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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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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妮之前,我爸妈试过了所有的方法。小夜灯、眼罩,儿童的感冒药,还有许多大大小
小的疗程-但无论如何,我怕黑的症状都没有改善的迹象。每一晚,当他们关了灯后,我
就像是被关在属于我的地狱空间里,几乎每晚准时的在一小时后,我都会像是面对世界末
日般的尖叫着。即使躺在他们之间也没用。黑夜跟随着我四处行走,走进每个房间,伴随
着我的畏惧。有一晚的情况特别糟-我整晚没睡,隔天上课到一半昏睡了过去。我爸妈没
有其他选项了,为了我的健康,还有他们的安宁着想。
那天是我五岁的生日,我妈妈当时正在厨房准备着派对所需的食物,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看着卡通,睡眼惺忪的,因为昨晚又没睡好。我听见我爸爸回来的声音,他不久前出门假
装是为了买更多派对要用的东西。当他推开前门后,我听见了有东西的脚踏在走廊的地砖
上。我转头看了一下,看见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影子走过角落,直扑我而来,又长又粉的舌
头舔湿了我整张脸。
她是只牧羊犬,还是只精力充沛的小狗。她的毛像云朵般柔软,有着湛蓝的,婴儿般湛蓝
的双眼。她的右耳有一个小小的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很久以前咬了一口。直到今天,
我们还是不知道那伤口是怎么来的。
“她叫什么名字?” 我终于把那只兴奋的小狗推开后问著。她静静的坐在我的腿上-当时
跟我差不多重,我们像是一出生就成了好朋友那般,她的头靠在我怀里,舔着我的下巴。
我爸爸微笑着摸着她,说:“她的名字是安妮。她将会是你的妹妹。”
我紧紧的抱着她,脸埋在她温暖的毛里微笑着,眼睛泛著欢愉的泪水。“安妮熊熊”我低
声地说著,听见了她的名字,她的耳朵竖了起来。
那天是我最棒的一个生日。
来参加派对的人们都回家了,礼物拆完了,蛋糕吃掉了,星星在天空闪烁著,那股令人讨
厌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躺在床上,我想今晚将会充斥着恐惧,又会失眠了吧。接着安妮走
进了我的房间,跳上床,紧紧地依偎着我的腿,像是她的归属区域。我疑惑的看着我的爸
妈,他们看了一下彼此,微笑着。
“她现在是妳的责任囉。”我妈妈说“我想她从今以后都跟妳睡吧,妳觉得这样如何?”
他们亲了我一下,跟我说晚安,关上灯后走出房间。我侧着身颤抖著,紧闭着双眼,不敢
面对黑暗的房间,害怕着我认为在这里的东西。,我的手往后一摸,摸到了安妮那带着伤
疤的耳朵,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她舔了我的手指,更紧的贴着我。像是魔法般,我停止了
颤抖,我在毛毯下放松地躺着。
我那晚睡得很甜美,多年以来的第一次那么睡着。
我们很快的体会到要照顾一只牧羊犬比我爸妈想得还难-被抓烂的地毯、嚼烂的枕头、跟
厨房地板上黄黄的水滩。她也很聪明,每一次想办法关好她也都功亏一篑。她甚至学会了
怎么打开放置食物的柜子,每当我们回家时都会看到散落满地的狗食。
我知道前几周我的父母感到很懊恼,也许有点后悔带回一只这么好动又聪明的宠物。但他
们看见了那只狗带给我的笑容,他们也无法抗拒的喜欢她。他们只好不断的训练她,试着
让她的好动有别的抒发管道。
我爸妈也确保我有好好的照顾安妮。他们会让我跟着他们一起训练她,给我看每天早上该
给她多少食物,每天放学后带着我跟她一起散步。一开始我跟其他小孩一样会抱怨,尤其
是每一次当我爸爸叫我处理她的排泄物,但他们很坚持我做好我的工作。安妮现在是我的
宝贝妹妹了,他们提醒了我,如果我没尽责,她可能得回到收容所。最终,对我而言也算
是件好事,拉着她走让我的肌肉结实了不少,我给对她的训练也越来越上手,让我感到很
有自信,捡起她的大便也不再让我感到恶心。后来,我开始独自带着牠出去散步,跟我那
拥有四只脚的妹妹独处让我有一种独立的感觉。
自从她爬上我床的那一晚后,安妮一遍又遍尽责的保护着我。一般来说,她喜欢她看到的
