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我的闺蜜专门住日本的“事故物件”

楼主: GroveStreet (jerseyfan)   2021-09-13 03:14:22
我的闺蜜绰号叫作小艾,是我国中到高中时期最要好的朋友,由于住得很近的缘故,我们
每天都一起上下学,假日的时候也常常拖着她出门逛街,一整个形影不离。
她有着一头染成深棕色的长卷发,脸蛋长得白净秀丽,总是抹著一层薄薄的淡妆,是走在
路上都会被路人回头偷瞄一两眼的那种等级,跟在她身旁真的是走路都会有风(笑)
高中毕业之后,小艾因为家庭的因素,要搬到日本东京生活,这对我而言真是一个晴天霹
雳的消息,在机场为她送行时,直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紧紧抱着她不想放开。“之
后要来东京找我玩哦!”她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地说道。
而这个约定,竟然在我大二暑假时就实现了。
当时因为参加了某个杂志的活动,我很赛的抽中了直飞东京的廉航机票,马上像发疯似的
用Line打给小艾,告诉了她这件事。她在电话里尖叫欢呼,直接跟我敲定了碰面的时间地
点,说要好好招待我来趟东京之旅。
跟家人简单报备了一下,我就收拾好行装,就这么踏上了旅途。我从小就是个行动派。
从羽田机场转车到新宿站后,我前往用Airbnb预订的民宿安置行李,接着又迫不及待地转
乘至市谷站与小艾碰面。东京的地铁路线真的有够复杂,我好几次都差点搭错方向,小艾
原本邀请我到她家去住,但我不好意思打扰她的家人,所以就自己另外订了住的地方。
“芳芳!”
车站闸门的另一头,传来这亲切又熟悉的呼喊声,只有小艾才会这样叫我。只见她在闸门
外对我狂挥着手,脸上洋溢着笑容。
“宝贝~~~”我直接扑进她的怀里,像色鬼一样狂亲她的脸。
“唉呦,好了啦!”她用手把我轻推开,模样看起来有点狼狈,逗得我哈哈大笑。
我随即注意到,小艾右手正拖着一个行李,身上还背着一个太空包。
“咦,你是要离家出走吗?”我忍不住打趣地说。
“没有啦,我因为工作需要,要暂时搬到另一个地方住一小段时间。”小艾整理了一下被
我弄乱的秀发,微笑道:“等我放好东西,再带你去走走。”
我们边走边聊,就像打开话匣子一样停不下来,我忽然发现她背后的太空包里,好像有东
西在动。
透过包包上的透明塑胶片看去,只见里面有一只毛色亮丽的橘猫,正睁著一双大眼跟我对
望着。
“哇,好可爱哦!这是你新养的猫吗?”我惊喜地喊道。
“对呀,她叫作奈奈,是台湾的亲戚托付给我照顾的。当初带她入境日本前,在报关程序
上真的折腾了很久……”小艾苦笑地说。
“不过你不是要去工作住的地方吗?为什么要带着猫咪?”
“这个嘛……”她故作神秘地说:“因为她是我工作上的伙伴呀!”
“蛤?”
走着走着,我们在一栋高级大楼前停了下来,大楼的外观与色系极富现代设计感,约莫二
十多层楼,从自动开启的大门进去,管理中心的柜台正对着我们,或许是因为已经下班了
的缘故,柜台后面只坐了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迈警卫,还在偷打瞌睡。
不久,一个衣着整齐的中年大叔跑了过来,笑脸吟吟地和小艾搭上了话,机哩咕噜的讲了
一大串日文,同时也对我礼貌性地点头致意。依我破烂无比的日文听力,只大概听得懂他
一直对小艾说“等您很久了”之类的话。
对话过程中,大叔不时转头看向我这里,用有点疑惑的表情对小艾问话,小艾连忙摇着手
应答著,听起来是在说“没关系”的意思。
交涉完毕后,大叔带我们走进一道很气派的电梯,并搭上了六楼,接着我们在长廊最边边
的一扇房门前停下脚步。
大叔开启了门锁,又机哩咕噜的讲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随即将手中那一大串钥匙交给小
艾,对我们连连鞠躬后,飞也似的离开了现场。看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逃跑。
小艾按下玄关的电灯开关。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立刻被屋内的格局震慑住了。
宽敞的客厅有ㄇ字型的高级沙发,地上铺着毛绒绒的绿色地毯,墙上还有一个超大的液晶
电视。跟客厅紧连在一起的是餐厅,除了有环状的木制桌椅之外,还有一道放置酒瓶与玻
璃杯的吧台,位于后方的厨房更是干净明亮,所有厨具都整齐地收拾在流理台上。
继续往屋内探索,发现客厅旁的走廊,通往有着一张双人床的主卧房,走廊两侧连接着客
房、书房以及浴室,浴室里不仅有超大的按摩浴缸,还有干溼分离的淋浴空间。
这……这根本是有钱人家才住得起的房子吧!?
