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墨跟在小女孩后面走到公寓外,立刻就从一整排停靠在路边的机车中找到自己的那辆车
。
小女孩熟悉的从脚踏板上拿起一顶儿童用安全帽,洗墨这才有机会好好的观察小女孩。
小女孩绑着两条细细的辫子,辫子尾端在肩膀处可爱的晃动,身上穿着一家洗墨听说以“
贵”为名的幼稚园制服,胸口别著的名牌上用好看的书写体写着“柳砚汝”三个字。
“哥哥,汝汝下次想坐大车车。”汝汝指著旁边一辆崭新的打档机车;这种打档式的机车
洗墨骑过两次,都是阿辉在庙里时借了一位伯伯的老打档机车说要教他,在庙前的广场绕
过两圈。
不可否认的,流线型的车身、酒红色的外壳、车轮边的避震器、甚至于到车轮框,这辆簇
新发亮道有些刺眼的打档机车,的确都有着吸引洗墨的条件;洗墨几乎都可以想像得出,
坐上那辆车奔驰在路上的快感。
“可是…那辆车,不是我的耶。”洗墨苦笑,这种高额的奢侈品不可能是他买得起的。
汝汝却充满疑惑的看着洗墨,“可是,把拔说大车车是给哥哥当生日礼物的。”
生日礼物?爸送他的?一辆全新的打档机车?
“妳没说错吧…爸怎么会买这种车给我?”洗墨不可置信的表情让汝汝脸颊一下就鼓了起
来。
“汝汝没有说谎。”汝汝生气的插腰跺脚,以表示自己的可信度以及不满。
洗墨苦笑着道歉,心里越来越笃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什么,柳家自从把他送到大宅了以后
就几乎是放生的状态,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有要求的时候才会对他和颜悦色,怎么可能对他
这么亲切和蔼。
一路上都带着疑惑把汝汝送到幼稚园,看着汝汝开怀的笑着跟他挥手说再见、在门口遇到
熟识的小女生,两人手牵手一起走进幼稚园里,洗墨胸口突然有些酸疼;水子一向都不会
主动去牵任何小女生的手,一起用轻快的脚步开心的走入幼稚园,她光是专注在走路上就
用尽了全部的注意力。
洗墨戴上安全帽发动机车,想着回大宅后要好好的问过龙野跟重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他会在父母家醒来?而且父母对待他的态度亲和到有点诡异,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
车行到半路包包里传出音乐声,洗墨慢慢的靠边停车后打开包包翻找声音来源,找了许久
才在包包的前格找出一只最新型的智慧型手机。
洗墨皱眉瞪着那只手机,他不知道这只手机是从哪里来的,他自己的手机是一只龙野用旧
了的3310,除了接发电话跟短信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用途;他手上这只手机是从哪里来的?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虽然没使用过智慧型手机但是还是看人用过的,洗墨用手指在
触控萤幕的指示键上滑动一下。
“…喂,你好?”
“洗墨?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你在哪里?今天有没有要来学校?”
