（
还是跟一个没有爱且嫖过妓的对象所做的！）。无论事前或事后，秀
金或其他同学们也从未安抚过王佳芝，她的存在价值只剩下“接近易
先生的工具”（从扮演麦先生的胖子甚至一开始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好
，还要靠麦太太的演技解救他一幕便可看出端倪）。结果当男同学们
连杀一个人都要费尽力气、几乎是每人哽著泪水轮流捅老曹几刀，被
杀者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时，更突显了这群乌合之众的幼稚与天真
——杀一个汉奸真的有像当初说的那么容易、那么热血激昂吗？
要杀人是困难的，只有亲生哥哥战死沙场的邝裕民最后走下楼梯
，使力一扭折断同乡老曹的脖子。王佳芝在目睹了这些的同学愚蠢荒
谬行径，以及邝裕民的残暴行为后，才愿意面对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
的想像不同：她被背叛了、她被当成工具（因为若没有她，易先生也
不可能走到她家过门不入；不过却也没人安抚她的牺牲）、她无法接
受邝的杀人行为，她比自己想像中的更脆弱！
于是她夺门奔出，跑得好远好远直到没入黑暗。接着她再也不从
事爱国活动了。三年过去，她成了寄养在上海舅妈家中的落魄女学生
，脏著脸一大清早上去排队领米，接着到被日语帝国主义侵略的大学
汲取些许知识，为的是要填补过去荒唐岁月的遗憾吧！这是我的猜测
，直到从头到尾一直在伤害他的推手再度出现。
三年过去了，邝依然在从事（他心仪不已的？）地下爱国活动，
这次他有更为雄厚的组织背景相挺，理当更为成熟谨慎，但他回来找
王佳芝的理由，仍旧只是要她再度投入同样的特务行动之中，刺杀同
样的目标易先生。面对王佳芝感叹过去的遗憾，邝始终没有坦率表达
过去自我的愚昧。
是否因为仍对邝有所好感，或者是三年前早对易先生产生不明情
愫（王易两人在“不好吃”的餐厅里交心颇久，是两人分别说话最多
的一次），间接驱使她再度接下任务，这里我不得而知。但我认为，
或许是因为自己体认到已经没有退路：与其继续寄人篱下过著潦倒生
活、耽溺于先前的愚蠢行为记忆中，摆脱不了不完整生命的命运，倒
不如再度进入地狱之中，让自己的灵魂或生命得以升华。
至于任何情爱之事，一切又是到了之后才有更激烈的转折。总之，在
这之前她对邝的情感是无可否认的，但却因过度压抑而没有向对方求
救（救救我的身体与心灵吧！）；而她与易先生的互动，我认为是为
获得信任而演戏则占多数。
接着，王佳芝再度与易先生接触了。易先生仍然保持着高压的气
魄，在与易太太互动之外，其余时间都是板著一张脸进行组织的工作
；表面上看似冷酷无情的情报头子，其实才是剧中最为脆弱、无助的
人。
当然，尽管是时代的巨轮让人做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情，却也不
可以过度合理化、将他的行为无限上纲，在这我不想探讨历史的道德
正义，或以泛政治眼光来诠释他的汉奸角色，我只想讨论他的内心与
外在冲突。
易先生在故事结局的三年前被调到香港招兵买马，自然也就成为
暗杀名单中的龙头。但是不用莽撞的天真大学生出面造成威胁，单凭
易先生所担任的和广大中国人为敌的职位，他早已经习惯了高度戒备
的生活。他不相信任何外人，甚至也不相信自己人，从剧中一些对话
便可以知道，他其实早已预测政局的悲观未来，而他也只是汪精卫伪
政府手下的棋子之一。