“你说这是你……工作要住的地方?”我有点不敢置信地问,心想我的闺蜜到底是在做什
么样的工作?
“嗯,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而已。”
小艾将行李放置于一旁,又把太空包打开,奈奈立刻跳了出来,往客厅一角的猫砂盆奔去

“房仲先生没有忘记我的请托,事先将猫砂盆准备好了,真是用心呢!”她满意地赞叹著

“房仲?你说刚刚那个带我们上来的大叔吗?”
“对呀。”小艾站起身来,对我说:“好了,东西已经放好,我们出发吧!”
“蛤?要出发去哪里?”
“刚才不是说要带你去逛逛吗?”
“嘿,开什么玩笑!”我飞身扑上客厅的沙发,用最懒的姿势仰躺着,说:“有这么高档
的地方可以休息,我才不想往外跑呢,今天晚上就让我在这里陪你吧!”
“啊……”小艾惊叫了一声,似乎突然紧张了起来,“这样……这样太无聊了,你才刚到
东京而已,还没帮你洗尘呢!我带你去吃附近的居酒屋好吗?”
“不~~~要!”我赖皮地对小艾做一个鬼脸,说:“这个沙发太舒服了,我完全不想动
。今天搭飞机有够累的,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嘛!”
“芳芳……”
我的闺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起来似乎相当困扰,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怎么了,小艾,难道……你不欢迎我?”我故意用带有哭腔的浮夸语调问。
“当……当然没有!”
“那你在烦恼什么啊?而且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工作。”
禁不起我再三追问,小艾终于对我说了实话。
这间房子,是所谓的“事故物件”,也就是凶宅的意思。
据那位房仲大叔所说,去年住在这间房子的屋主,因为意外惨死在家里,在后续处理的过
程中,似乎又被来自外界的不干净的东西入侵,直接混成一坨大杂烩。当时在现场的警察
与相关人员,甚至是后来接手处理的房仲,都曾看到过很可怕的景象,以至于没有人敢在
这间屋子久留。
前屋主的亲戚为了处理掉这间房子,还特地请来灵能者进行过一两次除灵,但效果似乎不
太好,各家房仲对这个地方都敬谢不敏。刚才那位带我们上楼的房仲大叔,好像是因为比
较大胆的缘故,被迫受公司之命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而小艾的工作,就是房仲业界所谓的“打工仔”,专门住在这类的事故物件一段时间,并
从房仲公司那里收取不错的报酬,直到房间回复到房仲公司不需要负担说明义务的状态之
后,再当作一般的物件转售。更让我吃惊的是,小艾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这件事了。
在确认我的闺蜜不是在讲干话之后,我的表情瞬间僵化,一股寒意从背脊涌上。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一间鬼屋,而且可能还是超凶的那种。
“你……你疯了吗?为什么……”我的声音颤抖不已,连环顾四周的勇气都没有,深怕会
看到什么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小艾又苦笑了一下,对我合掌说:“抱歉,本来是打算跟你碰面之前,就先来这里把行李
放好。但是我动作太慢了,不小心耽搁了一些时间,怕让你等太久,只好先去车站接你,
再过来放东西。”
“……”
我的天啊,重点不是这个吧!?
基于一个正常理性思维的人应该有的作为,我当然是要求小艾立刻带着奈奈跟我一起离开
这个鬼地方。噢对,她竟然还带着猫一起来!这个女人是吃错药了吗!?
没想到,小艾坚持不肯走,还说她已经答应了人家,不能随便反悔。
不是,你没事答应这种破事干嘛?是有缺钱到这种地步?你爸妈知道这件事吗?
