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金瞳(12)温柔

楼主: praymoon (祈月)   2021-02-27 22:41:44
4、2
在汪以萍的指示下,他找到了她被埋葬在山林里的尸身。
由于是冬天,山林里雾气浓重,汪以萍的遗体已经被湿气浸润得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一
身的黄袍尚未腐烂,却已被蛆虫啃烂了。
身首之间的巨大创口里爬满了密度最高的蛆虫,蠕动着白胖的身躯,欢快地啃食著这具悲
惨的肉体。
这刀切得并不干脆,汪以萍的纤细的脖子上有数处深深的伤痕,几乎要将脖子给剁烂,已
经腐败的那张圆脸已经看不出表情,失去了眼皮覆蓋的眼珠裸露而出,模样很是狰狞。
飞蝇围着遗体起舞,兴高采烈地抢食著腐肉,一见活物靠近,居然不闪躲而是一拥而上─
─温然被黑压压的苍蝇群逼得倒退,终是忍俊不住,像那天半夜的郭俊格一样,转身狂呕
了起来。
汪以萍担忧而愧疚地望着吐了一轮又一轮的温然,体贴地挡在自己的尸身前,不让他再多
看一眼。然而她半透明的身躯,根本想拦也拦不了。
温然无力处理这种情况,只得报警,而警方初步验尸后,就以惨烈的自杀结案,由于汪以
萍自小便是孤儿,没有任何亲人,遗体暂时由警方保管,知道这起案件的警方无不感叹死
者的死意之坚决,竟能亲手将自己的脖颈剁断,这般死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知情的温然却知道,那是因为在阴物的控制下,死者只能不由自主的步向死亡,再怎么痛
苦,也无法停手。
至于为何他一个大学生会在深山里游荡,也只能说是自己闲著无聊去爬山。
本想为汪以萍抱不平,但汪以萍却在警察的身后摇了摇头。
因为,她确实是自戕而死。
就和那个素昧平生的药学系同窗一样,被邪术给控制,最后自戕而死。
就算知道真相,警方会信吗?社会会信吗?就算大家信了,又该怎么找到凶手呢?说了多
余的话,温然会不会惹祸上身呢?甚或是,变成下一个受害者。
温然根本无能为力。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又已是深夜。短时间内因为社会案件跑了两趟警察局,也是温
然两辈子都没碰过的遭遇了。
客厅留了一盏旧式拉灯,他顺手把它关了,蹑手蹑脚上楼,忽然听见厨房有响动。
从二楼的护栏往下仔细一瞧,发现厨房竟还亮着灯,他三步并两步又下楼,门帘一掀,竟
发现林母还在厨房摆弄锅碗瓢盆。
“妈!”看着微微弯腰的忙碌的背影,温然脱口而出,“妳怎么还没睡?!”
“我就怕你晚上回来会饿啊,帮你热了一碗小米粥。”林母转过身来,朝他灿烂一笑,戴
了隔热手套的双手捧了一个小瓷锅,上头还蒸腾著热气。“好久没听你喊妈妈了。”
温然一愣,确实他在这趟“探亲之旅”中,连一次爸妈都没有喊过。毕竟,在温然的眼中
,即使他们再好,也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
看着她那双饱含慈爱的双眼,温然整颗心像被浸入了一汪温泉之中,温温热热的,连带着
连眼眶也暖了,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盖过了所有的情绪──如果说不让他们伤心就是扮
演着林勇气这个角色,那么,他愿意一辈子作林勇气。
吐干后的肠胃因为难受而一点食欲也没有,本只是想顺着她说自己饿了,但看着那张纯粹
而慈爱的笑靥,温然也笑了开来,感官里关于生的活动全都醒了过来,还真就产生了一点
饿了的感觉。
“谢谢妈。”他捧起碗,小心翼翼地吃将起来。
林母满意地看着他吃粥,叮嘱了他要洗碗,这才慢吞吞地脱下围裙,擦擦手准备去休息。
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不知道林母究竟等了多久,才等到她这失忆的儿子回来。
“妈!”温然喊他。
林母似乎有些讶异的回过头,问他怎么了。
温然总不能说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件让他变得有些脆弱,进而不想要一个人吃饭吧。嗫嚅
了一阵,林母不等他开口,早就会意过来,拉了椅子坐下,顺道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母子俩”不着边际的聊了一阵,温然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妈,你知道我房间里面摆
著的那张女生照片,到底是谁吗?”
