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板上日本怪谈风未减,所以也搭个顺风车,来个台湾乡野怪谈好了。这次要说的
是:陈守娘传奇。知道的就先别破梗,不知道就当理解台湾乡野传奇了。(疑?你答应的迎
王文呢?)这次要说的主要是鬼故事,应该是台湾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女鬼了。小倩、林投姐
还是什么拿黑令旗的应该也没这位厉害。
台湾有所谓三大奇案:林投姐、陈守娘、吕祖庙烧金。这三个都是清代故事,都发生
在现今台南府城。林投姐大家应该都知道,也翻拍过电影。吕祖庙其实没啥飘点,要说厉
鬼,台湾史上最强女鬼当属陈守娘无误。而且不同于林投姐像是杜撰故事,陈守娘却是真
有其人。
陈守娘史书记载主要有二:
一是当时的台湾府儒学训导刘家谋的海音诗序(1852年):
陈守娘,郡城东安坊经厅巷人;夫殁守节,姑强令更适,不可。姑之女常谮之,百端
凌虐,肌无完肤。一日,母女共缚守娘于凳,以锥刺其下体而毙。里人鸣诸官;台湾令某
欲寝其事,检尸曰:‘无伤也’。众愤,毁令舆;令惧,乃定谳。此道光末年事也。初葬
昭忠祠后山仔尾,屡著灵异,祈祷者无虚日;官以其惑民,为改葬之。
其二是台湾通史:陈守娘,台湾府治经厅口人也,嫁张氏。夫死守节。而夫妹少艾,
作倚门粧,县署某客时至其家,见守娘而艳之,嘱通款曲。姑利客多金,诱之不从,胁之
亦不从。百端凌辱,任其冻馁。而守娘矢志靡他,操持益坚。一夕,母女共缚守娘于凳,
以锥刺其阴,大号而毙。守娘之弟来临,见而异之,里人亦啧啧不平,遂鸣之官。知县王
廷干以客故,欲寝其事。见者大譁,噪而起,磔石以投。廷干踉跄走,乃上其案于府道,
母、女论罪死。初,守娘卧葬于昭忠祠后,众钦其节,多往祭,屡著灵异。官以其惑民,
为改葬之。
台湾通史应该是参考刘家谋的,内容大致是:有个陈守娘,嫁给张氏。不过先生走了
,婆婆小姑要她改嫁,她不肯,就被虐待。主谋是官府某幕僚看上她的美色,因为一直拒
绝,最后守娘被婆婆小姑绑在凳子上,以利物刺穿其下体致死。因为实在太残忍了,于是
乡民们就去告官了。当时官员禀持着这不是关说,什么才是关说的大是大非精神,说根本
没验出有伤。因此,当时主审官员王廷干被愤怒的乡民包围丢鞋抗议,不得已只好判母女
两人死罪。因为守娘死后很灵验,乡民纷纷跑去祭拜,官方以破除迷信为由,强制把守娘
迁葬他处。后来台南留下了这么一句谚语:王廷干,没钱看没案。(这名声后来还传到当时
的东港...)
以古代读书人立场,当然不喜欢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所以后面草草带过,但地方流
传的版本可是精采很多了。说实话,被刺穿下体致死,在今天恐怕也是会被媒体大肆报导
的大案,更别说一百多年前了。而且此事引起风波不小,连下葬后,还被官方强制改葬他
处,现今也不得而知其改葬处了。
后面灵验部分,其实是这样流传的:守娘死后,非常不甘愿。报著满腔怨气去跟地方
神明申诉,虽然小姑跟婆婆被论死,但主谋的官府宾客全身而退还逃回唐山了。主谋者没
死,守娘当然不甘愿。跟地方神明上状伸冤,地方神明的态度是:
嗯,这样啊。首先你可以先填报案三联单,然后看检察官愿不愿意起诉。如果不愿意
的话,你还可以再提起上诉。当然你觉得我们的行政流程损害你的权益,你可以申诉。不
满意还可以提行政诉讼或是释宪,不过首先要先填以下表格。我们会帮你跟东狱大帝申请
一百年后人间最流行的黑令旗,你到时候看那人转生到哪再去报仇,你等个一百年后再去
吧。当然遇到强者通灵王出来化解,不在本府管辖范围,我们只受理报案喔,其他判决什
么的当然不在我们业务范围之内喔。现在没有媒体,所以你爆料媒体也没有用喔。你去八
卦板爆料我们也是不怕的。好了,单子填完你就可以走了...等候检方传唤吧。
死得已经够惨了,生前被人吃案,死后还被神吃案。这下守娘就完全爆走了,本来女
鬼该有的长发白衣样貌也慢慢改变。只见守娘原本乌黑的长发逐渐变成金色,直直的竖起
朝向天际。原本穿着的白衣也逐渐变成橘黄色带有蓝腰带的道服,浑身发出金光。(疑?
感觉这装扮似曾相似,好像在哪里看过...)
