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说,现代的电梯真是一项很棒的发明,不然我实在没办法爬那么久的楼
梯。当然,出租车也是,打通电话就有车来接了。虽然打这通电话让我伤了脑筋
,但这个纯摆设的电话终究派上用场。
想想除了住进来的那天以外,六年来我没离开过居处。关于这人世的一切,电视
看到的还比较多。
以为我的容貌会惊世骇俗,但现在的人修为真不错,没人指指点点,甚至我吃力
的爬进出租车车时,守卫还来帮忙,细心的等我坐稳才关门。
我说了一个接近医院的地址,出租车司机点点头,殷勤的问我是不是要去看医生
。
“…不是,想去买把拐杖。”我笨拙的开口,“原本的坏了。”
“火灾是吧?”他庄重的点头,“水火无情啊。我上回载到一个小姐也是,真是
可怜…”他开始畅谈他载过的各种奇式伤残人士,还夸我完整的半边脸很漂亮,
要勇敢走入社会什么的。
原本不解,中途我才恍然大悟。他在绕着弯子鼓励我。
…我年轻的时候,谁把脸烧烂了,是前世不修,活该。几十年过去了,果然社会
文明是会进步的。
我淡淡的笑,下车的时候给他一张千元大钞,坚持不用找。他很开心,我也很开
心。“这样不好啦,要不,妳要回家的时候,再叫我的车?”他递出名片,质朴
的脸孔露出粲然的笑。
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钱。举凡金银财富,越不需要的人反而会越多。我根本用不
著,但郎家当年赔偿给我的产业,郎先生管理到后头,烦了,通通脱手,成了我
银行簿子里的一行数字,后面足足有九个零。
去年年初郎先生给了一捆钱让我收著,我用到现在还用不到三分之一,何况只是
张千元大钞?
但我还是收下名片,道了谢。一跛一拐的,慢慢的走入小巷。
这家小店在众生间赫赫有名,其实不是做拐杖的。但我也看不出魔杖和拐杖有什
么不同,郎先生又给了我这家小店的地址。
年老的师傅正在专注的擦拭一把小小的杖,从眼镜上缘看着我。“要什么?”语
气很不客气。
“我需要一把拐杖。”我将郎先生的名片递给他。
师傅接了过去,看了看名片,又没好气的瞪着我,“妳就是七郎养的祸种?老儿
从来不是做他妈的拐杖的!偶尔帮他做了一把,倒都成了我的事情!原本那把就
算用个几百年也不会坏…”
默默的,我将被我折断的拐杖递给他。
师傅一跳老高,惨叫出声,“我的杰作啊~~这是上好梨骨乌心木啊~~”然后
一串子听不懂的话。
从语气的慷慨激昂听起来,应该是飙粗口。
他骂到开心了,才停了下来,老实不客气的敲了一大笔工钱。我也没还价,金钱
对我没什么意义。
这么昂贵还是有价值的,他答应作好会送来给我,我就省了一趟了。即使几步路
,我也觉得疼痛难忍。
师傅也好心,借了根纯钢的给我。千交代万交代,要我别又折了。
虽然不太趁手,但终究有个代替品。我回去的时候脚步就比较轻快,不那么痛了
。
但我才走出巷口,心底就有种强烈不妙的感觉。
对面车道一辆联结车,突然失控的撞过来。我所在的地方是医院附近的人行道,
来往行人极多,而联结车头上,一个活像无毛猴子的老头张开无牙的口不住狂笑
。
猛然被扯到一旁,联结车轰然的撞上大楼墙壁。那老头恨恨的啐了一口,消失了
。
“…我还以为只有七郎会惹麻烦哪。”老师傅松了我的胳臂,“怎么连他养护的
花也是。”
我道了谢,愣愣的。这个时间靠近中午,车水马龙,行人密密麻麻。这起可怕的
“车祸”伤了不少人,造成连环追撞,甚至有人死了。
刚载我来的出租车司机,不知怎地,也在这团混乱之中。他的手无力的垂在破掉
的车窗外。
我跛著走上前,用力扯开卡死的车门,“…司机大哥,别睡,睡了就别想醒了。
”
他似昏非昏的抬眼看我,“我要去接宝宝。他…他放学了,该去接他了…”
救护人员将我挤开,将他抬上担架。
“小花儿,别插手人世。”老师傅跟上来,低低的说。“断了尘缘,就不是这世
的人了。”
幸好这杖是精钢制的。我想。不然非让我弄断不可。
“不来惹我,自然是这样的。”我淡淡的说。心底的火苗越来越旺,汹涌狂暴,
“惹了我,那就难说了。”
我转身就走。