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大作,虚幻之鹏只是悬停举翅,就让这屋里大大小小重的轻的东西乱飞,长
衣被吹得猎猎直响,我梳好的头发狂乱的张牙舞爪。
所有的人都趴在地上,抱着头,紧紧的闭着眼睛。
现在我可不太控制得住祸种的藤蔓了。但相处这么久,我也知道,控制得太严反
而白费力气。所以我严令不能碰人,其他就随便了。
于是这昏暗的宫庙开始开起奇异的、碗口大的妖艳之花,血滴似的颜色。密密麻
麻的,吞吃了人类以外的东西。
一直吞吃到一个摆在坛下,封闭着坛口的瓮,这才围成一个圈,怎么都靠近不了
。
我命令著鹏,“掏出来。”
那鹏高鸣一声,扑向那瓮,粉碎的瓮里头窜起一只活像只猴儿的老头,几乎只有
婴儿大小。鹏儿一把掴过,又啄又抓,那老头滚地哭嚎,大声喊著饶命。
看到事主,我发现,我与他们这些无耻之徒不同。我是人…曾经是。所以我厌恶
杀生,即使是这等奸恶者,我也不想。
“你想要自由,对吧?”我跟鹏说,“你本来就该遨游天际,其翼若垂天之云。
你若帮我把这祸害带走,让他足不点地,随你成鹏化鲲,永远不会回来,我就放
你自由。”
大鹏欢鸣一声,抓着那老头飞出宫庙,将那老头一口吞下,化成狂烈的怒风,扶
摇直上,轰然而去。
这宫庙算是毁了。我将不甘愿的藤蔓都收回来。再也害不了人。
回眼看到他们的招牌,我冷笑。大奸大恶者最爱粉饰太平,挂什么威与惠。我扔
出钢制拐杖,那个招牌应声而碎。
这拐杖真不错,我该加价跟老师傅买下来的。
***
闹了这一场,我知道郎先生一定会生气的。
气倒是真的生气,但他没骂我,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想一定有不少人或众生跟他
抱怨,说不定还有几个神明。
“我说过,朱移,妳不宜动怒。”他还是很理智,“到底是为什么?多大的过儿
都揭过去了,怎么会突然暴躁到这种程度…”
我知道他在观察我,担心祸种终于侵蚀了我的灵智。但我还是我,祸种依旧枯萎
,他不明白,我懂。
“…他把阿魁打死了。”我忍了忍,不让泪夺眶而出,“为了找我报复,伤了许
多无辜。”
“多行不义必自毙。”郎先生皱紧眉,“但人类归人类,自然有人会去治他,妳
横插这一手…妳又不是有修行的,只是凭些先天的小玩意。若惹了某些人的注意
,不免风波不断…”
我大声了,“他杀了阿魁啊!”
我知道郎先生是为我好,他考虑的点都很正确。真的,真的很正确。但我现在不
想明白。
“…阿魁打坏了,我再给妳一只傀儡不就结了?”他满眼迷惑,“妳再替她取同
样的名字,保证长得一模一样…”
“来年之盛樱,绝非今宵之花影。”我滴下眼泪。
这是郎先生年年的感慨。他这花痴,年年赏樱不辍,就是因为这种怜花的叹息。
就算再有新的傀儡,我也绝对不会叫她阿魁,因为就算形态一模一样,那总不是
我的阿魁。
“我是人…最少我曾经是。”我掩住脸孔。
是人才有这种无谓的感叹和悲伤。不管我怎样的压抑。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妳终于愈合了吗?”郎先生轻轻按着我的头顶,“移株
的,半枯的朱移啊…”
拉着他的衣服,我哭得非常伤心。
(怒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