在我一番连环砲的轰击之下,小艾依旧没有动摇,久违的重逢眼看就要完全淹没在争吵当
中。
“既然如此,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这是我卢到最后的结论,要说固执我可是完全不输给任何人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
我的好闺蜜和她的猫独自待在这种可怕的地方。
小艾看起来相当无奈,既然争不过我,她也只能选择妥协,答应让我留下来。
“那……我先去洗澡哦?”她准备起身。
“等等!不要离开我!”坐在沙发上的我已经腿软到动弹不得,一把拉住了她,用近乎哀
求的语气说:“拜托……”
坚持要留下来陪她是一回事,但不代表我不害怕啊干!!
“哈,你真是的。”
小艾坐到我的身旁,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用手轻抚着我的背,试图舒缓我的情绪。
她开始跟我闲聊了起来,讲著过去几年我们共同经历过的大小事;而我则浑身紧绷,全神
贯注警戒著四周的环境,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虚应着。
“你……难道不会怕吗?”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挤出了这个问题。
小艾耸了耸肩,说:“不会呀,习惯就好。”
“……”
这种事是可以习惯的吗!?
这个粗线条的女人!!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小艾向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而奈奈也蜷缩在沙发另一角,睡得香甜
;唯独我坐在原地睁大双眼,一整夜都不敢阖上眼睛。
(拜托!别丢下我一个人……)
在这种状态下,任何一点动静都能让我吓得跳上天花板。鬼故事我是听过很多,但待在凶
宅这档事我可从来没干过,到底为什么要解锁这种人生成就啊啊啊啊啊~~~
我的内心不断发出无声的尖叫,情绪濒临崩溃边缘。
幸运的是,这一晚房子里没有发生任何灵异现象。
当黎明的曙光洒落客厅的窗边之后,小艾才打着呵欠坐起身来,揉着眼睛说:“已经早上
了吗?我竟然就这么直接睡着了……”
奈奈也爬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开始自顾自的理毛。
我没有答话,因为彻夜未眠的我,已经差不多快葛屁了。
“看来没有发生什么事呢,很棒。”小艾浅浅一笑,又挽起我的手,“走!昨晚来不及洗
澡就睡了,我们一起去按摩浴缸泡澡。”
“……”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任凭我的闺蜜摆布。

接下来一整天,小艾带着我走访东京各地的景点,吃遍各种各样的日式料理,但我因为精
神状况极差,一路上走走睡睡的,只要逮到机会就会闭眼补眠,根本没什么心情体验游玩
的乐趣。
“可怜的芳芳,要不要先带你回你住的地方睡觉?”
小艾不只一次对我这么问道,看到她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却总能让我马上清醒过来。
“嘿,你休想就这样摆脱我!”我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抿嘴说:“就算要回去睡觉,也要
跟你一起回去那该死的凶宅!”
“哎呀,你真是的。”
小艾无奈,只能顺从我的固执。
随后我发现,在这一天的行程里,小艾已经带着我参拜过好几间神社了,还硬塞给我一个
漂亮的紫色御守,要我挂在脖子上。
唉……与其依赖这个,不如一开始就别住进那个鬼地方。我忍不住在内心嘀咕了几句。
傍晚日落时分,由于懒得回到原本住的地方拿行李,我直接在街上买了几套换洗用的衣服
,又跟着小艾返回那栋高级大楼。嗯,我还是回去了,该死!
简单盥洗过后,我一头栽进主卧房的床上,整个人筋疲力尽,完全不想思考任何事情,事
故物件什么鬼的都滚一边去吧!
小艾躺在我旁边,跟我盖了同一件双人厚被,故意俏皮地用日文对我说:“辛苦了!”
我微翻了个白眼,突然感觉有东西跳到棉被上。是奈奈。
只见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在棉被上翻了几圈之后,似乎终于乔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这时我才想起,这只橘猫今天一整天都被独自留在这个地方,不由得冒出一伸冷汗。
虽然奈奈看起来很好,小艾也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但这样真的可以吗……
想着想着,我就进入了梦乡,直接爆睡一波。
嗯,这张床真的很赞,如果它不是在凶宅里就好了。
第二晚也什么事都没发生。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我跟小艾扛了大包小包的零食和饮料,在客厅一边吃喝一边看着电视
。直到此时,我的警戒之心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感觉也还好嘛,我是不是担心过头了?