每一个人或动物。但只要她察觉到任何一丝恶意-她会让每个人都知道。
有一次只有我跟安妮散步著,有一个男人在对面的街道上跟着我们走。我走到路口时才发
觉,那男人过了马路,停在我面前,好像是要问我方向之类的,我不太记得了。突然间,
安妮站在我跟他之间,狠狠盯着他,低声的吼著,我从没听过她那样。那男人很快地就走
开了,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们再也没见到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罪犯或是可能的绑
架犯,但我相信安妮的本能反应。如果她认为他有问题,他一定不对劲。之后如果没有我
爸妈或是安妮陪在我身边,我是不会出门的。
跟安妮相处的那十年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她在我的父母还有家庭遭遇困境时让
我们团结在一起。她教会了我耐性,让我更外向,当我想哭或逃跑时带给我微笑或笑声。
我在学校里的表现也越来越好,我加入了田径队,交了很多朋友,很多到现在都还很要好
的朋友。她甚至还见过我那短暂的初任男友,在我分手时安抚着我,比任何疗程都还要有
效的帮助我度过难过的时刻。
最棒的部份是,自从安妮来到我们家后,我再也不怕黑。只要她睡在我身旁,我什么都不
怕。即使当我是青少年时,她也会看着我床底下的阴影,跟我衣柜的里头,让我确保我很
安全后才放心的阖上眼。到了最后,我也不记得当初为什么我会那么怕黑。
她是我的保护者,我的泰迪熊,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无法想像如果没有了她,我的人生会
是如何。
当她十二岁时我们注意到了些什么,她失去了那充沛的活力,她的腿常常颤抖著,她也开
使花著大部份的时间躺在沙发上,把头靠在我腿上,越来越少出去玩耍了。她在去年参加
了敏捷性的竞赛,最后只得到一个安慰奖,她年轻时总是拿第一名的。她也无法自己走上
楼梯了。
她并不是生病了,没有癌症或是无解的病况。她只是年纪大了。兽医都知道,我爸妈也知
道,在我内心的深处,我也知道。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假装我不知情-不对-应该说我拒绝那么想。我当时十五岁,很固执,
我还没有见识过死亡的残忍。我跟每个人-尤其是我自己都说她很强壮,她还能活很多年
,她不会那么快死。她会是我永远的宝贝安妮熊熊。没有任何事能改变这一切,即使她湛
蓝的双眼散发出疲倦的样子,尾巴虚弱地摇著,我是不会改变想法的。
我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最后一刻。
当时我准备上床睡觉了,准备下楼去带安妮上来。当时我已经不再怕黑,但我几乎都还会
继续跟她一起睡,她也很讨厌自己一个睡在楼下。然而,当我准备抱起她时,她对着我低
吼著,并不是威胁性的吼,比较像是..她礼貌的叫我退后。让我感到讶异的是,她开始拖
著身躯走上楼梯,她的腿抖著,拖着她的躯体,她的脚踏着沉重的脚步,但她很坚强的那
么走着。我试着帮她好几次,但她都会对我吼一下,要我继续让她自己走。当她在几分钟
后爬到最高处后,她趴在地上,重重的喘着气。我跪在地上摸着她的头,轻轻的揉着她的
耳朵。
“好女孩,安妮。”我轻声地说著“不愧是我强壮的宝贝安妮熊熊。”她懒懒地看着我,
舔着我的手。
我把她抱到我的房间里,我想着我们初识的那一天,当她跑向我,依偎着我,像是我们已
相识多年了。她当时对我来说还真大一只。在我怀里,现在的她,消瘦了许多。
我把她放在我的床上,拉起棉被,微笑着感到她慢慢的靠着我的腿,我带着微笑入睡。
隔天早上,我爸妈被我的尖叫声吵醒,这次并不是因为我怕黑。
我们带着安妮去看兽医,妈妈说她这天不会去工作,会留在家里陪我跟我爸爸。我们抱了
很久,哭了很久,安静了很久。我打给我其中一个很亲近的朋友,哭着跟她诉说这一切。
我没吃早餐,午餐也吃不太下,到晚餐时间几乎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我有太多的感觉
,但似乎也感到麻痺了。
她只不过是只狗,我的头脑会那么说。是啊,但她是我的狗。她是我全世界最要好的朋友
。我当时无法想像没有了她的世界。
当晚,我走上楼梯,走进房间,再也没有那毛茸茸的朋友在我怀里。我哭红了双眼,我的
双颊还留着泪痕。我当时想着她在最后一晚耗尽全力只为了跟我在一起。我走进房间时懒
得开灯,我关上门,走向床。
然而,当我拉上棉被时,我麻痺的脑海终于感受到那黑暗。很沉重的空气,太过安静了。
