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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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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一个关于我的故事，只是与我有些关联。这是一个关于那位年长男士的故事，他
时常光顾我以前工作的那间便利商店。我想到了那一晚，当我跟着他走到那垃圾场的时候
，那让我的寒毛直立，全身起鸡皮疙瘩，但并不是因为低温的关系。
我在城里相对安静的区域工作，就在城市的边缘地带，我们完全不需要担心治安的问题。
虽然我的工作收入并不优渥，但也足以贴补一些大学的学费。来我们店里的客人少之又少
，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读书，或是上网。
我想，很多人都以为我们坐在柜台后方看不到客人在做些什么。我们其实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大部份的时候我们不予理会。我们总是看得出来哪些客人等等会用信用卡，有时候在
晚上十一点时会看到那欲火焚身的年轻男性买保险套。还有那个老人，他每个星期五都会
到店里，都非常准时。他总是穿着一件长袖衬衫，卷著袖子，看起来那件衣服已经洗过太
多次了。结帐时他总是会慢慢的数着他的零钱。
他很有礼貌，总是会说你好跟结帐完后说谢谢。他因为年纪的关系有点驼背，但我看得出
来他的身体还很硬朗。他总是买一样的东西: 一小罐牛奶，还有一包饼干。一个老人买那
些东西是有点奇怪。也许他是一个很好的祖父吧，但我从来没看过他跟其他人走进店里。
那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也许因为平时都太无趣了吧。每一个漫长的夜晚，我都会数着天花
板上有几条裂痕，把商品排列成奇怪的形状，看着地板的花样。那老人让我感到好奇，牛
奶与饼干，是要给小孩吃的零食吧，但他总是在深夜买那些东西。也许，他只是吃著那些
东西，追忆他年轻的时光?
我也开始想到了一些比较糟的可能性，也许那老人是个变态，绑架小女孩，把她们囚禁在
他的地下室里。就这样一周接着一周的过去，我们打招呼，他付给我钱，我给他商品。我
还是猜不透他，我无法解读他。我无法再忍受了，这一切都很诡异。
所以我决定跟踪他。
我花了几周想了一个计划。我将会跟着他走下那条街道，直到第一个转角时，我会把店的
前门锁上，接着跟着他走到下一个转角。有一天，在他买完东西后，我很快地采取行动。
很快的锁上门，我保持距离的跟着他，绝对不要太靠近。永远保持至少一个街口的距离。
我总觉得这么做不太对，像是一个小孩在做调皮的事情，他似乎也没察觉到。我跟着他走
在那漆黑的街道上，街灯照着我们，在地上映着长长的影子。
他最后走到了一个老旧的垃圾场，基本上是个垃圾掩埋场。他轻轻的拉起那条生锈的铁链
，这里并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偷。那老人持续的走着，我跟着他的脚步。我在那像迷宫的
地方跟丢了他，在一片废弃物中排回著。灯光跟城里的声音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挂在天上
的那抹半月照着所有的东西。我开始感到有点惶恐，我几乎要放弃行动时，听到了他清喉
咙的声音，他坐在那片泥土上，露出他泛黄的牙齿微笑着。
“你终于跟上了啊。”他说著
我无话可说
“来吧，孩子。这里没什么好怕的。我知道你对什么感到了好奇心，也是你跟着我走到这
的原因。你不会因为这样做而有什么麻烦吧?”
