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提着便当,气喘吁吁的从捷运车厢跑出来,她看看手表,很好,应该来得及,先生
今天忘记带便当了,她在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发现放在桌上仔细用布巾包好的便当。
今天怎么忘记拿了?文婉疑惑著,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大可以在外面随便买东西
来吃,但文婉却觉得有那里不对劲,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空气的味道或是光线的颜色和
平常不太一样,但又无法明确地说出哪里不同。
文婉擦擦刚晾好衣服的手,今天家事不多,不如直接送便当去给先生吧,她盘算了一下
行程,没问题,家事回来再做,时间绰绰有余。
搭上捷运,她回想起新婚时先生回家的时候都会说文婉做的便当很好吃,文婉只是微笑
著,先生继续兴高采烈的说,便当里有玉子烧,划上十字花纹的香菇,卤萝卜,绿色的花
椰菜还有撒上白芝麻的糖醋鸡丁,同事看到都羡慕不已。
做菜是文婉很拿手的事情,看着先生满足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好像也被疗愈了,
晚餐后,她们做爱,虽然没有避孕,但却一直没有小孩,先生嘴里含着她右边的乳头,
将坚挺的阴茎插入阴道,手熟练的爱抚她,文婉想着丈夫嘴里是什么气味呢?乳腥味吗?她
想起了小牛喝奶的画面,想笑却又不敢笑,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甜蜜的新婚生活也趋近平淡,文婉成了家庭主妇,她放弃了双硕士
的高学历,甘愿在家中操持家务,朋友总问她不会不甘心吗?文婉只是摇摇头,好像在思
考别人的事情似的,过了许久,才悠悠的说,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没错,这些学历或是研究,文婉并没有觉得是多么可贵的事情,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
自己生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她只是尽量地做好家庭主妇的本分,然后看到先生的笑
容,这样,她就觉得足够了,有人需要她,这就是文婉生存下去的理由。
她快步地走到先生的公司楼下,眼见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高挺男性背影,怎么会这么巧
,先生也刚好出办公室,是要去买午餐吧,文婉正准备举起手上的便当呼喊,却见到一个
娇小的短发穿着套装的女职员匆忙的跑过来搂住先生的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文婉蒙了,下意识的躲进旁边的建筑物里,怎么回事,是认错人了吗?
她仔细的思考,不可能,先生的背影她不可能会认错,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文婉不知
道该做些什么,某种力量从她的身体中流出去了,她曾经以为的幸福原来不过只是表面的
假象而已。
她失魂落魄的走到便利商店里,买了咖啡,便自顾自地吃起了原本要给先生的便当。
吃著吃著,眼泪滴下来,她能尝到咸咸的眼泪混在越光米里的滋味。
奇怪,并没有悲伤的感觉呀,但眼泪却来越多。
文婉吃了卤萝卜,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做法,先炒花椒油,然后和八角,陈皮,胡椒,茴
香加入纯酿酱油,兑水,用陶锅煮滚,放入去皮切成厚片的萝卜,慢慢炖三个小时,
文婉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班上名列前茅,待人处事有礼,是老师和同学都喜
欢的人,可是,在文婉的心灵里却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某种不幸会忽然抓住她,
是先生外遇吗?不对,不是这么单纯的事情,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某股哀伤一直围绕