林母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慢慢地放下碗,“那是你亲姊姊,林温
柔。”
虽然温然已经猜出林勇气与此人的关系不浅,却没想到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然而,既然是亲人,为何这栋房子里,全然没有林温柔存在的痕迹?没有属于她的房间、
更没有什么年轻女性的常见用品,有的只是勇气房间里的那张照片而已。
见她表情有些怅然,温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怎么没看到她在家里?她去哪里了
?”
“勇气,你在失忆前已经知道了,我现在会再说一次,因为我有必须告诉你的义务。”林
母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温柔当然也不是我们的小孩……”
换温然愣住了,他没有料想到问题的答案竟会扯到这层关系上来。
“现在的爸爸其实是你的小叔叔,我则是你的小婶婶……你的亲生父母,是你现在爸爸的
大哥。”林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因为你的亲生父母没有钱抚养你
长大,我们在你刚出生就收养了你。你姐姐……因为是长女,又被部落里的巫师选上继承
的人选,所以你亲爸妈不想把她过继给我们家。”
阿美族是母系社会,这点温然还是知道的,但他没有想到林勇气的亲生父母竟会因为这样
将他给送养。
“因为温柔的能力很强,很有作巫师的天赋,在她还在学习的时候,被当年外来的一个教
团的教主相中了,你的亲生爸妈因为酗酒没有钱,就把温柔送进教团养了好几年,然后…
…在她十六岁那年……教团里发生火灾,温柔……”
林母深陷的双眼里泌出了泪水,哽咽地道:“温柔被吓傻了,像是丢了魂一样,部落里的
巫师给她看过好几遍,也去过教会……却一点用都没有。我们怎么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反
应,就好像醒著的植物人一样。”
看过十年前那场梦境的温然却知道,林温柔不是被吓傻了,她也许真的是丢了魂魄。林温
柔在人称父神的教主的摧残之下,亲手杀了他,也许她是预谋已久,但也不会改变是她救
了当年的温然的事实。
温然想起在那场梦境中,他分明看到父神的魂魄自遗体中浮现,却不知道为何原因逃开了
林温柔的追杀,魂魄像是被什么给吸引走似的消失了。
也不知道那抹魂魄的去向如何,一抹甫离体的幽魂,既然能在林温柔的手下逃脱,那就必
定有他人相助吧。但是拿走死去的魂魄,又能做什么呢?温然百思不得其解。当年在父神
死去的现场,也只有父神、林温柔和温然三人而已,这些人当中一人死亡、一人失魂、一
人失忆,如今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念她。”林母不停地抹著泪,略微颤抖的手握上了温然放在桌上
的手,“虽然你被我们领养,还是会和温柔玩在一起,经常在Sikawasay*那里学祭祀和巫
术,妈妈都知道你也很有天赋,但是做Sikawasay一生都要斋戒,举行仪式还要断食好几
天……我们怕你太辛苦,一开始是反对的。”
“那为什么我住院的时候,你们又改变想法希望我回家作Sikawasay呢?”
