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X大学有一个传说:社管院二栋地下室闹鬼。
我他X的放屁!
社管院二栋地下室来来去去都是人,时不时组团,半夜不睡觉到地下室,就会浪费电,制
造垃圾,讲鬼故事。
我本来很喜欢地下室的,全拜闹鬼的传说,早些年根本没有几个人敢踏足,这里曾经是远
离尘嚣的一块清净宝地。
这对有社交恐惧症的边缘肥宅来说,简直是一大福音。
我常常来这里躲避人群,读书,更多是睡觉。独自一个人在阴凉的地下室享受可以容纳四
十人的空间,不用在图书馆跟别人玩大风吹抢座位,也不用在四人一间的寝室里对着半夜
打电动还不准关大灯的室友忍气吞声,没有人的地下室舒适,宽敞,一点都不拥挤。
作为占据地下室最久的元老,有没有鬼这件事,自然是我最知道。
所以我说地下室没有鬼,就是没有。
年轻的学弟妹真的很烦,超喜欢成群结队到地下室讲鬼故事,说什么这样才有气氛。尤其
是在走廊的日光灯坏掉之后,每次开启都闪烁不停,更吸引了更多朝圣的人群。
那些老掉牙的校园传说早就被反复讲述了千百遍,我常常窝在角落的沙发上一边打顿,一
边听着不同人讲著同样几个故事,耳朵都要长茧。
当然偶尔(我说的是非常偶尔)会有几个新创的惊悚故事,或是有人讨论迎新是胆大会要如
何装神弄鬼。
他们都不知道有一个人在背地里早就听烦了了无新意的花招,默默决定要去造访那些闹鬼
的地方,挑战那些宁为天下不乱的谣言。
反正无聊也是无聊,看我怎么吓吓那些假鬼假怪的学弟妹,报仇总是在半夜我酣睡正甜的
时候开灯喧闹,闪烁的光线差点没刺瞎我的眼睛,让人不得好眠。
我到达第一个“闹鬼”的地点是捞月湖的桥边,听说十几年前一个等不到男朋友的女同学
跳水自尽,从此在半夜十二点就会在桥上游荡,逢人就问时间。
“如果你不巧被问,就要说十一点五十九分,这样才有一分钟的时间逃跑。因为十二点一
到美女学姊就会化身厉鬼来索命。”
这是排名第一听到烂的经典。
所以我在桥上等啊等,一天两天,好不容易在午夜十二点见到满面愁容的女鬼。
“请问,现在几点了呢?”她气若游丝地问。
“姊姊,等不到男朋友,考虑我行不行?”我说。
女鬼满脸惊恐,一阵白烟就消失得非常彻底。
Round one K.O.
我回到地下室已经是半夜一点,那里依旧灯火通明,一群人的翦影在坏掉的灯光下摇曳,
我突然很生气。
还给不给人睡觉啊!
心底一边咒骂,我一挥手把灯都熄灭。
房间里惊声尖叫一片,所有人边叫嚷着“有鬼啊”,一边逃逸无踪。
终于,我满意地笑了,躺回我的沙发椅,在黑暗中,一个人,一觉到天明。
第二个是实验室里过劳死的研究生,这是排行榜第二热门的鬼故事。
“听说是生科系的博士生,因为实验数据做不出来,博士学位唸了五年还要延毕,三十几
岁的年纪,又不甘心放弃,和指导教授大吵一架后赌气在实验室里待了五天五夜,正值年
假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回来的时候只见到一个人倒在无菌工作台前面已经僵硬,手上还紧
紧抓着吸量管和培养皿。从此只要有人在实验室待到半夜,时不时就会感觉到背后有凉意
,耳边有人在低语。”学长神秘兮兮的用气音讲到最后一句。
“同学,你的sample污染了喔……”
“哇!”一群稚气未脱的小学妹各个吓得花容失色。
我听到差点没笑岔了气,可怜的死不瞑目的幽灵,把自己的恐惧加诸在后辈,算什么东西
。
于是我带着电脑到实验室里写论文,等著等著终于等到一阵阴风吹过。
电脑“啪”的一声关机。
“啊!同学,论文写到一半没有存盘喔。”我的耳际传来悠悠的叹息。
“不好意思,”我笑得贼兮兮,从怀里掏出早就打印好的论文最终版。“早就做好了印了
五十份,就差指导教授签名了。”
身边的温度又急遽下降了几度。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拉着尾音,消失在空气中。
我得意地拍着手,收工再回到地下室休息。
除了那些战力值趋近于零的陈年老鬼,现在的小朋友也喜欢装成鬼吓自己也吓别人,我索
性也凑个热闹,把恐怖再加成。
反正他们总爱把地下室当作浑然天成的夜教地点,而我也刚好在这里。
有好几次我躲在画著惨白妆容的工作人员身后,趁他们跳出来吓人的时候也在后面扮鬼脸
,总是把愚蠢的新生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逸。
屡试不爽,因为太有趣,我几乎作上了瘾。而且暗自窃笑所有人都把地下室里举办夜教的
成功归类成自己的精心设计,殊不知他们老爱藏匿的空间后面就是我喜欢躺着的旧沙发椅
,那边隐密又黑暗,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有一个人一直在那里。
今晚,我又准备就寝,半夜十二点,传说一天中最阴的时刻,一群人叽叽喳喳由远而近,
又准备来我的地盘胡言乱语。