“呃……”
“我跟你说,罗教授找你去谈有关你的那份报告,如果今天你没去找他,他那科的学分你
就不用想过了,就酱,掰。”
洗墨再次瞪着被挂断电话的手机萤幕看,虽然听出电话那头是班级上的同学,但是今天才
第一次知道他是这样咂咂呼呼的人。
不想冒着某科学分被当的危险,洗墨只好收起手机调转过车头朝学校的方向骑去。
这个时候恰好是上班上课的尖峰时段,洗墨在车道边缘小心翼翼的转着油门,偶尔还被载
客的大型客运或者违规并排的汽车给挡住,不得不骑在快车道的时候还得闪避骑着脚踏车
慢慢前进的老人家。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洗墨在离旧馆比较近的停车场停好车,慢慢的朝着旧馆校舍走过去。
其实旧馆原本不叫旧馆叫做弘光馆,只是几年前在旧馆的旁边盖了新校舍后为了方便就以
旧馆跟新馆称呼,之后就一直被学生沿用下来了。
旧馆的楼层比起新馆来有点低矮,每层楼大约才三公尺多一点高,跟新馆光是一楼就是宽
广的大厅以及以演讲厅比起来,看上去就狭窄了许多。
因为年份久了,旧馆的墙面角落渗著褐色的水渍,窗户上加装的铁窗上头的漆多处已经脱
落露出里面锈色的金属,布告栏上层层叠叠的公告被贴上又撕下,有扇铝门上的毛玻璃边
缘有着蜘蛛网状的裂痕。
洗墨一步就跨过两阶阶梯快步的朝着三楼前进,途中还遇见了班长,两人站在楼梯口讲了
几句话后道别,洗墨走到挂著一张“罗青”名牌的门前举手敲了两下,略等几秒里面传来
“请进”后开门走进屋内。
走进房间里面,迎面就可以看到左边靠着墙面一整列的书柜,书柜上密密麻麻放满了书籍
,似乎只要有空隙可以多塞进一本书,哪怕只是一本薄薄的笔记也不放过。
房间中央摆着两张相对的单人沙发,中间还摆着一只方形的小茶几;右边靠墙摆了两张铁
制矮柜,矮柜上一样层层叠叠放了许多书籍跟文件夹,在矮柜上的一角摆着电磁炉、茶叶
罐和几只杯子,电磁炉上放著的一只金属茶壶壶嘴正汨汨的喷著蒸气。
门正对面的墙上开着一扇采光良好的窗子,窗子前横放著一张跟书柜一样堆满了书籍、资
料的桌子,桌前的那个男人正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放在桌子上。
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无领衬衫、深蓝色的西装裤,一件半旧的西装外套披在椅背上,脚下
的皮鞋边缘已经磨得有点起毛,身材不算壮硕、甚至因为经常长时间坐在桌前看书的原因
导致背脊有点微屈。
洗墨认出眼前这人就是罗青,他教授的课程非常专精且深入,一向是选修热门课程之一。
听到开门声,罗青转头就看到洗墨站在门口,微微一笑;罗青的长相并不特别吸引人,但
是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种安心适意的感觉,使人不知不觉的就想亲近他。
“嗳,洗墨你来啦,坐。”是预计到洗墨会出现一样,罗青一点都不意外的请洗墨在沙发
上坐下,走到矮柜前打开茶叶罐拿出两包茶包分别丢进杯子里冲泡。
洗墨有点不安的在沙发上坐下又马上站起来接过递来的热茶,在罗青经过面前的时候,洗
墨可以闻到一股清冽好闻的药草味,有点像人参跟独根木、鱼腥草及一些其他药草混合后
的味道。
“我以为你下午才会来,”罗青把有点烫手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听说早上跷课不是大学
生的常态吗?”
洗墨把茶杯放下后听到罗青这么说,摸摸鼻子,“跷课总是不好的…而且我也没有跷课的
本钱和理由。”
罗青听了洗墨的话似乎有点讶异,但情绪只是在表情上掠过一瞬,连洗墨都没发现就隐藏
起来。
“找你来是要跟你说一下,你之前交给我的报告。”罗青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桌上找出一
份A4报告,递给洗墨。
洗墨接过报告翻开,看了第一页几行后脸上的表情怪异起来,而后又快速的往后面翻了几
页。
“这个…教授,这份报告……”洗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份报告。
“不是你自己写的,对吧。”罗青用肯定的语气说。
“对,可是我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报告上的署名的确是洗墨,但是洗墨却没有写这份
报告的任何记忆。
“不是你写的,但是这报告是你上礼拜亲自拿给我的,还记得吗?”罗青指指报告,等待
洗墨的回答。
“我…不记得,”洗墨虽然想辩解,但报告最前面的署名的确就是他的亲笔签名,他却完
全没有作这份报告的记忆,“我真的不知道,教授…这份报告不是我写的。”
“我在课堂上有说过代写报告是要被扣分的,甚至抄袭其他人的报告或者文章的话就直接
当掉,这个你是清楚的吧?”罗青温和却又不失严肃的看着洗墨。
“教授!我不知道这份报告怎么来的,真的!”洗墨惊慌的说,上半身因为紧张而往前倾
,手绊到了桌上那杯茶,还冒着白烟的热茶就这样往茶几倒去。
“小心!”罗青几乎是立刻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将那杯茶拨往另外一个方向,让茶水不至于
都洒在洗墨身上。
“教授!”洗墨惊讶的站起来,看着罗青的手瞬间让热茶烫红了一整片,“您没事吧?您
的手……得快点用冷水冲凉…”
“我没事,不用担心,”罗青似乎感觉不到热茶温度一样甩甩手上的水珠,找了条抹布丢
在茶几上,“你呢?手没烫伤吧?”