在文婉身边,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文婉仔细的回忆。她想起了穿着高中制服的青涩青春,
那是以升学为主的高中,上课压力很大,快考大学前,几乎每天都是早上七点半到教室
然后晚上九点才放学。
写考卷,对答案,无止境的轮回,这样的生活很多同学受不了,但对文婉来说只是咬紧
牙,皱了皱眉头就可以忍耐过去的程度,反正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么大人怎么说就怎
么做吧。
在这苦闷的生活中学生的流言蜚语八卦就是调剂,文婉听过很多的谁和谁在一起,谁又
喜欢谁,却从来没听过自己的八卦,有人喜欢自己吗?文婉不知道,连她都不喜欢自己了
谁会喜欢,
只是,她若有似无的想起,有个男生总会带东西给她吃,有时是自己做的蛋糕,有时是
松饼,现在想起来,那就是带有某种程度的追求行为,但还是高中生的文婉不知道,只是
想既然人家都做了也不好意思不吃,也许是另一个很喜欢做菜的男生罢了,
然而,文婉并没有特别喜欢甜点,太甜了,吃不惯。但只要文婉吃了,那男生就会越来
越来劲的做甜点,最后,文婉也只是苦笑着吃著其实自己并没有这么喜欢的甜点。
男生功课不错,上台领奖有时会和文婉站在一起,风吹得他的衬衫飘荡荡,她可以闻到
轻微的香草香,这人真是厉害呀,每天做甜点还有时间念书。
夹起了牛蒡丝,文婉想起来了,因为放学很晚的关系,妈妈有时会请表哥载她回家,表
哥骑着帅气的重型机车,在校门口等著,排气管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教官和同学都侧目
看着。
表哥夸张地挥着手叫着文婉,文婉觉得害羞,连忙坐上表哥的机车回家,
载过几次之后,文婉发现那个男生就没那么常做甜点了,也许是要认真念书没时间了吧
,而且每次做得越来越不甜,甚至带有一丝苦味,文婉到这时才开始喜欢男生做的甜点,
但是越来越少吃到,文婉也不为意,
在某个夏日的晚自习结束后,文婉正准备要关上灯离开教室,今天她又是最后一个离开
的,学校规定九点才结束晚自习,但有时老师没来监督,大家签了名就早早的回家了。
正要走出教室,那个男生提了提拉米苏进来,他表情很严肃很痛苦,像刚哭过。这么晚
了,甜点明天再吃吧。文婉说著。
但那个男生像是没有听到,直直地走进来,将提拉米苏重重的放在书桌上,那个男生靠
得很近,文婉能感觉到他吐出的沉重炙热气息。
干嘛?文婉不安地问,她感觉到一只粗糙的手掌从裙子内侧摸了上来,在大腿上游走,最
后钻进了内裤,像在寻找什么东西,那只手痛苦的抖动着,像在哭,最后那只手的中指奋
力地钻进了阴道,进了阴道后便停止动作。男生的身体压着文婉的身体,像在威胁又像在
寻求依靠。
文婉在黑暗中看到了那个男生灼灼的眼神,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盯着那样的眼睛一
直看着,相对的,那个男生也在黑暗中看着文婉发光的眼睛,空气中有茉莉花的味道,是
晚上特有的气味。
文婉想到的是那只在阴道里颤抖的手指头是不是带有香草的气味呢?透过阴道她能感受
到手指头的形状,皮肤的皱褶,关节突出的指节,
那男生忽然哀号著跑了出去,抽出了中指,文婉感到放松和空虚,男生撞倒了放在桌上
的提拉米苏,掉在地上,碎了,文婉走过去,用手指沾了黏在纸盒上的蛋糕屑,放进嘴巴
里,好苦,这是她吃过最苦的甜点了。
眼泪流不停呀,在便利商店吃着便当的文婉想通了,在那个凉风轻抚充满茉莉花香的晚
上那个男生透过中指将悲伤留在了她的体内,那是无以名状的东西,难以具体陈述,但他
确实将这样的东西传达给自己了,那个男生满身乘载着无法承受的痛苦,所以只好将痛苦
分给自己,
文婉具体的感受到痛苦了,这甚至比丈夫外遇更令人心痛,文婉趴下来用尽力气的哭着
,她哭是为了自己,好久没有这样哭了,我到底是谁,我到底在干什么,文婉像个小孩子
不顾旁人眼光的哭泣,她的双肩不停抽动,哭了十分钟,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她的双眼
红肿的望着前方。
这时手机传来丈夫的短信“不好意思,公司有事情临时出差,今晚不会回去了。”
文婉笑了,迎着便利商店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如释重负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