但他仍然选择对组织忠诚，对于同胞毫不留情。正因为长年累月
的磨练，使得他对人总是怀着戒慎恐惧与矛盾心态；尽管他仍掌握权
力、表面光鲜亮丽，易还是被时代的巨轮磨得内心产生极度疏离感。
这时候，一位美丽的女子出现了，带着欺瞒的面具要接近他，却也真
的逐渐融化了他的心。
女大学生王佳芝所饰演的麦太太来到易先生面前，起先只是要捕
获刺杀良机，并没有要真正施展肉体的权宜之计，毕竟天真的大学生
毫无计画。在两人的首次约会中，易先生对王佳芝产生好感，认为王
佳芝与其他人有所不同，而女方则趁机探入他的心房，意图取得更深
的信任。
但是，可能是王佳芝的身分在那个共同进餐的夜晚中就被怀疑了
：不像是有教养的贵妇会在杯口留下的口红唇印（网络上还有人提到
喝红酒时候被呛到的糗样）。所以，最后当易先生送王佳芝回到家门
外，才会踌躇选择不入门。虽然是他的个性谨慎与不轻易信任人之外
，但既然在剧中镜头曾经关注过那酒杯上的唇印，易先生既然产生疑
惑了，为何却没展示他的力量，彻底调查她？
我的推测是，此刻易先生已经对王佳芝产生好感，但这好感可能
是很复杂的，不但包括性欲的暗示也包括内心想要信赖对方的情感。
所以易先生开始成为猎人，他或许知道只要保持在一定限度内，便可
以安然的进行一场游戏：一场对于元配易太太不忠、纯粹征服一位可
能迷恋权力者的女人的偷情游戏。又或者是进行一场谍对谍的游戏：
如果这女人真的是特务的话，那我也可以征服她、打倒她的必胜游戏
。
王佳芝便成为易先生的猎物，三年前的游戏三年后继续进行。从
男女的交往关系下简单的定论，旁人或许认为这就只是一场偷情游戏
；但实则却因为两人身份而有了更高的层次境界：一位是被民族主义
所仇恨的汉奸、一位却是爱国地下组织的迷途女孩；一位是成熟老练
的情报头子、一位是非专业的女学生兼差特务。这两人不仅是要背着
光明之阴暗面进行幽会，还得要会学会欺骗对方的不诚实，这都是不
道德的，一切都是压抑的。
但也是因为这层压抑，使得电影后半部进入床戏之时，那份压抑
忽然膨胀得令人难以呼吸，简直就将要窒息了。
若说邝如我在前半文章所描述的他，都着重在伤害王佳芝之事，
那么易先生则是逐渐对王佳芝敞开心胸；尽管不是非常明显，但易的
确是逐渐卸下自己的武装。从三场重要的床戏分析，可以观察到两人
的亲密互动中，易先生如何从一个猎人转变成被猎之物，致命空隙多
到可以随时被结束性命的情境。
首先第一场床戏，也是唯一让我有亢奋感的戏码——但仅止于王
佳芝撩起裙子露出丝袜挑逗易先生，在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摩擦著，因
为紧接着，易先生展露残暴个性，推王佳芝去撞墙，并且用皮带绑住
其双手压制在床上，撕开旗袍直接将阳具挺入。虽然看似残暴与不人
道，但若考虑他的猜忌个性似乎也可得到合理解释，此刻王佳芝只是
他的泄欲工具，毋须太多言语或爱抚。
然而易先生似乎在这场床戏中早已展露出他的心软，他没有全程
绑住王佳芝的双手，在挺入后令她无力抵抗后便松绑；在完事后也没
马上离开，静静在一旁抽著烟仿佛思考着事情。对于一个常常约会不
守时的大忙人来说，这样似乎有些反常，为何他不赶着去工作了？是
否他已慢慢的信任对方了？只是当下仍无法说出那些话语，压抑。
然后接着的两场床戏间，易先生依然试探著王佳芝，也感觉到自
身对她的情绪已经膨胀到无法容纳的地步；在拷问犯人时候，脑海竟
是王佳芝与别人的交媾画面，这非但没有让他忘记职务，反而越发残
暴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血喷得一身。从未与他人谈论自己工作内容