“因为我们觉得你会出意外,是祖灵在警告你,要你回家来。”林母苦笑道,“就算是现
在,妈妈也希望你能回家休养,说不定就能慢慢想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想不起来的吧,不管是他的还是林勇气的事情。
过了这么多年,他自己的事都没能想起来了,现在甚至还理不清,更别说要去理解林勇气
了。不管是自己也好、林勇气也好,也许他只能像一个外人一样,竭尽自己的全力去窥探
过去的故事而已。
温然回握住林母颤抖的手,笑着摇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部落里的大学生寥寥无几,林
勇气一直想要读完大学,这对于他们而言似乎是一种荣耀。不管怎么样,温然都还是希望
能完成林勇气的心愿。
林母叹道:“温柔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啊,她在原来的家过得很辛苦,我们一直很希望能
把她领养过来……但是没办法,他爸妈不肯就是不肯呀。没想到……她出意外变成了呆子
……还被爸妈送去了那种地方……”
林温柔正是那起事件的关键人物。
温然目光一闪,定然地望着林母,道:“她在哪?我要去见她。”
****
“温柔──林温柔!”
病房护理站的护理人员朝病房深处一喊,却久久不见回应。她无奈地笑了笑,吩咐此处的
志工阿姨去将人带过来,并请温然和林母坐在柜台稍后片刻。
病房的公共空间摆着宽敞的沙发和大型电视,穿着病号制服的精神复健病人们步履蹒跚的
在这空间中行走着,拖鞋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
这里是女病房,病况稳定的病人被允许能在大楼里活动,其他空间还设有游戏室和健身中
心等,病房甚至有固定的外出放风时间,能出去活动、购物,每天还会在复健师处上课,
俨然是一个小型学校,就算一辈子住在这里,她们理应过著还算惬意的生活,但不晓得为
什么,温然就是知道,林温柔绝对不会满意在这里度过一生。
林温柔在志工阿姨的搀扶下从走廊深处极其缓慢地走了出来,服用精神药物的后遗症便是
肌肉僵硬,在此居住多年,她的手脚已经不太灵光了,为了方便清洁管理,少时留的长发
早已剃光,现在留着极短的平头,一身浅橘色的病人制服,岁月并没有在她极美的面庞上
留下多少痕迹,只是她那圆溜溜的双眼就如同温然梦中看到的一样,毫无生息。
“我们温柔的状况很不错喔!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但是生活自理没有问题,也很乖都会
按时吃药!是模范学员唷!”病房护理长在一旁和颜悦色地说道:“好久没有人来看她了
,温柔一定很高兴。”
一旁志工阿姨将站得歪歪扭扭的林温柔拉正,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推给温然和林母展示她
的模样。
林温柔双目无神,但已比温然梦中看到的呆滞、流涎,不得动弹的木头模样好多了。“能
给我们独处的空间吗?”温然道。
志工阿姨依言领着三人进到独立间的会客室,相对坐了下来,她将肢体笨拙的林温柔扶到
椅子上坐好,将她随意乱摆的双手放到膝头,拍了两下让她别乱动,就出去带上了门。
还没坐定,温然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温柔姐姐,还认得我是谁吗?”他在林温柔面前拼
命摆手,但她那双大眼睛始终没有对焦,无神地盯着墙壁上的某一个不存在的点看。
林母提醒道:“勇气,温柔她……一直是这个样子,护理长说什么‘不爱说话’……其实
是根本没有说过话的啦。”
但是温然不肯放弃,“温柔姊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我是林勇气。”
林温柔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温然身后的白墙,那双眼睛就像死人一样,虽然不是看着温然,
却不由得令他觉得毛骨悚然。
那双眼睛,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温然还想问些什么,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打断了他的问话,“林太太,要麻烦您
填一下会客资料喔。”
林母看了温然一眼,似乎有些担心他一个人无法应付,温然朝她点头表示没问题,林母才
半带犹豫地走出去,会客室里的两个人沉默地目送林母出了房门、再关上门的背影──没
错,两个人,包括林温柔。
刚才不管温然怎么朝她挥手,林温柔都像是雷打不动似的,只呆呆地盯着不存在的某个点
,不管怎么和她讲话,她都毫无反应。
但当林母一走,林温柔的眼神就变了,像是在追逐著温然身后的什么,虽说无神,却好歹
是有目标的,温然回过身,发现竟是汪以萍的魂魄,幽幽地在会客室的墙上摆荡。
在遗体处理后,汪以萍似乎还无法去到她该去的地方,于是只好暂时跟着温然,怎么赶都
赶不走。
林温柔直勾勾地盯着汪以萍,显然是看得到她。
“妳知道她是谁吗?”温然问道。
林温柔的眼睛像是死水深潭一样,毫无动静,死死地盯着飘浮在半空中的汪以萍,除此之
外再无反应。
温然又朝她挥挥手,换了个话题:“温柔姐姐,这么多年来,妳过得好吗?”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温柔虽是看着他身后的汪以萍,温然却能从她漆黑的眼底,
看到林勇气的面庞。
他不再问了,场面安静下来,而眼前的人一动也不动,时间就像静止一样。
也不知静了有多久,林温柔忽地从座位上起身,那双大眼睛竟有了动摇之意,她干涩的喉
咙极其吃力地发出了咕哝声,温然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口中有痰不太舒服,然而仔细一听,
才听出她竟是在说话!
