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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yue (七乐)
2018-10-13 21:16:24三月初的台北,仍笼罩着未完全褪去的冬寒,但是早春的雨,却已濡湿了整座城市。
即使曾经在台北度过大学四年,台北是台中以外,冯初最熟悉的城市,但是,冯初却始终
无法适应台北的天气。
台北频繁的阴雨,在忧愁的时候,份外令人感到沉重。
冯初一面想着李晓晴到台中拜访他时说的话,一面跟着人群,鱼贯走出捷运。在景美捷运
站的出口停下脚步,迎面一阵令脸颊冻得有些发疼的风,微微带着雨,冯初先拉起了外套
的拉链,又竖起衣领,才打开手上的伞,走出捷运站。
已在对街等候多时的李晓晴,瞧见冯初,立刻举起手臂用力摇晃,大喊:“学长,这边!
”
冯初先举起手,向李晓晴摇了摇,示意他已瞧见她,才专心等红绿灯的倒数。不过十几秒
的时间,李晓晴却一秒也等不及,在灯号一变,冯初刚抬脚往她走的时候,也立刻匆匆向
著冯初飞快走近,一把挽住冯初的手臂,“佳瑄姐今天的工作是在展售会上示范泡茶,我
们快去她的住处找她,再迟点她可能出门了!我们就得去展售会的会场找人了!”李晓晴
一面说著,一面拖着冯初拦住公共汽车。
“妳上次去台中找我时说,佳瑄最近这段时间,常常看起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而且不工
作时,常自己锁在房里,妳叫她也不回应。这几天情况有好转吗?”
李晓晴紧皱着眉,摇了摇头,“越来越严重了。这周我只见过她一次,是在走廊上偶然遇
见。我叫她,她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一直到我抓住她的手,她才终于发现
我在旁边,就瞪大眼张著嘴看着我,像是让我吓了一大跳,又像是想叫我,却一下子叫不
出名字。她就那样子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叫出我的名字。”
“这么严重!”冯初失声惊呼。
冯初和王佳瑄虽然称不上有交情的朋友,但是大学时,也曾经在社团活动见过她不只一次
。
冯初记忆里的王佳瑄总是一脸的笑容,性格还算开朗,因为大学就开始当兼职模特儿,衣
著妆发颇为时髦,虽然有点迷糊少根筋,但是李晓晴不仅是王佳瑄熟识的朋友,更与王佳
瑄租住在同栋楼,时常见面,王佳瑄不应该忘了李晓晴的名字。
“而且她最近的穿着越来越奇怪了……”李晓晴伸手在自己的腿上比画著,“她不知道去
哪买了好几件看起来复古得……很老气的洋装。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她穿过
膝的裙子!这就算了,更让我吃惊的是,她竟然把自己三个多月前才烫的头发烫直了,还
把头发染回黑色,扎成两条长辫子!不只是我,连广告商的行销都被她吓坏了!”
冯初依据李晓晴的描述,在脑海中勾勒著王佳瑄的样子,“听起来……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
“是根本变了个人!”李晓晴一脸的忧愁,“我最近一直烦恼,是不是应该带她去精神科
挂号,但是,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怕说得不好,刺伤了她。她的养母完全不关心她,也
没办法请她的养母帮忙劝劝她。”
“男朋友呢?妳不是说她有个交往将近一年的男朋友?他不觉得佳瑄最近不太对劲吗?”
“一提起他,我就生气。”李晓晴捂著脸重重叹了口气,“我问过他,他有没有觉得佳瑄
姐最近不太对劲?他竟然跟我说,佳瑄姐的工作老是要穿些短裙短裤露肩露背的衣服,他
不只一次叫她不要再做模特儿工作了,让他养就好了,她就是不肯,她现在这样很好啊!
这是人说的话吗?我简直要让他气死了!”
冯初听得瞠目,不知该如何接话。
“那家伙就是个无药可救的烂人!自以为是,不尊重佳瑄姐就算了,他竟然还劈腿!佳瑄
姐发现了,他一点也不觉得惭愧,说什么像他那种身份的人,本来就多得是逢场作戏的感
情。我真是长眼睛没看过比他更不要脸的人了!”李晓晴上一秒还满脸气愤,旋即换上一
脸愁容,“佳瑄姐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坚持不肯跟他分手,还想嫁给他。她若是真的嫁给
他,她的未来就彻底毁了……”
冯初听得替王佳瑄捏了把冷汗,“她已经在准备结婚了吗?”
“没有。赵四维的妈妈一直不喜欢佳瑄姐,赵四维若是想娶佳瑄姐,得先说服他妈妈,不
过现在他可能……”李晓晴说著蓦地止了话。
冯初纳闷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想起赵四维,李晓晴就觉得生气,一时气恼,忍不住说了一连串的抱怨,却也较冷静了
些,突然惊觉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冯初与王佳瑄不是太过熟稔的朋友,这些事似乎不该
向冯初抱怨。
李晓晴本想终止话题,但是想起王佳瑄的异常,与王佳瑄的感情问题脱不了关系,迟疑了
下,还是继续往下说:“上周五佳瑄姐突然发烧,我送她去医院挂急诊,赵四维在佳瑄姐
在医院昏睡时一直打电话给她,又传讯息给她。我告诉他,佳瑄姐生病了,正在医院里,
他却完全没有问起佳瑄姐的病况。”
冯初听得忍不住皱眉,“住院的是朋友,哪怕是往来不算太多的,也会问一下状况,更何
况是情人……”
“我也是这么想。佳瑄姐虽然没抱怨什么,但是,我觉得她心里应该很难过。她吊了点滴
又吃了药后,虽然病好多了,我看她还是愁眉苦脸的,就邀她一起去附近的指南宫一趟。
我们刚坐上猫缆,赵四维就打电话给她,说他下午有重要的应酬需要佳瑄姐一起出席。佳
瑄姐拒绝了,还告诉赵四维,她和朋友正在去指南宫的路上,所以不方便,没想到赵四维
竟然直接跑到指南宫,逼着佳瑄姐上车。我怕赵四维又打佳瑄姐,就说我要跟他们一起走
……”
李晓晴突然停下话,冯初纳闷地问:“出了什么事吗?”