“店主很信任我。她知道我不会偷东西，我也可以在没客人的时候提早打烊。”
“无聊到你会跟踪一个像我这样的老人半个晚上啊。”他笑着说，接着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我在这。”他说，他站起身。“我是来遵守我那久远的承诺，很久，很久以前的承诺。
我会每周来到这里也是因为这里是我所剩的全部。在这世上我也没剩什么了，没有老婆，
没有小孩，没有工作。但身为一个男人，总是要信守诺言吧。如果他没有做到他该做的事
...那他也称不上是个男人，对吧。”
我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他指着他背后，移开身躯让我看着。有一对门竖立在垃圾堆
中，看起来像是一个通往地穴的入口。那老人打开其中一扇门，枢纽的转动声在寂静的夜
晚响着。
即使我站在远处，我还是看得出来那扇门很厚重，我很快的往前走，拉进我们的距离。那
男人把牛奶跟饼干放在门槛边，拉上门后伸出手向我自我介绍。他说他是米勒，没有说那
是他的姓氏还是名字。
“这是冷藏卡车的门。”他说著，拍了那门一下。那声响让我知道那扇门有多厚。“我想
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每周都来这吧。其实说来话长，我也没跟多少人说过这个故事。我
现在老了，没剩几年的时间。下雨时我的骨头都会很酸痛，一天比一天的情况还遭。我想
该是时候说那个故事了。”
他似乎提高了音量，他那虚弱的声音变成了浑厚的低音。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日子。我当然没有参与过那场战争，我当时年
纪还太小，我想我当时大概九岁还是十岁吧。我们当时没有什么玩具，更没有电脑之类的
东西..”电脑那个字对他来说还很不熟悉，他有点挣扎的说著那个字。“你现在有的那种
。以前我们没有那种选项，我们总是玩牛仔与印地安人，或是警察跟土匪的游戏。当时也
没电视可以看，那是有钱人才有的奢侈品。这片地存在的时间比我还久远，我当时如果要
玩捉迷藏的话，我总是知道该躲在这的哪一处。这里有一座又一座的垃圾山，我们会在这
建立堡垒，假装我们是士兵。当天我们玩的是捉迷藏，那个很古老的游戏，但在这是个绝
佳的场所。”
“我当时是个瘦小的小孩。我没办法赢大部份的游戏，但我对这游戏可拿手的很。我当时
有看到摆在这，那巨大的冰箱，我已经想好我要躲在哪了。我很娇小，但我跑得很快。也
许现在看不出来，但当时我能在任何人数到二十前躲好，我也不想有其他人跟我躲在同一
个地方。”
“那里头很暗，也很凉快。但当我关上门前，我看见了有些垃圾也被带进了这台卡车。我
关上门前所见到的最后一幕是那束白天的光。当时我只听得见我的呼吸声，在里面回荡著
。我想我从此以后每一次捉迷藏都可以赢了。我数着我呼吸跟心跳的次数，但很快就感到
无趣。突然间我发现，里面没有门把。”
我可以看见他的手开始颤抖著，他想起了那股畏惧感。他握紧双手，试着停止颤抖，最后
把他的手放进口袋里。
“我过了很久一段时间才知道游戏早就结束了。我已经在那片漆黑里待了太久。我使尽全
身的力气撞著那扇门，我打着那扇门，打到我的双手都流血了。我大叫到我的喉咙感到疼
痛。”
他的喉结随着他吞咽著口水移动着。
“后来我坐在那里等著，我想我睡着了。但我怎么知道我睡着了呢? 当时我独自一人待在
那片漆黑中。我一开始先感到口渴，接着感到饥饿。那也是我知道多少的时间已消逝了。
我开始失去了希望，我在那片黑暗中大吼大叫。我呼喊著神，但他没回应我。我哭了，我
在那片黑暗中哭了好几个小时，泪水跟啜泣声充斥着那个空间。我以为我要死了。你应该
没那么接近死亡过吧，孩子?”