的易，以掐住王佳芝对她吐露自己工作上的不愉快表现出对她的依恋
与信任。
然而易先生其实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就像在日本人的酒店中
，王佳芝说要做易先生的妓女，但易先生却反称自己比较像是娼妓；
比照到伪政府政权与他的工作，其实是有迹可寻的。也因此没人知道
易先生的心事，甚至他不想跟王佳芝谈论工作，摒除可能是因为易先
生为避免走漏消息，或是在那晚烧着文件的易先生也是要试探王佳芝
，试探她是否会问起工作上的事情（但王佳芝很巧妙的用“女人心”
和永远都输的牌技回避了）。若摒除以上阴谋论因素，或许易先生展
现的，就是李安所说的中国人的压抑性格之一。
相对的，在众人都无法接近易先生的内心时，王佳芝却很容易便
能理解易的心情，尽管这里可能是为了博得易先生信任而演戏——她
演得仿佛自己就是麦太太，知道易先生的寂寞，同时也恨他，要易先
生关心着她注视着她——无论是真是假，易先生确实付出更多注意力
在她身上，因为女人，他逐渐软弱。
同时，王佳芝也开始再度摇摆不定，因为她感觉到自己也逐渐的
被爱、被注视，这是她从以前就一直渴望的情感，抛弃她的父亲、过
去一同演出话剧的同学们、甚至是三年后的新上司都没给予过她；而
当初的爱恋对象邝裕民，在三年后突如其来的一吻，终因时空易换，
只能换来一句“三年前你可以的”。对照到邝曾经在电影院中对王佳
芝说过的“不会让妳受伤害”也显得更讽刺，因为伤害已经严重造成
。
总之，应是自己的同盟阵线，王佳芝没得到同伴应有的关照，反
而是易先生照顾了她。游移在本尊与麦太太之间，王佳芝依然隐瞒着
身份欺骗易先生，更显易至少在这段偷情关系里的坦然与诚实。也因
此，王佳芝多希望在每次易先生高潮后马上有人冲进来，朝他脑袋开
枪将脑浆与血喷得一身都是，这样她才可能从地狱中解脱，从这个获
得敌人关爱的不道德地狱中解脱。
迈向结局的最后两场重头戏，易先生在床上逐渐更用力的嘶喊，
一开始虽仍与王佳芝隔着一条腿类似回纹针的姿态中达到高潮，但也
可从体位的互换中与更亲密亲吻、拥抱与眼神凝视中，知道易先生真
的为了王佳芝而卸下防备。
那是一阵激烈的运动后，易先生紧紧抱着王佳芝的身体，接近晕
眩般的面部扭曲与肌肉抽搐，射精之后的他竟然看起来如此脆弱与渺
小，仿佛才是最需要被爱的角色，平常的威严早已消失，瘫在女方的
身上。
有些人可能觉得这些床戏过多或是太露骨，但我的看法是，就是
因为压抑的对立关系（汉奸／特务，已婚之夫／伪装人妻的年轻太太
），这是无法被摊在阳光之下的非道德的秘密，不管从哪一个关系切
入，甚至可能是连他们都不愿意面对真相。
不愿意认清的真相可能是：易先生或许早就怀疑女方，但却对她
怀有一直增强的好感；而王佳芝虽有任务在身，却也享受着被爱的感
觉，以致于刚开始的日常互动只有独处，或是不为人知的室内场景或
夜晚。他们的关系没有公开于世人的权利，压抑著可能另一个想要吐
露给彼此知道的秘密。所以他们只能追寻更激烈的肉体欢愉，透过彼
此的摸索，就像蛇一样的钻入体内，潜入更深的内心深海，如此才能
确定彼此的存在，确信自己因此有被爱的感觉：我是受重视的，所以
我活着，借由你。也因此在床戏中，我几乎无法感觉到爱情或鱼水之
欢该有的快乐，反而表达出更有张力的压抑情绪，真的是几乎窒息了
。
他们两人的肉体紧紧纠缠在一起，但是坐在椅子上的我却感到无比的疏离。
最后，一切都是已经注定好的，一旦要在时代的巨轮中做出抉择