“你……”她捂住喉咙,仿佛那样就能帮助发声似的,用力地挤出。
她一字一句,仿佛吃了一嘴的砂石,发出犹如老人瘖哑粗糙的声音。
“你……”
“不是……”
“我弟弟……”
下一秒,林温柔突然发难!
本该僵硬的肌肉,像是活了过来,一双枯爪般的手迅捷袭上了林勇气的脖子,事出突然,
再加上震惊之余,温然竟一点反抗也没有,任由林温柔高瘦的身躯扑了过来,以全身重量
将他按在地上压制,温然只觉被撞得全身都要散架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掐住了脖子,没
想到林温柔的力道之大,不管温然如何挣扎,都像铁钳一样扳都扳不开,桌椅被碰得东倒
西歪。
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么掐住脖子了,温然眼前发花,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只隐约看到林温柔
的表情无比狰狞,而他无比无奈。
“勇气!!!”
会客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听到动静的护理人员们涌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去拉林温柔,没承
想瘦削的温柔竟是力大无比,一双骷髅似的手爆出青筋,近乎下了死手,一时间竟五六个
护理人员拉都拉不动,温然被掐得一瞬晕了过去。
就连体魄还算健硕的林母也拉不开这个疯子,她着急极了,一手高高举起。
“你在对我儿子做什么!!!”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天际。这一巴掌使出了全身上下的力气,硬是把施暴的林温
柔给拍飞出去,几个护理人员忙上前去压制,护理长举著镇定剂的针头冲了过来,不管三
七二十一就往林温柔的身上捅,温然看见林温柔原先死鱼般的眼神从癫狂变作迷离,而后
归于平静。
他还在不停地喘息著,揉着发痛的颈脖,思绪却飘到了别处去。
“勇气,没怎样吧?!”林母扑过来拉开他的手,只见脖子上清晰可见两道鲜红的掌印,
她吓得缩手,也不管一旁的护理长如何赔罪,拉着儿子就跑了出去。
病房园区外围便是门诊区域,林母一路拉着自家儿子去挂急诊,做了检查和包扎后在急诊
室观迌F一个多小时,确认没有大碍了才离开,期间儿子都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低
著头,林母当他是受了惊吓,也不敢再问什么。
表面上看来,这只是精神病人突然病情发作而发生的意外,温然却是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景

在林温柔起身发难之前,他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有什么从他的脑袋瓜冒了出来,像是一缕轻烟,冉冉地飘起,而他从复生以来、一直觉得
自己身体不听使唤的沉重感,在那瞬间竟一扫而空了,他抬头一望,那竟是一抹幽魂,和
泛著青光的汪以萍魂魄不同,那抹魂魄看上去不太完整,灰濛濛地发著淡淡白光,形体有
些模糊,只依稀看得到是一个女性的样子。
这抹破碎残魂有如被磁铁吸引般迅速地进到了林温柔的身子里,就是在这瞬间,他从林温
柔死水般的眼底看到了些许星子。
“你……不是……我弟弟……”
当时,她这么说著。
从精神病房一趟回来后,林母很坚持要温然去部落里的老巫师那里作类似收惊的治疗,温
然坚称自己没事,林母却不放心。这些日子以来,他遇到了多少次死亡威胁,甚至他早就
死过一次,已经对发生的各种突发状况大惊小怪不起来了,但是他愈是平静,林母反而愈
是担心。
实在推不过,就只好去了。
在林温柔那里,他了解到自己如此轻易就被灵能力者看穿了不是本人的事实,不知道在老
巫师那里要是败露了事蹟,究竟会待他如何。
这也是他复生以来一直担心的事情。
逃吗?可是他能逃去哪呢?