洗墨这才觉得右手手腕靠外侧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痛,可是比起罗青烫红了整个手腕来说
根本不算什么。
“我没有怎样,倒是教授您的手…”洗墨想说什么却被罗青挥挥手给打断。
“好了,我自己会处理,这份报告看在你初犯又有悔意的样子,这次就算了,重新做一份
交上来吧。”罗青说完,便走到门边打开门,逐客的意思非常明显。
洗墨没有办法,只好拿起背包往外走,踏出门后就被罗青给叫住。
“洗墨,”罗青表情认真的看着他,“要记住,你的手很重要,不要受伤了。”
还没意会过来罗青说这话的意思,门就在洗墨面前关上,紧闭的铝门显示出强烈的拒绝气
息。
充满困惑的离开旧馆,洗墨找了个洗手台冲洗了一下手上的烫伤,虽然还有些刺痛红肿,
可是看上去并不会太严重,看来那杯茶没有想像中的烫,罗青的烫伤应该也不要紧才是。
看了下时间,若是用跑的应该还赶得上在教授到达教室以前到达教室,洗墨拉好背包就朝
著上课教室狂奔而去。
所幸洗墨赶在教授到达前不久进入教室坐下,开始上课十分钟他就发觉右手不太对劲,刚
才烫伤的部位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肿起来,在皮肤下面形成一个半个巴掌大的水泡。
课程中,虽然洗墨努力的想把注意力放在前方教授的教学上,右手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不停
的让他分心。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钟响,洗墨赶紧再次用冷水冲洗烫伤的部位,这次并没有刚才那样只是
冲洗一下就有感到舒缓,只觉得烫伤的水泡下有种不停烧灼的疼痛感。
洗墨咬著牙忍受手腕上剧烈的疼痛,烫伤的脓水让洗墨的皮肤膨胀开来,几乎都可以看到
紧绷的皮肤下的液体。
“洗墨,你怎么了?”一名班上的男同学好奇的走过来问。
“刚刚被热茶烫到,现在肿成水泡了。”洗墨回答,把水龙头的水压调低以免将水泡给冲
破。
“哇,肿成这样,”男同学探头看洗墨的伤,“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比较好吧,这样你有
办法上课吗?”
洗墨抓握两下手掌,手腕上的水泡在动作的时候都有刺痛紧绷的感觉,只好先到医务室去
处理烫伤。
走进医务室里面,却没有看到应该留守的护士阿姨,洗墨看了下四周发现医务室的其中一
张床上躺了一个人,床上那人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头乌黑的波浪卷发。
猜测应该是女生身体不舒服借用医务室的床休息,洗墨放轻手脚的声音在柜子里翻找碘酒
跟棉花,想要先消毒烫伤的地方。
洗墨正专注的翻找,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床上的那人上半身正慢慢的离开床面,原本盖在
身上的被子因为动作滑落地面。
被披散的黑发盖住的脸面缓缓转往洗墨的方向,那人一动也不动看着洗墨好一会后,无声
无息的离开床舖朝着洗墨靠近。
虽然找到了酒精跟棉花棒可是却找不到包裹的纱布以及碘酒,怕碰破了右手上的水泡,洗
墨用不熟练的左手在柜子里找著东西,偶尔会响起玻璃瓶或者器具相碰的细微响声。
洗墨身后那人用如同慢速播放的电影一样的动作,缓缓的靠近洗墨、慢慢的抬起手。
洗墨终于在柜子深处找到碘酒,才转过身,就看到一个让披散的头发几乎盖住了上半身、
苍白又面无表情的脸孔、光着脚的人站在他的身后。
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那人瞬间就扑了上来,那张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血管的脸就这样
贴在洗墨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