李晓晴托著脸颊,一脸的费解,“赵四维本来很坚持要佳瑄姐跟着他去应酬,但是,车子
才刚离开指南宫不久,他突然在路边停下车,大吼著说他要跟佳瑄姐分手,还叫我们立刻
滚下车。”
冯初听得一愣,脱口道:“这个人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李晓晴回想着当日的情况,本来还有些余怒,听见冯初的评语,一下子散了,“药效这么
猛,大概吃到过期的药,全身的器官都给毒坏了吧。”李晓晴随口消遣了句,忍不住笑了
起来。
冯初让李晓晴的话,逗得也跟着笑了。
李晓晴双手合掌,一脸诚恳,“希望老天爷保佑他千万不要恢复正常,千万不要后悔!他
肯主动提分手真是太好了!”
冯初讶异地问:“他这么不关心佳瑄,不是因为想跟她分手?”
李晓晴摇了摇头,脸上有些阴霾之色,“赵四维虽然一直劈腿,佳瑄姐都不知道他到底有
多少个往来密切的女人,但是,佳瑄姐几次表现出想要断绝往来的意思,即使她根本不是
真的要和赵四维分手,赵四维却大发脾气,口口声声说要是让他发现她有其他男人,他绝
对不会放过她。我虽然很希望佳瑄姐跟他分手,可是又很担心若是佳瑄姐主动提出要分手
,不知道赵四维会对她做什么。”
冯初听得皱紧双眉,“这个人这么自私,还是离他远点好!”
李晓晴点了点头附和冯初的话,“我觉得能分手真是太好了,但是,佳瑄姐却一直想要挽
回。”
冯初惊讶得不知该如何妥切表达自己的看法,“她……她还好吗?”
“要不是赵四维现在铁了心要跟她分手,我一度怀疑是不是他给她下了蛊还是什么邪术…
…”李晓晴打住了未完的话,叹了口气,“她一直拚命想联系赵四维,我怕她惹恼了赵四
维,赵四维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况且,就算赵四维没对她做什么,若是她一直无法挽回
,我也担心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李晓晴看了眼车窗外,忍不住咕哝:“公共汽车好慢,
就不能走得再快些吗?”
冯初听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李晓晴本就是急惊风的性子,又挂念著王佳瑄的情况,才十几分钟的车程,也让李晓晴几
乎坐不住。
王佳瑄的人生虽然充斥着很多的不幸,但是,能有李晓晴这个真心为她设想,情同姐妹的
好朋友,却也是千金难得的幸运。
冯初不由得想起今早和他同时出门北上,前往出版社的凌子犹。
不知道凌子犹的工作处理得是否顺利?
“到了!”
李晓晴低叫了声,拉着冯初猛然起身,冲下公共汽车,迈开大步直冲到巷子里的公寓前,打开
已有些锈渍的白铁大门,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一股作气地爬了五楼的阶梯。
李晓晴抬手在挂著501号码牌的房门上,急促地敲著,“佳瑄姐!”
回应的是一片沉静。
“佳瑄姐出去了吗?她表演的时间有这么早吗?”
“今天是周六,其他人可能还在补眠……”冯初小声说著,“妳打手机给佳瑄吧?”
两人正说著话,502的房门突然开启,冯初赶紧代李晓晴道歉,“不好意思……”冯初未
完的话,在瞧清从房里走出的人时,戛然而止。
那是个年约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青年右手拿着个马克杯,穿着白色的棉质长袖上衣,铁
灰色运动长裤,脚踩着双颜色明亮而饱满的粉红色厚棉布拖鞋。
青年怪异的穿搭品味,令李晓晴看得一愣,冯初却喜上眉梢。
“吕山人!”冯初又惊又喜的低呼,“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了?你怎么换发型了?”
吕山人摸了摸浏海,对于老朋友这么关注他的发型,似乎有些困窘,“因为……头发太长
,不太方便,所以剪了。”
“剪得好!这样子好看!看起来有精神多了!你顶了很多年,盖住眼睛的厚浏海,我和老
俞他们老是怀疑,你到底走路时有没有在看路?虽然上课打瞌睡时很好用,老师他们都没
有发现过你睡着了……但是剪得好!”冯初没有在吕山人骤然转变的发型风格上打转太久
,一把揽住吕山人的肩头,开心地说:“我上次见到你,是至少一年前的事了吧?”
“差不多。”吕山人随意敷衍了句,问道:“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冯初指著李晓晴,介绍道:“她是我的社团学妹小花。我来找她和佳瑄。”
吕山人顺着冯初的视线看向李晓晴,“你们在找住501的小姐?”
李晓晴听得眼睛一亮,“对!”
“她大概两个多小时前出门了。我买早餐回来时,在楼梯口遇到她。”
李晓晴推算著时间,“两个多小时前……那她现在应该还在展售会会场!学长,我们去会
场找她!”
李晓晴话刚说完,已急着往楼下跑,冯初只好拍了拍吕山人的肩头,抛了句:“我们晚点
联络!”赶紧追着李晓晴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