抑或是,他会被赶出这具身体呢?如果他的魂魄不在了,林勇气的身体会就此死去吗?
如果是这样,他也许还有筹码可以继续待在这具身体。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他踏入了老巫师专门设置来问事的小帐棚,里面空间不大,年迈的
老巫师席地而坐,地上摆了一片大大的蕉叶。
老巫师一身阿美族的传统服饰,由于是巫者,颜色不若一般常见的鲜红色,而是全然的漆
黑,以白线装点,满头华发也以黑布缠成了个大髻,她盘起的双脚绑了绑腿,手上抱着一
大束翠绿的生姜叶。
“Falah Panay,坐下。”
被喊了族名,温然一时间有些无法反应过来,因为他其实不曾报上名来,问了几句,老巫
师都没有答应。
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迳自喝起了小米酒,温然依言坐下时,那一口米酒天女散花般喷了
过来,温然叫了一声,却又意识到闪躲开似乎很无礼,生生受她一喷。
在阿美族巫文化里,在祓禊仪式之前巫师都会以口喷米酒来净身,然而老巫师什么都没问
,似乎就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佝偻著年迈的身躯拿姜叶在他身上拍打着,一边口唸阿美族
语,在不懂的人耳里可能会觉得像是咒文,温然却已经听得懂了,老巫师只是不停重复著
:“走开走开,不属于Falah Panay的灵魂快走开。”这种非常口语化的内容。
然而,为什么他现在还活着正是他不解的事情,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Falah Panay”,
为何没有被驱赶出去呢?
“Falah让你进来,就是你的身体了。”像是知道他的困惑,老巫师语出惊人,“我帮你
加持一下,现在不是什么灵魂都能随便附在你身上了。”
“您──您都知道?!”温然一颗心像被抛到天上去,吓了好大一跳,差点没忍住跳起来
捉住老巫师,“您……您知道了些什么吗?”
“有东西一直附在你身上,没感觉吗?”老巫师抬眼瞥了他一下,“那东西,刚刚回到自
己该去的地方了,现在我只是帮你净化一下身体。”
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难道是换了个身体附身?温然不解,担忧道:“我看到的是一个鬼
魂飘出我的身体,附到别人的身上去了!”
老巫师却摇摇头,“那是活人的灵魂──是生魂。那个人的生魂,从你身上跑出来,回到
自己身上了。”
回想起当时在病房会客的画面,如果不是他眼花,他的确看到那抹灵魂飘到林温柔的头上
后就消失不见了,跟老巫师所说的情形不谋而合──等等,敢情,林勇气的身体,一直住
著林温柔的生魂吗?
他突然想通了其中关节,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Panay,那……那是不是温柔姐姐
的生魂一直附在我身上!所以,我去探望她的时候,她才突然清醒了?她以为我占领了他
的弟弟身体,很生气,才攻击我……对吗?但她怎么在我身上呢?您……您知道这是为什
么吗?”