小艾仿佛刚好跟我想到同一件事,对我说:“看来前屋主的亲戚请来的灵能者,已经做了
很有效的除灵呢!”
“哈哈,应该吧……”我干笑了几声,又喝了几口饮料,尝试避开这个话题。
“啊,我把手机忘在浴室了,等我一下。”小艾嘻笑了一声,从沙发站起身来,用轻快的
脚步往浴室跑去。
我继续嗑著零食,看着电视里播映的日本综艺节目。主持人在讲什么我几乎都听不懂,但
来宾们笑得人仰马翻,做出各种夸张的节目效果。
真无聊啊,不知道有没有我看得懂的频道。
我拿起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下了转台的按钮。
没有反应。
嗯?是坏掉了吗?
我拍了拍遥控器,又甩了几下,再按一次转台按钮。
还是没有反应。
节目来宾的夸张笑脸,充斥着整个电视萤幕。
(哎,真讨厌!)
我在心中碎念著,又用力拍了几下遥控器。
突然,一股浓厚的违和感,让我的动作僵住了。
而这股感受,来自于电视画面。
只见节目中所有的来宾,双眼都紧盯着我,嘴上依旧在笑,但嘴角上扬的幅度愈来愈夸张
,仿佛要撕裂开来。他们的笑声也开始像慢速播放一样,从正常人声转变为重低音混杂的
诡异声响。
我猛地一阵毛骨悚然,手中的遥控器掉落地面。
嚓!
电视萤幕忽然自己关闭。
整个屋里的灯也瞬间熄灭。
我尖叫一声,向后蜷缩在沙发上,浑身颤抖不已。
是怎样?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周围仅存的光源,来自于走廊的转角。那是浴室的方向。
“小艾!小艾!”
我语带哭腔呼唤着我的闺蜜,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久,我开始听到一阵微弱且规律的声响。
碰───碰───
那听起来像是有东西在撞击墙壁所发出的闷声。
是从浴室的方向传来的。
“小艾?”
我持续发抖著,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碰───碰───
那股撞击的闷声未曾停歇。
我用手托著沙发的扶手,费尽全力才撑起已经发软的双腿,怯生生地往光源的方向缓步前
行。
当来到浴室门口的旁边时,我吞了口口水,一阵深呼吸之后,鼓起勇气探头往浴室里面望
去。
碰───碰───
只见小艾面向按摩浴缸旁边的墙壁,上半身前后微微摆荡著,额头不断撞击著墙面,而墙
面上的撞击处,已经有一大片鲜红的血迹。
这副冲击的景象,立刻让我吓破了胆,双手摀著嘴,大气不敢喘一声。
突然,小艾的身体停止了摆动,额头朝前紧贴著墙壁,鲜血顺着墙面流淌而下。
空气中沉重的压抑感,让我几乎濒临窒息。
良久,我又用颤抖的声音开口:“小艾?”
就在那一刹那,小艾的脸猛地转向了我,但身体还是维持原本的姿势。
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整张脸,唯独露出双眼。原本是眼白的部分,已经染成了血红色。
她瞪视着我,表情却似乎在笑,嘴里还轻哼起了歌。
“───小宝宝,你为什么在哭?───”
这句不明所以的话语,从她的嘴里清唱而出,整座屋内忽然回荡起女人的邪笑声,还伴随
著像是鸟类鸣叫的聒噪声响。
浴室的洗手台与地板的排水孔,开始泉涌出暗褐色的血水,还冒着泡。
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于整座浴室内。
我连声尖叫,向后跌坐在地,恐惧感溢满全身,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无论是女人的邪笑、鸟类的聒叫,还是婴儿的哭声,都离我愈来愈近的感觉。
忽然,我感受到胸口一热,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紫色御守,正猛烈发烫著。
所有的恐怖声音戛然而止。
小艾双眼闭上,缓缓向下瘫倒,她的头在墙面划下一道血痕,身体浸泡在浴室满地的血水
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我才勉强站起身来,同时流泪啜泣著。
刚才发生的事,应该远超过单纯撞鬼的程度了吧?
必须赶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小艾?”