变身后守娘也不管什么司法正义了,她一路飞到中国,在光天化日下现身亲手掐死这
个幕僚。然后又飞回来大闹台南府衙,半夜哭喊声四起,白天东西会自动移动。搞到府衙
以附近练兵太吵为由,自动搬家。小贩卖出去的东西结果发现收到的是银纸...这下府城整
个鸡犬不宁。本来神明同情陈守娘,虽然不以为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这下闹到地
方整个都不平静了,许多人都纷纷来求助神明了,眼看事情压不下来了。府城众神明聚在
一起开了个会:
A:就说你们太官僚了,我们要苦民所苦。(看报纸...)
B:看当初谁受理的,就找谁,反正不是偶家失火。(挖鼻孔...)
C:做为地方里长的应该负起政治责任。(泡茶中...)
D:没错,就是地方没通报才会变这样。(爷们才不在乎...)
所以众神一致决定由有应公出面处理:就是你,有应公~~~谁叫她埋在你的管区呢。这
下有应公只好勉强出面了,祂来到守娘处大喊叫阵:
陈守娘,本来吾同情你,但你闹太大了,天理不容。你可愿意出来与本公一战。
霎时间,瞬时刀光剑影,杀声大作。只不过一回合,有应公便显得有点不支。正当有
应公惊觉守娘法力已非自己所能应付,正苦思对策之时。守娘两手上下合掌,缓缓移至腰
后,两掌中逐渐发出金色光芒。看到此态势的有应公自知大事不妙,使出全身所有法力准
备对抗这招。只见守娘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双手猛的突然向前推出,原本凝聚在掌中的
光球化作一道白光猛然射来。在这阵白光中,有应公就像美丽的流星一般,飞向那遥远的
星空,耳边回绕着守娘最后说出的四个字:龟~~~派~~~气~~~功~~~
当有应公拖着熊猫眼回来,众神又开始开会了:
A:我想起来我这月有个治安会报,不准备资料不行
B:阿...我书掉了,我捡一下,又掉了,检一下
C:到底是谁要有应公出去的啊,真是可恶
D:有应公,你这么弱下次就不要强出头了...
有应公:你们...我遇到的可是超级赛亚人般的对手啊
一阵七嘴八舌后,永华宫的广泽尊王终于看不下去出来说话了:我号称翘脚仔,自认
法力高强,我愿意前往一战。
A:年轻人就是胆识不凡
B:果然不愧为神界高手高手之高高手
C:如果你不幸为国捐躯,我会奏明玉帝,将你风光大葬
D:我会上脸书帮你集气的,啾咪~~~
有应公:有没有态度明显差很多的挂?
广泽尊王来到守娘处叫阵: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本王也不欺你一个妇道人家,愿与
你单骑交战,不知你可愿出战否?只见霎时雷光大作,鬼哭神号,阴风阵阵。尊王与守娘
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尊王讶于守娘之法力,暗想,若长此下去,恐非上策。奈何所出
招术,招招被守娘档了下来。尊王便思忖:这下非得使出平生所学,才可破敌。守娘察觉
出尊王心思,虚晃一招,退了出来,抢先尊王一布施法。只见守娘高举两手,大喝一声:
台湾上的大家啊,分我一点怨气吧!!!霎时间,阵阵阴风从各地席卷而来,在守娘双手
上形成一巨大豪光。守娘以丹田之力大喊:怨~~~~~~气~~~~~~玉~~~~~~~。巨大光芒瞬时往
尊王身上袭来,尊王惊觉事态不妙,大呼:吾命休矣。只见光芒退后,只见一木头散于地
上,却不见尊王身影。守娘叹曰:终究是正神,果然习得分身术,还是让祂逃了去。
场景转到会议室:
A:回来啦,看样子输了喔。你们这代年轻人就是草莓,不像我们以前....
B:还自称是什么高手高高手勒。
C:没有不景气只有不争气。(什么跟什么)
D:输了就说吧,以后别当中二小屁孩了,鲁蛇就是鲁蛇。
广泽尊王:我勒...没打赢不代表输好吗?打平手也算啊。对手战斗力可是超越超级赛
亚鬼啊~~~
有应公:不是超级赛亚人吗?又进化啦。
这下没办法,连武力高强的广泽尊王都“没打赢”了。这下只好谈判了,照往例,公
道婆一定是观音菩萨,所以找上德化堂观音大士出来调停了。观音菩萨:又打架啦,我不
是说过大家要好好相处吗?握握手,好朋友听过没?