“没有，先生。”我摇著头说。他看着我
“你的确没有，我看得出来。当一个人那么接近过死亡后，他会变成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哭声的回音，但我后来发现好像有其他人跟着我哭。听起来声调比我的
声音高了一点，不是我的声音。我当时以为我疯了。我数到五后憋着气，那哭声还持续著
。”
那老人看着我的方向，但并不是看着我。他迷茫的眼神让我知道他正望着远方。
“我在那片漆黑中喊了几声，一开始还是只有那啜泣声。是另一个孩子，但不是个男孩。
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我关门前很确定我是单独进来这的。我本来有点惶恐，但我后来感
到极度的畏惧。那哭声又响起了，我往后退到了角落，靠在门边。你看过被困在陷阱里的
老鼠，试着逃脱你的样子吗? 对，就是像那样。那哭声并没有接近我，我想我迟早也要死
在那了，没有人会来救我，所以我对着她喊了一下。哭声停了，在那片漆黑中那个小女孩
回应了我，听起来她当时应该跟我差不多大。”
“她跟我说她的名字是海伦。在当时就是个很美的名字了。她已经困在那很久，但没有来
救她。她感到很饥饿，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再也不饿了。她也放弃了呼救，放弃了见到她家
人的机会，放弃了交朋友的机会。她说那里的墙太厚了，没有人听得见，也没有人会知道
我在那里头。因为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她。有一个益处是，她现在不再孤独了，她现在有了
我陪她。我听见她走近我，牵着我的手。她的手很小，也很冷，像是她把手放在冷冻库里
好几分钟那样，但我当时没有其他选择了，我握紧了她的手。”
“我幻想着外头有人呼喊着我的名字，我并不确定，直到我贴著耳朵在那门上。我想那门
的隔音因为年久而减弱了些，我稍微听得见外头的声音。如果我听得见他们，他们也许听
得到我吧。我试着大叫，但我叫不出声，我已经太久没喝水了。我试着用口水滋润我的嘴
巴，但也失败了。我用另一手敲打着门。太久没吃东西跟喝水让我很虚弱。我不确定他们
到底听不听得到我，我又再一次失去了希望。那里将会是我所见的最后一个事物，没有人
会知情的。”
“我感到海伦的小手更紧的牵着我别走，她说著。‘留下来，这里很好玩的。我已经孤单
的待在这太久了。’她开始把我拉向更深层的暗处。我无力抵抗，她感觉很有力量。‘拜
托’，我轻声地跟她说，‘我的爸妈会想我。我还有朋友在外面等着我。’她小小的指甲
在我的手刮出了一些血，我可以察觉到她很难过。‘我已经没有朋友了’，她又开始哭泣
著。在那空间里微弱的哭着，感觉她相当的难受。‘我可以当妳的朋友，帮我，我保证，
我会永远当妳的朋友。’我是那么跟她说的，我也是认真的。”
我看见了那老人的手在口袋里抽动着，他想起那鬼魂碰触着他。
“她放开了我的手，也许她从来都没在那吧。我摸着我的手，跟我的脸颊，都还很冰冷。
我听见了那扇门被打开了，他们找到了我。一双强壮的手把我带离那片黑暗，光线刺痛了
我的双眼，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才看清楚搜救人员。有人带了水过来，我大口地喝着。那是
我喝过最棒的东西。没有东西喝起来像..生命，你知道吗? 他们让我的父母过来看我，我
跟那拯救我的大汉坐在一起。他说我的身躯比他想像的还要大。他听见的是更高的音调，
像是一个女孩的哭声。他的手拨乱了我的头发。可以哭，没关系，他那样跟我说著。如果
是我被困在那里面，我也会感到很害怕。”
“我的爸妈看到了我，警方带着他们过来的。他们给我大大的拥抱，当时我们正要离开了
，但我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孩。他们看起来很困惑，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冷藏卡
车里。我很坚持他们再多看一眼才肯离开。他们当时也很不甘愿地又把我带回去那扇门，
打开后，没有小女孩走出来。其中一个警察拿着手电筒照着，我们看见了一件女孩的洋装
。”
他叹了一口气，他的故事快说完了。突然间他看起来很疲惫，说著那故事耗了他很多力气
吧。
“当然，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看起来像是国家地理频道里的木乃伊。我想我看到她时几
乎发疯了。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但没人相信我。他们以为我只是待在那片漆黑里太久了
。但我从不曾停止相信，我也没忘记我的承诺。至今已经七十年了，我们之间的事只有我
知道。我并无法总是来这，但我尽力了，我想也比一些人好了吧。”
他靠着门，喘着气。他挺直身躯，清著喉咙，一手还放在那扇门上。
“晚安，朋友。我们下周再见吧。”他的声音又清晰了起来。正当我要开口回应时，我发
现他不是跟我说的。不，他是对着那扇门说的。他缓缓的走离那
我站起身，“先生，你忘记了你的牛奶跟饼干”我叫着那老人。
他回过头看我，但我也看出来他其实是在看着那扇门。“没有，孩子。我没忘记。晚安，
我们也下周见吧。”
真奇怪的一个遭遇，我想着。那故事让我感到不对劲。但我想也只是个故事吧。只是一个
有失忆症的老人，幻想了他的童年。我叹了口气，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了。我想有更
糟的方式打发一个晚上吧。当我准备离开时，打开了那冰箱的门。一股臭气涌了出来。我
以为会看到海伦的骨头，但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想是我想太多了，紧张地笑了一下。
里头摆着那喝光的牛奶瓶跟饼干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