我哑著嗓子,再度尝试呼唤着我的闺蜜。
小艾倒在浴室地上的血泊中,一动也不动。
正当我打算进入浴室查看她的情况时,眼角余光瞄到客厅似乎又有别的动静。
我再度石化于原地。
借由浴室照射至客厅的微弱光源,可以看到一个“女人”正站在沙发旁边。
只见祂穿着一身破烂的黑色长衣,披头散发著,整颗头颅微微歪斜,四肢呈不规则的形状
扭曲,身体还不断滴落黑色的浓稠液体,从乱发的间隙露出跟小艾刚才一样的血色眼睛,
双唇嗫嚅著,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睁大了双眼,心跳急遽加速。
源自求生的本能,让我的身体在这一次做出了即时的反应。
我拔腿跑向走廊尽头的主卧室。
在我把房门甩上前一秒,我看见那个“女人”正用和外观不相符的极快速度,朝我的方向
奔袭而来。
碰!
把门关上之后,我背靠着房门,用尽全身的力量抵住。
下一秒,门后传来一阵阵猛烈的撞击。婴儿的哭声再度回荡于主卧房内的每一个角落。
“滚开!不要靠近我───!”
我大声哭喊著,死命抵挡房门,不让外面那可怕的东西侵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来自房门另一侧的撞击终于停止。婴儿的啼哭声也是。
我低头喘息著,脸颊上混杂着汗水与泪液,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胸前的灼热感又让我
回过神来。
挂在脖子上的御守持续发烫,而且已经到了让我无法忍受的程度。
我“啊!”的一声哀号,用力将御守扯下,扔到不远处的地板。只见原本是紫色的御守,
已经变成一块焦黑的破布,看起来完全失去了作用。
借由主卧室毛玻璃透射进来的微弱月光,这时我才发现,奈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进来
,她用那双如宝石般翠绿的双眼看着我,尾巴高高翘起,一副警戒的模样。
她突然转头,看往毛玻璃的方向。
我战战兢兢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阵拍击巨响传来,吓得我又尖叫一声。
只见毛玻璃的另一侧,显现出了两道血红色的手掌印。随后,两个血色手掌印的掌心位置
,开始呈放射状长出一条条黑色的丝线,而且愈来愈多,几乎要盖满整个毛玻璃的表面。
那看起来像是头发。
一支瘦削歪曲的手臂,从头发堆中伸出,关节处还发出喀拉喀拉的恶心声响。接着是另一
支手,然后是那张有着鲜红双眼的恐怖脸孔,最后整个身体都穿透了过来。
刚才被我挡在门外的那个“女人”,就这样站在我面前直视着我,那让人发毛的尖锐笑声
,再度轰击着我的耳膜。
面对如此冲击的景象,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我蜷缩在房门旁的墙角,连开口都没有办法,只能在内心发出无谓的哀求。
那个“女人”的目光凶恶,龇牙咧嘴,露出一口污黄肮脏的獠牙。
(对不起……我不应该擅自进来这个地方,拜托你放过我……)
泪水不断从我的双眼泉涌而出,嘴里也不断发出呜咽之声。
回荡在耳边的邪魅笑声未曾停歇。
咕噜───咕噜───
忽然,有另一股异样的声响,传入我的耳中。
我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是奈奈。只见她低着头,喉咙不断鼓动着,看起来就像是要吐了一
样。
那个“女人”停下脚步,凶恶的目光投射到了奈奈身上。
咕噜───咕噜───
奈奈的喉咙又鼓动了几下,随后抬起头来,与那个“女人”四目相望。
下一秒,奈奈的双眼开始散发出闪耀的黄色光芒,鼻子还哼出几口粗重的气息。
我呆望着橘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
这……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女人”赤眼圆睁,竟然向后退了一步。祂那张恐怖的脸,乍现惊愕的情绪。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原本弥漫在主卧房空气中的压抑紧绷感,刹时减弱了不少,取而代
之的是从奈奈身体涌现的狂烈气息,对我迎面而来。萦绕在我耳边的邪魅尖笑,也顿时止
息。
奈奈扬起头,又哼出一道粗重鼻息,随即张大了嘴。
“吼啊──────”
如猛虎咆哮般的剧烈吼声,冲击著整间主卧室,地板随之震动,墙壁与天花板的油漆也崩
落了好几块。
我赶紧摀住双耳,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巨响。