五男四女,带着白色的蜡烛和打火机,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我的沙发椅,距离我只有一
个椅背的距离,开始他们的游戏。
“我们今天就来玩个精简版的百物语。”带头的男生讲话轻飘飘地,瘦的很可疑。他不疾
不徐将蜡烛一一点燃,递到每个人手掌心。“十根蜡烛,我们只讲到第九个就停,若是第
十根被吹熄就表示招唤到了地下室的邪灵。”
蜡烛微弱的橘光照在所有人脸上显露出阴影,连我都觉得有些诡异。
“好。”大家颤抖著响应。
我无聊的数着人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反正睡不着了,我也来默默参与。他们每讲一个鬼故事吹熄一根蜡烛,我就点一次名。
“如果鬼来了,就会突然多一个人。”长发妹妹头的学姊故弄玄虚。我看她的脸色发青,
不只需要修剪一下过长的浏海,也需要去收惊。
秉著三类研究生的实证精神,我也好奇到底讲到第几个故事就会多一个人。
第一个故事讲完,一根蜡烛被吹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第二个故事讲完,两根蜡烛被吹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第三个故事讲完,三根蜡烛被吹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
......
八个故事都说完了,剩下最后一个故事,还有两根快要烧到底的蜡烛。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还是九个人,而我的耐心也快要被用尽。烦死了,鬼倒底出不出来,这些人到底走不走开
。
“各位,到我了,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鬼故事。”明明长得比鬼还恐怖的主事男同学摇摆他
那颗干瘦像木乃伊的头颅,讲起了最后一个故事。
我侧耳恭听,最好给我讲一个我没有听说过的故事,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这个地下室闹鬼大家都知道吧?”他停顿一下享受大家的恐惧。“但是具体是什么鬼,
就很少人知道了。”
有屁快放!我翻了个白眼。
“听说,好几年前有一群新生也在地下室讲百物语,半夜十二点,一样五男四女。讲到最
后一个故事,说的是传说中有一个孤僻的研究生学长总是喜欢霸占地下室当作自己的家,
邋遢又性格古怪,”他指了指我所在的沙发椅。“常常在那张椅子上睡觉,如果有人经过
,就会拉着人家长篇大论讲大道理,说什么太吵,然后把人家轰出去。反正就是倚老卖老
,喜欢无聊当有趣,所以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是个十足的边缘人物。”
这个前言有点多余,我开始怀疑这个人的叙事能力。
“反正大家都巴不得他赶快毕业,不然就是尽量把他当空气。久而久之他就像个隐形人,
没有人去特别注意。”
然后呢?然后呢?肥宅错了吗?鬼在哪里?
“日子久了他就变得有些神经病,住在地下室里不是自言自语,就是躺在沙发上睡觉不做
事,饭也不吃,最后饿死在这里。”
这和讲百物语的人有什么关系?
“当时,第九个故事讲完,十根蜡烛都熄灭,门突然被反锁,怎么也打不开,在漆黑密闭
的房间里,燃烧的蜡烛几乎耗尽了氧气,九个人被关了一夜,隔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全都已
经脸色发黑,窒息的死去。”
为二的两个烛光在逐渐稀薄的空气里越跳动越矮小,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盯着橘红色的火苗
,脸色变得扭曲怪异。
我的胸口也开始觉得闷热,仿佛吸不太到空气。痛苦中我突然非常生气。
搞什么飞机,地下室真的有鬼,不管是饿死的神经病学长还是被陪葬的九个白目学生,有
胆就赶快现形。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我点着人头,怎么还是九个人?我不要死在这里。
两支蜡烛还在燃烧,就像在倒数生命,我惊觉不能再让蜡烛烧下去。
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用尽前所未有的力气。
“呼。”一口气吹熄房间里唯二的亮光。
“咖!”的一声有门锁上的声音。
“鬼啊!”撕心裂肺的惨叫此起彼落,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四周又归于平静。
终于,非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