，其实我们的选项少之又少。
易先生为了王佳芝定做了一枚连自己太太都无福戴上的六克拉钻戒（
戏中称“鸽子蛋”），就是这枚戒指，让王佳芝再也承受不住那巨大
的幸福了，因为下一刻易先生可能会随时因此命丧黄泉。
王佳芝从头到尾只是一个想追求幸福与被爱的女孩，虽然易先生
对她的真心无法被摊在阳光下所检视（不过最末，易搂着王的腰一同
进入珠宝店），但最后她获得爱／戒指的时刻，她察觉到这份情意了
。王佳芝要易先生活下去，于是她连续吩咐他快逃。
王佳芝在最后选择对自己忠诚，对自己的情人忠诚，即使这忠诚最后
也换来她的死亡。她或许希望奇蹟降临，所以宁不服毒药选择被逮捕
，亦或希望亲手死在自己情人手下；相对于女人重要的贞洁一度被不
喜欢的人夺去后，那至少也要死在心爱的情人手中。王佳芝将性命托
付出来。
不管怎样，她只能以死保护易先生了。
最后，易先生仍然无法相信别人，因为他感觉被欺骗了，他愤怒
的面对自己的秘书，因为他发觉自己只是诱敌的棋子之一，自己人早
知道王佳芝是特务。另一方面，他过去曾经对于王佳芝的怀疑，却因
为交往过程的愉快逐渐淡去，所以他也对于女方的不忠感到愤怒。他
最终只能选择忠诚的执行他身份上的权力，处死王佳芝一干人等。
但是，易先生真的完全不想挽回王佳芝的性命吗？至少对我来说
，易先生在酒店中因王佳芝演唱《天涯歌女》时的动容与握住她的手
，还有在珠宝店中要王佳芝戴上钻戒跟他在一起时，那份情感是非常
真诚的，甚至我无法没有同理心到相信易先生是毫无感情的写下执行
死刑的签名。或许他认为摊开在阳光之下的事情，谁也无法挽回了，
所以不如亲手痛快的了结曾经爱过的人。若他真无血无泪，结局时候
，易先生也不会一人独坐在黑暗的小房间内，泪着眼眶留下深深的揉
印在王佳芝曾经睡过的床上。
于是，以《色戒》作为本片名，是要我们对于这部片有了怎样的
想像？是不能因为色而乱了脚步甚至葬送性命？或者要以李安下的标
题：《戒｜色》来思考影片所要传递意义，对我来说意义不大。这就
像是印象派绘画的标题一样，色戒就只是标题，我看到的是惆怅的爱
情故事，甚至爱情尚未来的太久，绝大因素仍是透过性爱与之后的互
动所确立起来时刻，如此不符合传统异性恋的小情小爱标准交往模式
，这样还有真爱吗？我想答案可能是的。
那真爱是隐喻的形式，或许让曾经体验过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接着，不需要太多的话语，等到只需要眼神与歌声，当我听到王
佳芝唱起《天涯歌女》，那一年前似曾相识的画面又浮现在我脑海之
中，一年之前，妳也唱着同样的歌词～“天涯海角觅知音，郎呀咱俩
穿戴不离身”。舞着手势与高歌清唱，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我。当时我
跟妳也是以压抑的形式还有肉体的互动接近彼此，是何等的亲密又疏
远。
直到剧中易先生感动的握住王佳芝的手，并且眼泪即将夺眶而出
，我却比他更早泪湿脸庞了，我坐在第十二排中间的座位，无法克制
情绪的爆发，眼前花了，声音哽了。
接着，我握著隔壁那人的双手，细细白白的，将眼泪沾湿自己手
指也握在她的手上，她察觉到我已哭了，回头过来，安抚我的情绪。
因为，我多想让她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妳，那个曾经对我也唱过《天
涯歌女》的压抑的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