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以前在我家餐厅工作的大陆阿姨告诉我们的故事。
(虽然叫她阿姨,但只是礼貌的叫法,目测大概四五十几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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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阿姨视角,我用我的话叙述,但故事大致上是一样的)
我十几岁就嫁了人,父母安排的,嫁给了一个住在大城市的男人,那个男人是个药罐子,
结婚就只是为了冲喜。
嫁进那个虽然繁华但冷冰冰的城市,跟了一个整天躺在床上大我十几岁的男人,我当时觉
得人生都绝望了,有时候还会觉得自己被父母给卖了。
幸亏那个男人待我挺好的,日子一年年的过,不知道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依靠,还是有一点
的爱,我开始害怕他哪天会死。
但再怎么怕,那天总是会来。
记得在他死前的几天,特别反常。
可以下床吃饭,还能跟我们有说有笑的。
话还特别多。
像要把一辈子的话一次讲完那样的多。
死前一天,阿,他是凌晨死的,应该可以说是死前几个小时吧。
十点多要我张罗一堆的菜,报完菜名就匆忙出门了,风风火火的,拦都拦不住。
还想着是不是有客人呢,又觉得奇怪,结婚这么多年没看过几个朋友,但看他难得精神,
也就没有多问。
去了快两个小时才回来,都急坏人了,我还没抱怨,他就先对着我大骂,“让客人站着妳
坐在沙发,像样吗!”
他第一次这么大声吼我,我都吓傻了,回过神来才发觉不对冒了一身冷汗。
家里没有任何客人。
他气冲冲把买回家的酒放在饭桌上,要我拿三个杯子,我随意摆在他身边的几个位子,还
被纠正放错了。
“请坐。”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毕恭毕敬。
我正要坐下时他又瞪着我,叫我回房间。
他难得这么有精神,就随他吧,这么想着,我先回房睡了。
我还记得回房前,他说的不是晚安,而是再见。
半夜,是被铁链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的摸了下被子,发现身边空着,我走出房,却看见他倒在地上。
我赶紧上前搀扶他,常常在发高热的人,体温摸起来异常的低。
心里有一股不详,我不敢去正视,用力摇着他想把他摇醒时,铁链声又响起了,在没有人
进出的情况下,我听见门关起来的声音。
重重的,像有好几吨一样的巨响。
我想他口中的客人,是来带走他的吧。
*
讲到那个阿姨,我还记得有一次,她在我们店聚餐时喝醉了,发著酒疯一边哭,一边重复
著,“我好想你。”
她说不希望她先生死亡,或许是因为他是最后的依靠或许是因为爱。
我想,爱占了大多数。
飘点微弱,但我觉得挺毛的,听完也觉得很鼻酸。
原来有人能在生命到了头时,还能看得见自己的死期,看得见谁来带走了自己。
所以能先说那句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