那个“女人”向后一个踉跄,右半边的脸与身体被震碎大半,发出丝毫不像人声的凄厉哀
号。
奈奈纵身一跃,跳上双人床,靠近对方所在之处。
或许是被逼上了绝路,那个“女人”残余的左眼怒瞪,枯瘦的左手手指,化为尖锐利爪,
原本覆蓋住毛玻璃的黑发,也犹如藤蔓增长一般,朝周围快速扩散,一齐往奈奈的方向袭
击而去。
“吼啊──────”
又是一阵狂烈的虎啸声,从奈奈的嘴里轰击而出。
那个“女人”的残躯与身后的一大片黑发,瞬间爆燃起熊熊烈火,伴随着更加惨烈的哀号
声,以及扑鼻而来的焦臭味。火光照亮了昏暗的主卧房,但奇特的是,这股火焰并没有波
及房间里的其它任何物件,完全只针对那个“女人”燃烧着。
不久,那个邪恶又可怕的存在,就这样被烈燄吞噬殆尽,直到火光熄灭为止,没有留下任
何一点残迹。
奈奈转过头来望着我,双眼依旧散发著黄光,但已经没有像刚才那么刺眼了。
一阵温暖的风,迎面朝我吹拂而来,似乎是源自于奈奈哼出的鼻息。
啊……好舒服。
我能感觉到心中最后一丝恐惧与负面的情绪,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
的疲倦与睡意。
(好累……)
我无法再作任何思考,缓缓地阖上双眼,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芳芳!芳芳!”
一阵阵熟悉的呼喊声,让我逐渐苏醒。
当周围的景象变得清晰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主卧房的双人床上。整个室内的空间十分明亮
,似乎已经到了早上。
小艾跪在我的身旁,一脸忧虑地望着我。她的额头缠了好几圈的绷带,绷带的下方还透出
淡淡的血迹。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的闺蜜面露欣慰,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
我被小艾搀扶著,缓慢地坐起身来。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我的内心顿时充满了问号。
奈奈在距离我们不远处的地方,正埋头吃著猫罐头。原先还绽放著黄色灿光的双眼,也已
经恢复成之前的翠绿色。
我凝视著橘猫好一会儿,又转头望向小艾。她将我紧拥入怀,嘴里直说著:“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
天花板跟墙壁有着好几道崩落的痕迹,那面毛玻璃上也有一些焦黑的污渍残留。
看来昨晚的一切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想到如此,我忍不住又发抖了一下。
“小艾……”
“我知道,芳芳,晚一点我会跟你解释,我想我得先去看个医生。这真的有点痛……”她
用手轻摀著额头的绷带,微微皱眉。

我牵着小艾的手,离开医院的大门。
在经过医师一轮检查之后,幸好她昨晚没有撞伤自己的脑袋,但额头的伤口还是缝了好几
针。
不久,我们坐在附近一家咖啡厅里的位子上,而我正认真聆听着小艾对我作出的解释。
我实在无法确定,她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你们家族在台湾经营宫庙,而你也有一点……呃,那一方面的技能,对
吗?”我迟疑地问道。
这些事我从来没听小艾说过,也不知道她的家族是宗教界人士。
“对,但其实我的叔叔才是庙里的宫主,他是我们家族中实力最强的乩身。而我爸爸从年
轻时就是麻瓜体质,因此他对宫庙这一方面的事务毫无兴趣,跟我妈妈结婚后更是如此,
只有我在小时候会三不五时跑去叔叔的宫庙,看他进行各种请神驱邪的仪式,顺便跟他偷
学个几招画符咒的方法。”
小艾看着我,又用歉然的表情说:“这些都是在认识芳芳你之前才有的事。上国中之后,
我就很少去找叔叔了。而且我知道你很怕鬼,所以从没跟你讲过这些事。”
原来如此。好吧,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
“那昨天晚上……?”我直接切入重点。
“这就要从两年前开始讲起了。”小艾用手指卷动着发尾,像是在回忆过往似的,露出有
点迷茫的眼神,“我爸爸因为在日商的事业有成,基于职涯规划决定搬来日本,我跟妈妈
也就一起跟过来了。而叔叔担心我在日本会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于是就把原本养在宫
庙里的另一位乩身、也就是奈奈托付给了我,让我带着她一起来日本生活……”
“等一下!”我不由得出声打断她:“你说奈奈她是……乩身!?”