老巫师垂下了皱纹满布的眼睑,像是没有听到温然的话,迳自拿起蕉叶在他身上舞动着,
一边喃喃著祈福的话语,做完了这些,她将蕉叶放下,突然对着东方一拜,将米酒倒入酒
杯,用手指沾酒,口里念念有词,温然这回就听不太懂了,正困惑著,就见老巫师将酒递
过来,放到温然的手中。
“祖灵请你喝酒,因为你也是我们的一员。”
温然道了声谢,喝得太快让他有些头晕,他有些不解,看了看老巫师,却发现老巫师似乎
没有想继续与他作任何交流的意思,已开始收拾地上的祭物,他激动地站了起来,瞪着老
神在在的老巫师踌躇了好半晌,好多疑惑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Falah什么都没有跟我说,他怕我危险。”老巫师忽然非常小声地用阿美族语道,“你
的灵魂也是我们的一员,这是祖灵告诉我的,所以我才帮你。”
“我的……灵魂吗?”温然用蹩脚的阿美族语回应道,“那么,您也不晓得Falah让身体
给我,到底要做什么了?”
老巫师摇摇头,看着他缓缓地道:“我叫作Panay,我是Falah的老师。但,我只是老师,
他没有跟我透露过任何其他的想法。”
Panay在阿美族里面是很常见的女用名,因为原住民文化中是没有姓氏的概念的,通常阿
美族人会将代表自己的名字后面再冠上自己双亲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全名,Falah Panay,
也许是母亲与这位巫师的名字并用,足见他对老巫师的重视。越是重视的人,越不会让她
知道越严重的事。
据温然的了解,林勇气之前一直瞒着家里偷偷学习巫术,至于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想作巫师
,温然实在不解。阿美族巫文化凋零,被祖灵选中的年轻人避而远之,患了灵病也不愿回
来当巫师,在族中已是屡见不鲜。
“Panay,那您可以帮我解开身上的诅咒吗?”
Panay瞇著苍老的双眼,遗憾地摇摇头,“刚才喝的酒可以减缓诅咒,但是已经解不开了
,这个东西要下咒的人才能解开。况且之前因为有外灵附在你身上,导致你的身体虚弱,
让诅咒发作得很快,你得要小心。”
老巫师蹒跚地拄著木杖走近温然,佝偻的身躯一颤一颤,温然伸手想去扶她,她却无视那
只手,迳自拉开温然的领口展示给他看,诅咒的黑痕确实变淡了些,但没有解除的话也是
枉然。
“是吗……那我岂不是死定了吗?”温然苦笑。
然而,Panay却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起来,咧开的嘴缺了几颗牙,她意味深长地道:“
会有人帮你的。”
后来她便不再说话,举著那大片的香蕉叶往外搧,像是要把温然当瘟神赶走似的。
帐棚内的空间非常狭小,他被老巫师搧得东倒西歪,没有一点地方能站了,不管他再怎么
问,老巫师都装作没听到。
也许是不想跟他再牵扯太多吧,温然识相地离开了,他差点忘了,自己和林勇气都是因为
不明原因招致杀身之祸的人呢,尽可能不要连累别人才好。
虽然诅咒无法解除,但他心中还是有一方角落抱持着希望,就算不能解开诅咒,应该还是
会有办法能活下来的。
他能够依靠的人究竟有谁呢?
****
*Sikawasay:
阿美族中的祭司、巫师的称呼之一。
****
后语:
好像没啥起承转合~~~XD
年节结束了,再跟大家拜个晚年XD
作者: Snowyc (一色。)   2021-02-27 23:21:00
推!
作者: IBERIC (无论什么都准备好了)   2021-02-27 23:41:00
作者: hhs0622   2021-02-27 23:47:00
诶嘿敲碗!
作者: ls4 (爱自由)   2021-02-28 01:38:00
推~
作者: ridle (飞天意大利面神)   2021-02-28 04:19:00
哇!好久不见!推啊推啊~
作者: yjeu (太平山上凉 狮子山下挨)   2021-02-28 21:37:00
好看推!
作者: ilovetina (Tina)   2021-03-02 14:49:00
作者: sasaline (思思雪糕)   2021-03-02 15:46:00
作者: fufuwow (幸福花)   2021-03-03 15: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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