感觉像是有人按下了我脑中的那个紧急按钮,自从我五岁后就没有人碰触过的按钮。
我突然想起为什么我小时候会那么怕黑。
他们一定知道我现在是独自一人了,我唯一的靠山走了,那些黑影似乎在移动着。在我的
家俱间跟衣柜的门间似乎越来越多的聚集著。当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我看到了那些影子
的形状,他们有翅膀、尾巴,带着微笑的脸,不属于人类或是野兽的脸。他们从我的窗帘
爬下,从我的脏衣服堆里爬出,甚至还有一些从天花板上的风扇爬下来。也许有十几个,
甚至快一百个,有着我无法辨识的形体。长著锐牙,腐烂的爪子,还有饥饿感,他们慢慢
的爬向我的床。
我无法呼吸或思考。这一切不是真的吧,不是真的在发生吧。并没有东西在黑暗中。一定
是我小时候自己想像的,因为小孩很小,很愚蠢,不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们只
是做了恶梦。我们对着那片空气想像出那些怪物。
但为什么我会对那片空气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
我听见他们的声音了,呼吸声,低沉的,暴力的笑声,很多的笑声,像是连续杀人犯终于
等到了最后的受害者。我甚至听得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们好想妳,甜心。”
“妳不知道我们等这一刻多久了。”
“没有东西可以保护妳了。”
“妳的皮肤..拜托..给我们妳的皮肤吧。”
我也闻得到他们,那股怪味让我回忆起所有不好的记忆,我想到当初我在广场上跌倒,腿
受了伤。想起在圣诞节的演出时我吓到尿裤子,观众嘲笑着我,我哭泣著。想起那烧焦的
肉块,当时我爸妈正在吵架。所有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些黑暗的形体离我越来越近。
“又细又嫩的肌肉啊..”
“她的舌头,我要她的舌头。”
“她能叫得多大声呢? 我真想知道。”
“这次没人能救妳了,孩子。”
接着有几双手碰到了我的手臂,紧紧地抓着我。像是砂纸般的在我的肌肤上。
这不是我的想像,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我大叫了一声,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大声的一次。
我听见了,我想着我到底是不是在作梦,因为我想我听到的不是真的吧。在这充斥着怪物
的空气里,有一个狗叫声。
那些黑暗的形体放开了我,随着那东西撞着他们大叫着散开了。它比他们都还要小,但有
很快的步伐,一个一个的撕咬着他们。他们的躯体像是棉花般散落在沙发上。有几个试图
反击,但都徒劳无功。它轻易的把他们当报纸般撕碎。我看着它在十秒内毁掉了十几个黑
暗的形体。其他的形体很快的消失无踪。
终于,那些怪物都消失了,那攻击着他们的影子停了下来,站在我的床脚。它重重的喘息
著,但它还是很有活力,像是准备好攻击任何想对我动手的东西。
我不确定我盯着它看了多久,有好多疯狂的想法在脑海里。我甚至没听见我爸妈的脚步声
,直到他们推开了门。走廊上的灯光照了进来,我好像看见那熟悉的黑白色身影一秒,但
当我父母走进房间时,我只看见一片空气。
“我..做了一个恶梦。”我那样跟他们说著
他们在我房间里待了一会,因为我开始不停的哭着。他们抱了我,亲了我,低声说著一切
都没事的。我想跟他们说我相信他们,我想跟他们说我看见了什么,我当时有好多话想说
。但我说不出口,我只能哭泣。当我安静下来后,我也无力说些什么了。他们亲了我的额
头一下,关上门。
我以为那些恶梦般的东西会回来,我以为我会看见、听见跟闻到那些糟糕的东西。这次我
逃脱不了。但我错了,那晚后我再也没看到他们。即使至今二十年了,我完全没看到那些
糟糕的黑影。我的小孩也不曾跟我提到那些在暗处的怪物。
现在的每一晚,在我就寝前我都会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踏在地毯上,走向我的床。我会
等着她跳到床上,我会感到那熟悉的,温暖的感觉靠着我的腿。接着我会试着抱着她。当
我想到她那早已不在这的耳朵跟那不再舔我手的舌头,我还是无法克制我的泪水。
我会说:“晚安,安妮熊熊。”
我发誓,每一次,我都会听见我那挚爱的,有四只脚的妹妹,小小的回应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