“对呀,她可是叔叔宫庙里天赋最高的乩身之一呢!”小艾面露骄傲地说。
我呆望着小艾,又问:“猫咪也能当乩身?”
“当然了,可别小看这些万物之灵。有时候这些猫咪、狗狗或其他生物,跟神明之间所能
产生的连结,还远胜过我们人类呢!”
“……”
如果不是昨晚亲眼所见,我一定会觉得我的闺蜜发疯了。
她接着又说:“我曾听叔叔说过,奈奈跟庙里的下坛将军──也就是虎爷,拥有非常深刻
的连结,能透过自主意识直接召唤虎爷上身,消灭来犯的怨灵或魔神仔。来到日本后,我
偶然看到有房仲公司在招募事故物件的打工仔,基于实验精神,我就带着奈奈去应聘了几
间传闻比较危险的事故物件。
“果然,在住进第一间事故物件的隔天夜晚,我就跟在屋里自杀的前屋主的怨灵直接面对
面,差点吓个半死,结果奈奈立刻召唤虎爷上身,反而把前屋主的怨灵吓跑了,再也没有
回来。之后我换住了一间又一间的事故物件,每一次都很顺利,也赚到了不少的钱,而且
听说我在东京一带的房仲业界也算是小有名气呢。”
“……”
我实在不知该从何吐槽起。如果小艾的叔叔知道她带着奈奈去做这些事,应该会气死吧?
“话说回来,既然你都有虎爷保护了,那干嘛还要去参拜神社?”我又提问道。
“哈,毕竟这里是日本,如果要召唤台湾的虎爷来处理事情,好歹也要先跟周围的神社报
备一下,不然对这一带的神明大人们就太不尊敬了。”小艾苦笑着。
这……原来是要先拜码头吗?
“不过,昨晚我真的太大意了。”小艾的面色忽然又蒙上一层阴影,“因为听房仲先生说
,那间事故物件有请灵能者来除灵过,我就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以至于没有作好任
何防护措施。没想到,那间屋子不只有过世屋主的亡灵,还真的混杂了来自外界的极凶魔
物,而且还等待第三天才露出真面目。我就这么中了招,差点把自己活活撞墙撞到死。”
没错,小艾昨晚那副中邪的模样,真的吓得我魂飞魄散。
只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嗯……这句话好像不太适合用来形容这种情况就是了,因为小艾本来就是自己主动去找鬼
的。
“幸好,昨晚奈奈还是正常发挥,才没有让你被那个坏东西给伤害到。”小艾闭上眼,低
头对我合掌说道:“真的真的很对不起,让芳芳你经历了这么恐怖的事,你愿意原谅我吗
?”
“……”
长吁了一口气之后,我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说:“有什么好原谅不原谅的,是我自己硬
要留下来陪你,也算是自讨苦吃吧,哈哈。”
我干笑了几声,尝试化解这尴尬的局面。
小艾的脸上也终于恢复了笑容。
当天晚上,我陪小艾把钥匙交还给了房仲大叔,只见他不断鞠躬跟小艾道谢,又说了一大
串日文。我只大概听得懂其中一句话是“果然名不虚传呢”。
至于屋内的所有损害,都由房仲公司概括承受。只要能将事故物件转化为一般物件卖出去
,赚到的钱肯定远超过这些修缮费用。
接下来几天,小艾又陪着我在东京到处游玩,直到送我搭机回台湾为止。我跟小艾依然一
直都有保持联络,除了去日本游玩时必定会拜访她之外,她也不时会回台湾来探望我。
那晚的恐怖回忆,并没有困扰我太久,或许是因为附身在奈奈身上的虎爷,在当时也赋予
了我正能量吧!
小艾至今仍继续带着奈奈到处接事故物件的打工机会,据说版图已经扩展到东京以外的地
区。真的是败给她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奉劝所有在日本事故物件内的怨灵们,如果看见入住的房客是一位带
著橘猫的长卷发漂亮女子,记得能跑就赶快跑。
毕竟,其他人顶多会请灵能者来对你进行除灵,而她可是带着一头神兽直接来找你单挑啊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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