守娘开出来两个条件:一、不准秋后算帐,所以她报仇期间造成的人命死伤不予追究
。二、她因守节而惨死,应准入节孝祠奉祀。之后依照协议,不追究罪责。而地方官民则
将守娘牌位入祀孔庙节孝祠。(本来是报仇,结果最后变成神鬼大混战。)
至今这牌位依旧在台南孔庙,乡民们可以去找找。而永华宫广泽尊王也很有风度,吩
咐信徒要为守娘建一小祠供奉,但后来被拆掉。安平也一带也有民家供奉。此一事件永华
宫也曾有石碑为记,但现今已不存在。
台湾传说中神鬼大战最经典就属南鲲鯓五府千岁大战囝仔公,囝仔公一打五还不会输
,五王还找了一堆救兵还打不赢,其中某庙三太子还偷走囝仔公一只鞋,让囝仔公战力大
损,囝仔公一刀就把三太子给挂了,不过隔天三太子就复活了- -"。甚至说还搞游击偷袭
成功,在吴三王额头留下了一道伤痕。不过谈和后,囝仔公还是很不爽三太子。声明有我
就没有三太子,有三太子就没有我,至今许多庙去南鲲鯓进香还不会带三太子去。(你看这
梁子结多大)不过囝仔公可是得了好地理修炼许久,外加另有一堆好兄弟助阵,最后也是观
音佛祖出来调停。但陈守娘可不一样,支身一人。没有什么好地理相助,只凭怨气爆发就
可打趴两个神明,后者广泽尊王可是民间公认算猛的神明。此等程度,堪称台湾有史以来
第一厉鬼。若是像囝仔公有好地理的话...其潜力不可限量。
陈守娘的冤算是报了,事情也完了。但故事还没结束呢,台南有西罗殿广泽尊王、永
华宫广泽尊王,两间似乎有开基之争。前些年成大历史系教授石万寿写了篇文章,认为当
年陈守娘事件被打趴的有应公就是现今永华宫,因为广泽尊王找观音大士调停,后来当地
人才迎广泽尊王为主神,也因为陈守娘事件才被注意,成为当今永华宫。结果这文遭到永
华宫信徒强烈抗议,告上法院。最后石教授道歉了事,当年陈守娘事件,至今还在延烧...
至于说到那个坚持大是大非的王廷干。这人主要曾任任彰化、嘉义知县、台湾府海防
兼南路理番同知、凤山知县。其实刘家谋并没指出谁是县令。海音诗为咸丰二年写成,距
离他说的道光末年事其实可能短短不到十年。如果照连横说的,是王廷干所判,那大概是
任台湾府海防这段吧。不过照理说他的职务应该管不到这案,海防及里番就是负责海岸防
务跟原住民事务。理论上审案应该轮不到他。还是说主谋者就是他的幕僚?才因此留下这
句俗谚:王廷干,没钱看没案。这人后来调任凤山知县,凤山包括现今高雄屏东。后来因
为林恭事件被杀,被清廷赐封“钦加五品职衔特授凤山县正堂”,入祀高雄六堆忠义亭。
不过东港也流传着关于王廷干的传说:(此故事为地方文史工作者陈进成探访镇海宫老辈所
录得)
故事是说,当王廷干担任凤山知县时,某艘船载满官银要停靠台南,结果因风浪转而
停靠东港。结果官银被劫,王廷干震怒,因为这罪算下来一定到他身上。当时仑仔顶有位
商人叫洪乌,为人海派,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所以王廷干写了封信要洪乌去县衙聊聊天
...
结果洪乌看到信,想说会不会是王廷干以为是他干的,去了铁定没好事。所以一直推
辞,不过王廷干又一直写信来。洪乌没办法,就去找温王爷。温王爷指示:这事无仿,到
时你请我神像去家中坐坐即可。王廷干见洪乌不来,问了下周边才知道洪乌以为王廷干要
把事情赖在他身上,所以不来。不得已只好亲身来东港要见洪乌,一到洪乌门前,看见中
堂奉祀温王爷神像,所以很白目的拿官靴踢门槛。(古时候传说的试神威方法,非正神或是
法力不够会被试倒,因为官靴是皇帝所赐,台湾很多地方有类似传说。)结果:
温王爷:阿你没歹事是ㄟ踢三小喔(瞪眼...)
王廷干这下被吓到,只好焚香赔不是。之后进入跟洪乌借钱补足银两。洪乌也答应了
,不过后来王廷干被杀,钱有没有还就不知道了。
对于王廷干这人,台湾通史是这如此说的:“咸丰初,安邱王廷干任台湾县,性贪墨
,折狱徇私。民间为之讴曰:王廷干,看钱无看案。后调任凤山,死于林恭之乱;妻子、
臧获被杀者二十有八人,吏民无有顾者:亦好货之罪也。”意思是死的活该吗?我个人不
以为是王廷干审此案,可能因为他的名声不好,才被连横冠上此罪。理论上查查当时的台
南市长是谁答案应该就出来了...王廷干任职台湾府的时候是道光二十四年,非咸丰年初
。咸丰三年王已被调任凤山知县了,显然连横在这边的说法很有问题。
最后补充一下:陈守娘最初被葬处是台南南门路长老教会南门教会。
永华宫、德化堂、辜妈庙与孔庙至今仍在,陈守娘牌位也依旧供奉在孔庙中。
而闹鬼的府衙就是经厅口,应该是东菜市。
参考网页如下:http://blog.yam.com/TN87504033/article/19912980 (有牌位照片)
据说是案发现场:http://www.wretch.cc/blog/OLDOG/5591633 (有详细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